中午，贝里克无聊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用叉子将旁边切好的牛排与蛋糕送进嘴里，看着桌子上堆积越来越高的文件，他的心情却毫无波澜，就像是混吃等死的上班族一样，脑子已经和眼睛断开了连接，只想着外边的鸟叫、虫鸣。
但并非是贝里克打算偷懒，事实上他确实打算大干一场来着，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干不了多久，顶多一两个月就会彻底和‘公文’闹掰，但结果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忙起来。
别看桌子上的纸张这么多，实际上根本就不用看，这里边没有任何需要他审批的文件，大部分是统计表，夹杂少量任务详情、通知之类的‘结果’，统计归类的工作有其他人负责，他就只需要‘没事看一看’。
真说起来，他的职责就是‘打假’，作为特明商会的领导层，他应该定期梳理商会体系内的生意，查清楚有没有合谋挖墙脚的人，安心当一个守财奴即可。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即便贝里克没看，他也知道桌子上的那堆东西是怎么回事，里边或许有很多地方不合标准，但绝对不会有假的，现在正是‘竞争’最激烈的时候，为了能抢到管理层、职业者的名额，别说磨洋工了，他们为了绩效可以说是拼了命。
“职位...竞争上岗制度...”
特明商会几乎完全取代了猎人公会的职能，读过很多书的贝里克对这种模式稍有些了解，这是‘贵族向外开拓’的基本技能，因为有实力和贵族的名号，特明商会无需将财富摆出来，只要给底下的人许诺一些‘未来’，他们就会像现在一样挤破脑袋为自己效力。
他的祖辈就是这么来的，以指挥者的身份来到这里，带着部队赶走野兽和吉诺人，在底下的人开开心心享受这边的农田和牧场时，他们则住进了山腰上的贵族区别墅，享受名誉，并欣然接受底下人的供奉。
‘奖励表’的内容里有‘1级魔法’，不论是职业者、领民身份还是简单的武器装备、工作合约，那都是这里的人以前接触不到的东西，所以即便所有的职位、任务悬赏和商会体系都是字都认不全的异族在处理，结果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让贝里克难以理解的是北边的铸造厂，那才是这套体系的核心，按照现在的进度，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绝对能保证‘功绩点’的兑换工作不会卡壳，而如果雷纳德承诺的职业者也能到位，最多两个月，这里的人就会彻底忘记猎人公会和赫卡里王国，成为特明商会的私人领地。
“1级水系魔化装备，这可不是某种刀具、火枪的设计图能比的...”
想到这，贝里克直接托起蛋糕盘子，一边舔着嘴角的奶油，一边吩咐手下的三个学徒代替他照看那些文件，然后自顾自的下楼，来到了隔壁的‘魔法店铺’，打算弄点材料自己‘玩玩’。
这家店属于马兹，一个标准的‘垃圾炼金师’家庭，只会对付固定的几种魔力液，学识停留在不入流的魔法材料上，虽然他的纯度还算可以，但以前的贝里克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
看店的是马兹的小儿子，其他家庭成员都在为这个家庭奔波，因为镇北铸造厂需要的正是不入流的垃圾材料，他们承包了其中的150种，其中100多种有竞争对手，在铸造厂的需求稳定下来之前，他们必须保证自己这边的绩效要超过对手。
其实，雷纳德也没想到‘绩效扣分制’会被他们搞成无上限的加分制，虽然看上去这样还不错，但为了长远考虑，雷纳德还是设定了一个主管的职位，分厂区交叉竞争管理，享受大量职业者名额、物资的分配权，只要绩效达标，这就是铁饭碗。
走进门的贝里克看到店铺角落里放着一堆装备，饶有兴致的说到：“看样子你们的野心不小啊？”
“大人，这都是业务需要...”见到贝里克，马兹的小儿子很是惶恐，急忙放下手里记不完的账簿，走到大厅里躬身迎接：“都是用多出来的绩效换的，为了能及时从周围三个镇子收购魔法原石回来，我们招揽了60多个人，包了三个车队，装备可能还要有十多天才能配齐。”
“职业者名额呢，我记得第一批‘觉醒药剂’应该快到了吧？你们打算怎么分配？”
