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的哥哥嫂子结婚半年，她的小侄女就出生了。
这个孩子，双眼皮大眼睛，粉嘟嘟的腮帮子，那小手小脚像藕节似的。平时，孩子不哭不闹，十分乖巧，谁看着都想抱一抱。
自打小宁嫂子生产之后，村里有几个女人就说开了。
这一天，村里几个女人几个又靠在草垛边晒太阳了。
“你说，这半年时间也能生孩子？”一嗑瓜子的妇女最先开口。
“人家这不是生了吗？”另一妇女接口，说完撇撇嘴，朝小宁家的方向啐了一口。
“真是！”
“能不能生，你不知道？”背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织毛衣的妇女。边说边用毛衣针在油乎乎的头上挠了好几下。
“别人生孩子，我咋知道？”嗑瓜子的女人，赶紧吐出瓜子壳，为自己辩解。“我从不搬弄是非，你们就是‘是非精’，没个正经！”说完又捏个瓜子放进嘴里。
“咱村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不知道这又是谁接的话。“村长屁股上的痣长在哪里，估摸着你比村长婆娘还清楚！”说完她跑开了。
女人吐出瓜子壳，指着跑开的女人，“你给我等着！”说完又笑开了，倒有几分沾沾自喜的味道。
“半年时间就生孩子，你真不知道？”这声音明显就是“油头”的妇女问的。
“不知道！”嗑瓜子女人正色到。
“不知道，是吧？”她起身拍拍屁股，边走边说：“晚上回家，问你汉子去吧！”草垛边的女人笑得前俯后仰。
满月后，小宁嫂子去河边洗衣服。刚入冬，河水不算太凉。
只是，河边几个洗衣服的女人，倒是显出很关心她的样子。
“丫头，这刚满月就洗衣服可不好，将来可不要落下什么病。女人呀，只有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笑没说话。
“别洗了，让你婆婆洗，婆婆不洗衣服带孩子，要婆婆干什么？”
她还是笑笑，没多话。
只是，她刚离开小河边，那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紧接着又传来哄笑声。
她没多想，三步两步回家开始晾衣服。
耳边传来轻佻的口哨声，是一个男人，她还是没言语。之前，婆婆总是反复说叼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也难怪，婆婆从年轻时守寡，带大了一双儿女。
现在，小宁上大学，孩子还没满月，丈夫就去工地上干活了，家里连个男人也没有，也是没办法……
“你他妈真不是一般的贱！”口哨声戛然而止，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哎哟！疼！”男人被女人揪着耳朵拽走了。“半年生孩子的女人，没什么好货！”她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村上人有几个妇女看她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她坐在床边，呜呜地哭了。
这时，婆婆抱着熟睡的孩子回来。急忙安慰，这莫不是又想家人了？婆婆又给她炖上了一只鸡。
中午，邻居串门来了，原来是“油头”妇女，头发比前两天更油了，估计有半个月没洗了。
＂哎哟，这当婆婆的娶了媳妇，更累了。现在的媳妇啥也不干。”边说边向里屋张望，确定小宁嫂子睡着了，才悄声说:“可别把媳妇惯坏了，有活就让她干，这要是把媳妇惯坏了，将来咱做婆婆的，没好日子过。”
婆婆不接话，她又开始抱怨。
“我那媳妇是城里姑娘，不要说做饭做菜，就是咱家厨房门，她也没进过。你说这都是什么媳妇，想想我们是怎么给人家做媳妇的！现在的婆婆就是装孙子！”
婆婆看了她一眼，温和地接茬:“我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小宁是我闺女，她也是，我从没把她当成外人看。”
“油头”女人，讪讪笑了笑，又离开了。
饭后，又有邻居串门。
“你看我这媳妇，结婚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哪像你们家，半年就添个娃……”说着又唉声叹气。
婆婆只得耐心劝慰。
说者无心，可这话让小宁嫂子听见，心里不是滋味，索性晚饭也不吃，只是蒙头睡觉。
第二天，还是不吃不喝。这也就没了奶水，孩子饿的哇哇叫。
婆婆苦劝，她也只喝几口汤。晚上，婆婆带孩子睡下，她独自一人来到小河边。
夜风徐徐而过，她不由得哆嗦几下。耳边尽是女人的声音:半年生个孩子不是好货！半年生孩子……生孩子……
她捂住耳朵，头疼欲裂。只是恍惚间河里传来极其温暖的召唤:过来啊，过来就没有烦恼了……
她刚起身，手就被人一把攥住，是婆婆。
第二天，小宁哥哥回来了。他俩去了某市脑科医院，经诊断为抑郁症。
晚上，小宁嫂子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心里总是惦记着小河里的声音，那个温暖又极具诱惑力的声音。
她悄悄起身，又去了小河边。
寻声而去，河水没过脚面，既而没过小腿。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老婆！老婆！”
她立即感觉到背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比河里的声音还要温暖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