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温氏已经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了。所以,她深知在很多事情上,自己还是不要干涉太多的好。如果他想让她知道,那么自然就会告诉她。而若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即便暗中打听来了,也只会是假的消息。
虽然她是他的妻,但也就只是妻而已。他也许会偶尔对她温柔小意,但却绝对未曾想过与她交心。要说心里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她至今仍旧嫉妒祠堂里那块冰冷的牌位。可那是个死物,她再如何嫉妒,也不见那牌位给她回应过哪怕一个白眼。所以,这么多年的独角戏,她自己都觉得腻了,索性也就不去多想什么了,就这么过吧。
反正无论他如何惦记,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也不可能转活过来不是。
而且,这偌大的镇北侯府里,这个男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连个跟她争宠的丫头都没有。而他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对她呵护宠爱,这也算是对得起她这一片痴心了吧。更何况,他最喜欢的女儿嫁出去了,现在府里他最疼爱的就是她生的一对儿女。她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好苛求的了。
就在温氏决定悄悄的退出去,以免扰乱蒋邕思绪的时候,蒋邕却出声叫住了她:“这是岭南来的信,你看看。”
温氏脚步脚步顿住,一脸诧异的看着蒋邕,却没有伸手去接信。而房间里伺候的丫头们,就都在蒋邕阴冷的目光中悄悄的退了下去。
蒋邕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中浓烈的怒意让温氏回了神。她忙上前一步接了信,坐下后慢慢看了起来。看完信,她面色更加惊诧万分,望着蒋邕道:“怎么会这样?老爷,要不要妾身去岭南看望一下婷儿?”
蒋邕知道身边女人的话并非真心。但她能想到这么说,便足够让他满意了。这几年下来,他看着这女人身上的棱角被渐渐磨平。他不怕她变得世故圆滑心机深沉。他就怕她是个宁折不弯的傻瓜蠢蛋。她现在这样,才能当得起这镇北侯府的女主人。
“世子既然这么晚才来信告知咱们,便说明婷儿她无事,你不用兴师动众的去看她。只是,按照信里所说,婷儿身边早在几年前便被人安插了人手。恐怕咱们府上也少不了别人的钉子了。”蒋邕脸色阴沉的轻轻在茶几上拍了一掌,对温氏又道:“咱们家根基太浅,会有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前院的事情你不用管,但后院不能再这么松散下去了。”
温氏神色愧疚的道:“老爷说的是,都是妾身管家不严,这才出了这样的纰漏。老爷放心,妾身回头一定重塑家规,将那些个有异心的奴才,全都揪出来!”
蒋邕叹道:“婷儿的事一向都是她自己处理的,跟你没有关系。我原以为有两个嬷嬷在她身边盯着,应该出不了大事。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只能说是有些人算计的太深罢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承儿和娴儿了。他们两个还小。”
温氏点头应了,心中流出一股暖意来。就算这个男人不爱她,他也是很爱她儿女的啊。她看了看蒋邕依旧青黑的脸,知道他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别说他了,她看了那信,心里也气恼的很。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丫头,但也容不得别人这样谋害啊。
“老爷,您看咱们要不要让人往岭南跑一趟。婷儿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蒋邕这下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继室跟女儿,暗地里其实已经结下了一份斗争的情意。所以此刻温氏的真情表露,倒是让他觉得对温氏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蒋邕沉沉浮浮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练成了一张钢铁般厚重的脸皮。所以此刻温氏除了他脸上怒容,根本看不出其他表情。蒋邕面上怒容不减,点头道:“这事你看着办,总得让岭南的景王府知道知道,我蒋某人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温氏与蒋邕同仇敌忾一般的露出怒容,与蒋邕商量了几句,便去着手安排人往岭南去给蒋婷撑腰去了。
温氏出去之后,蒋邕脸上怒容散去,却更加阴冷了几分。他给温氏看的书信,不过是刘曜每月定式的寻常信件。他手里还有这几日不断从刘曜和赵喜那儿送来的两份密信。想到密信里的内容,他身上忍不住开始蔓延出冷冷的杀意。
原以为当年之事已经查不出头绪来了,却没想到竟然从几个丫头身上又查出来些蛛丝马迹。原本以为灭门之仇无望可报了,现在却让他找到了机会。
父亲、兄长、妻子、侄儿、侄女,还有两位嫂夫人……他无用啊,竟让他们等了十几年还未报得大仇。不过如今既然有了这条线,他就不信抓不到那牵着线的风筝!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那暗中害了将门十多人的罪魁祸首给找出来!