“是的，按理说明天就能到位，这次我们申报了8个人，计划全都给外人，我们家族专心对付‘材料学’，等我们这个月的功绩点到位了，我们打算全换取职业者名额，算上承包材料免费附赠的部分，能凑出来40人，除了运输队，估计还能搞出来一支猎人队伍。”
贝里克笑着说到：“不错嘛，看样子你们一定能成为主管，据我所知，其他‘炼金师’好像都计划把奖励留给自己家，实际上，只有给手下见到好处，才有更多人为你们卖命，不是么？”
随便问了点其他‘隐私问题’，对方一直在旁边微微躬身，恭敬地解释一切，等到贝里克写好一份清单，他更是低头用双手接过，贝里克轻轻摇头，就是他这种态度让自己毫无兴趣审查那些文件，他们可以对手下和同行耍心眼，但却绝对不会对上司有任何想法。
随手将最后几块蛋糕塞进嘴里，贝里克却发现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给自己准备材料，看着他略显纠结的脸，贝里克有些疑惑：“怎么了？”
对方像是鼓足了勇气，有些幽怨的说到：“大人，有几样材料需要等到明天早上...您说的，要先照顾铸造厂的需求，老爹刚才把最后的存货拿走了。”
“我说的...”贝里克有些疑惑，看着对方有话不敢说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能是我忘了吧，你知道，我桌子上的公文数量实在有点多，那么，我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您来了两次。”
“哦...这样吧，你帮我算一下我总共从你这拿了多少东西，也该给你们一些报酬了。”
看着贝里克有些凝重的表情，马兹的小儿子有些惊慌，他觉得贝里克话语中的意思可能有‘不高兴’的成分，急忙摆摆手：“不用了，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您早上给了我们金龙...”
“那就帮我做个账本！别在意，我最近有点忙，总是会忘事，你可要帮我记全一点，最好一点也不差！”
“当然，大人。”
既然少了几样材料，贝里克索性也就不要了，直接将空盘子留在了这个店铺里，匆匆前往北边的铸造厂。
“这就是我担心的，靠着手里的‘魔法财富’放纵下边的人，发展速度是提上去了，但很容易被人钻空子，即便这里是个封闭而又落后的‘荒野’，还是会有不速之客...”
铸造厂和贝里克之前的想法完全不同，既没有成片的厂区，也没有黑烟、干热的空气以及大批肮脏的工人，在外边看，这里除了配送物资的马车外，就只有一些‘技术人员’拿着图纸写写画画。
四顾环视了一圈，贝里克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便装作例行巡视的样子随意走动，正巧看到了马兹的身影，跟着他来到了一座‘铸造塔院落’内。
这是个大概五百平的小院，核心是一座木棚炼金室和金属高塔，就和贝里克猜的一样，马兹正在这里‘挖墙脚’，但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那种，而是借职务之便让自家人尽可能覆盖更多的工序，要求他们掌握更多的‘知识’。
铸造塔的灵感来自于水塔，二十多米高，顶上是一个封闭式的房间，里边有五百多个‘吊瓶’，与之相对，五百多条金属管在空中纠缠不清，因为仍在尝试摸索阶段，会经常更换、调试管道，所以当外人看到那些水管时，第一印象绝对不是‘复杂’，而是混乱。
贝里克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在他的印象中，炼金最重要的就是‘感觉’，而这里的水管将感觉彻底封死，他根本不想去研究雷纳德的‘数字’，他觉得这有悖于他的魔法之路。
事实上，正是因为贝里克的这种想法，雷纳德才决定这么做的，根据托维尔他们的进度，彻底抛弃从零开始培养炼金师的思路，转而培养‘熟练工’，让炼金工作变成炼金工序。
以塔顶的五百多个吊瓶为‘因数’，以空中交错纵横的水管为‘方程式’，再加上重力这个优质炼金助手的帮助，把问题简化到极致：只要保证原材料的纯度是固定值，不用理会过程，成品一定也是固定值。
恰巧，因为这里涉及到的原材料全都是不入流的魔法材料，当地的垃圾炼金师对它们熟得很，可以说只要托维尔能在这20座铸造塔中‘碰’出来一个完美解，自己只需改良一下铸造塔的结构，就能以此类推，宣告自己破解了1级魔化金属的谜题，无关系别，甚至以此窥探2级魔化金属的秘密。
