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夏见颐的面色不是很好。Simon看见夏见颐出来,赶紧凑上前去问长问短,询问她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那个姓曾的说了什么坏话,说着捋起袖子便要进去找他。夏见颐拉住他,轻轻说了句没事,心不在焉地问他怎么还没有离开。
Simon便打开了话匣子,在她旁边说个不停:“什么离开,本来以为交了东西、抽了血、谈了话就能走了,谁想到不过是被请进了另一个监牢,里边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那曾凡可真是演讲的一把好手,应该去美国竞选州长才对!”
夏见颐不理Simon的反讽,觉得脑袋疼极了,可转念一想,那曾凡的确没说谈完话就能放他们离开,毕竟谁知道他话头中的“尽快”二字究竟代表多久。
夏见颐使劲摇了摇头,走出白色可怖的“窝棚房”,太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她抬头看看天,深吸了一口空气。二人跟着指引人走过一段路,某个拐角,夏见颐突然转向朝另一边走去,Simon连忙跟上来轻声问她:“你去哪儿?”
夏见颐一边压低身子快步往机场铁护栏跑去,一边回答他:“除了这里,去哪里都好。”
Simon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同理也不能跟美国大使馆那群墨镜们回去,去了大使馆还不得给咱遣送回美利坚……咱们自己找个地方才是王道!”
回?
夏见颐突然转过头看Simon,眼中带着探寻:“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是美籍……”
一般人看见这架航班上的黑发黄皮,通常都会潜意识认为对方是中国籍,可他却说“回”。
“你偷听了我的谈话。”她定住脚步,很笃定地说,“你听到了多少?”
Simon听出夏见颐生了气,连忙耷拉着脑袋和她道歉:“对不起!Leah,真的很抱歉!我的本意并不是偷听你的隐私,我以为他问每个人的问题是都一样的……我只是想听听你谈话的进度,我想等你出来……Leah,整驾飞机我只和你说过话,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他抬起眼皮试图偷偷观察夏见颐的脸色,可她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他竖起手指:“I swear!我发誓!当我意识到谈话转向,开始涉及隐私的时候,我立即离开了!”
夏见颐吐出一口气,如果那件事依旧无人知晓,责怪也变得毫无意义。继而转向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Simon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Simon立刻笑了起来,眼中仿佛有光亮投射出来。他热情洋溢地拥抱了夏见颐,忽然安静了,过了片刻温柔地在她耳边道谢:“谢谢你,Leah,我感到……你终于把我当做朋友了。”
夏见颐其实不常与人拥抱,她的朋友不多,能够谈心的就更少了,大约一只手就能数尽。她的心里有秘密,总也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是黑色的,担忧那些与她亲近的人窥探到,继而又是再难舍也迫不得已的失去。所以此刻她身躯僵硬,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回应他。
“姐姐!姐!”
响亮的呼喊解救了她,Simon松开手,又恢复生机勃勃的样子,开始寻找那喊声的来源,他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是谁在喊?”
两人转过身去,不远处的铁围栏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还穿着校服的男生,他正朝着他们激动呼喊。那声音实在太大,夏见颐担心会招了他人,腾开手利落地攀上围栏,Simon眼疾手快,也学着她爬了上去。
那男生看见他们翻过围栏,想要跑过来,却被另一面铁网拦住,他喊得更大声了:“姐!姐姐!夏见颐!”
Simon爬过围栏,疑惑地转向夏见颐,问她:“是你的弟弟么?你还有弟弟么?”
夏见颐更是迷惑,她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夏家父母从来没有对她提过。她摇摇头,却还是朝男孩走去。
“姐!”男孩笑得阳光而热情,是美国人最喜欢的生机勃勃,是她从来稀缺的热情洋溢。
Simon赶忙竖起手指要求他压低声音:“我们是逃出来的!”
男孩立刻捂住嘴巴使劲点头。
夏见颐问:“你说,我是你的姐姐?”
男孩点点头。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一个弟弟。”她冷淡地说。
男孩听出她的不认同,赶忙拉开书包拉链,翻找出他的校园卡,手指点着上面的名字给她看:“你看,我的名字——夏,见,寻。你叫夏见颐,我叫夏见寻,我们是姐弟,我就是你的弟弟!”
“我认识汉字。”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夏见颐瞧着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睛感到十分疲累,转身结束这场不足一刻钟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