岭南景王府西苑,蒋婷正扶着春桃慢慢的在院子里散步。刘曜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蒋婷后,忙收回了脸上阴沉的神色,换上一张温柔笑颜,过来接过了春桃的工作。
蒋婷抽出一个帕子来,单手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问道:“怎么走得这么急?”
刘曜笑了笑,接过了帕子自己囫囵着将脸都擦了一遍,才道:“没事,就是急着回来看你。”
蒋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笑置之。有刘曜扶着,她走得更加安心,按照周老大夫的嘱咐,默默地算着自己走得步数。直到走够了一千步后,她便对身边人嫣然一笑道:“走完了,回去歇一会儿吧。这大太阳底下的,真是要热死了。”
刘曜皱着眉头道:“真不知道周爷爷这到底是哪里得来的道理。这么每天走一千步,就能把你的身子给走好了吗?”
蒋婷不去跟他说后世关于散步养生的学问,却附和着道:“就是,每天走一千步哪里够?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恢复到可以扎马步练拳呢!”
对于爱妻没事喜欢练拳的爱好,刘曜一向不发表言论。因为他一方面暗恼自己至今还打不过她,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她有自保之力总是好的。这种纠结心理,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他此刻只得摸了摸鼻子,对她默然无语了。
蒋婷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所以此刻笑得十分得意。她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好,但有心爱的老公每天这么贴心的陪着,心情却已经好了许多。孩子的事情她很难过。但再难过,这个坎也得过去。蒋婷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似乎比刘曜做的还要更好些。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眉心就没有舒展过。即使此刻陪着她笑,他的眉宇之间也是沉郁的。
进了房间坐下,舒服的喝了杯温茶,蒋婷便挥手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问道:“是查出什么来了吗?还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你刚进院子时的那张脸,可是难看的很呢。”
刘曜看着她,面色略有些晦暗的道:“是查出了点东西,只是现在又断了条线。”
蒋婷皱眉问道:“什么线索断了?刘曜,你别告诉我这都十几天过去了,你那儿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婷儿,这些事情你就先别管了,安心在家休养好吗?你放心,就算断了这条线,我也还有别的线索,总归是能查到……”
蒋婷一巴掌拍在了刘曜头顶上,瞪眼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害我的?”
刘曜温柔的将她的手掌从自己脑袋上挪下来,叹道:“唉,大夫都说了让你不要多思虑……好吧好吧,我查出来了,几年前控制了红榴家人,威胁她动手的应该是叶侧妃的人。不过,现在红榴的家人都已经没灭口了,我找到的是几具尸体。所以说,现在线索断了,我也没证据说就是叶侧妃干的。你知道,其实府里想要我绝嗣的人挺多的,一旦成功,叶侧妃是得利最大的,但也不能确定就是她。婷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干脆把所有有嫌疑的人,统统都暗中报复一遍?我查过了,除了红榴,已经有过好几拨人想要对你动手了。只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罢了。”
说到最后,刘曜眼里都开始冒出森冷的杀意了。他是真的很想把那些人全都报复一遍。因为经这么一查他才发现,原来以为被自己围得铜墙铁壁一样的院子,其实早就已经被渗透进来了好几波人了。自从大婚以后,便有不少人动过手脚了。只是一来刚开始那几天,蒋婷行事谨慎不轻易接触外人;二来两位嬷嬷手段高明,大婚后不几天的时间,直接将正房里的人全都换了他们自己信得过的,后来这才消停了。
可惜外贼好捉家贼难防,蒋婷还是最后着了自己人的道。不得不说那背后的人够狠的,埋了这么多年的棋子竟然也舍得弃了。只是恐怕那背后的人此刻也挺郁闷,不光折了一个棋子,连其他的暗钉也都折进来了,却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而现在,还要想法子善后,不能让刘曜查到自己身上。
不过,若那暗中的黑手知道,刘曜已经怒及到想要不管不顾,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地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选了红榴做这个棋子啊。
刘曜在这里发狠,蒋婷却有些发愣。她抓住刘曜问道:“你说红榴的家人已经死了?他们被灭口了?怎么会这样?那都是人命啊,就这样被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