在托维尔手下的‘技术人员’监管下，马兹带人将所有的东西注入塔顶的吊瓶，亲自开启了总阀门，之后就是等待，只有塔底火炉需要他们用沙漏把控时间，如此，全程不涉及任何感觉因素，一块1级的金属片就此诞生。
贝里克摇摇头，随意看了看院落里的其他工区。
精心打磨模具的工匠正在皱眉钻研雷纳德提供的‘三视图’，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家伙，脑子很难将经验和3D模型对应起来。
擅长绣花的妇女摇身一变成为附魔学徒，拿着步骤分明的图纸对付一块块魔化金属，因为对付的是‘魔法’，所以哪怕东西不太难，但她们的巧手还是显得有些笨拙。
不管怎么说，她们身边的篮子里多多少少有几块成品，这让贝里克莫名觉得有些头疼，他对于‘高级锻造’的认知停留在托林佣兵团，快速制造1级魔化武器，必需品是2级职业者和2级材料。
“普通人制造1级魔法产物？听说王国的核心区域有这样的事，我弟弟的信中写过...”
正在低语的贝里克突然有所感应，在直觉的作用下果断扭头，在发现有个人几乎和自己并肩站立后，本能的将手摸向腰带，向前迈出两步，看清楚那张脸是罗斯，叹口气，试着平息加速运作的心脏和魔力。
“该死，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看上去你没有‘豹子’的特征了，但我总觉得你现在更像一只大猫！听说以前你很活泼的？”
听到贝里克的抱怨，罗斯这才将目光从不远处的工区收回来，摇摇头说到：“不知道，或许是力量影响到了我？我确实感觉现在更喜欢独处，更喜欢安静的观察‘猎物’...我看你没什么目的乱逛，是在找我么？这是老大给你的东西。”
接过一个篮子，贝里克感受了一番里边的东西，面色诡异的说到：“我找你不是着急这件事，我有其他事...该死，这感觉，你们老大真的‘只是’将一只魔兽融了？”
“为什么这么惊讶？你们肯定早就有准备了吧？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巧，你的三个学徒和西仓冰封魔兽的契合度超过7成...老大说了，运气不好，就只有一个学徒有资格尝试，成功率是97。”
“97，这是怎么算出来的...”贝里克有些纠结的看着手里的篮子，挠挠头说到：“借助魔兽的力量挖掘自身天赋，这是一种很标准的做法，我们得承认魔兽要比人类更受世界的青睐，但‘借着魔兽的魔力学习’和‘直接把魔兽吞了’完全是两码事！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简直是人造的德鲁伊。”
“不，事实上我已经不能完全变成猎豹了，感觉确实像你说的，我把猎豹吞了...而且比老大的情况要好一些...”
二人就这么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了一阵子，最终罗斯率先开口：“老大让我警告你，这东西的后果可能很严重！”
“严重？对于我们这种踏入魔法之路却又注定走不远的人而言，没有什么后果是‘严重’的，而且你知道的，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说着，贝里克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对罗斯严肃的说到：“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你说的‘伪装者’出现了！”
听到这，罗斯的眼前一亮：“那也就是说，老大的计划生效了？在我们清洁部成名后，‘伪装者’绝对渗透到了我们身边，当他们发现南边没有老大的身影后，一定觉得老大来这边对付铸造厂和职业者的事了！”
“有什么对策么？我不喜欢有人用我的样子败坏我的名声。”
罗斯摊摊手：“没有，老大只是不希望和他们正面碰上，所以才故意避开的。”
“他是轻松了...”贝里克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眼手里的篮子，若有所思的说到：“要不我们俩合作一下？就用这东西，提前放出点风声，应该能摸到他们的尾巴！”
罗斯有些迟疑：“但...老大的意思只是避开他们...”
“所以，你的老大就是要你当跟班的？来吧！你我都需要试一试我们3级的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