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秦钊提起搬离皇宫的事,到现在过去二十多天,夏青岑始终没敢跟陈婉舒开口。倒是在京城中悄悄寻找个合适的房子,只可惜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自己即便有饷银也根本不够。虽然一直刻意隐瞒着,但是时常关注她的人比如夏从兴,比如苏林都觉查到了她的意图。
这天夏从兴特意在宫门口等夏青岑回宫,实在没办法,这丫头一天不是呆在王府,就是在京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晃悠。她对京城不熟悉,都快一个月还没找到房子,换做常人只怕三五天就搞定了。
夏青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到夏从兴,向身边的秦明承嘱咐了几句,便下了马向夏从兴走去。“你找我的?”夏青岑如今对夏从兴倒没有像从前那般厌烦抗拒,不过定做也就只能平心静气的说话,亲近是绝对做不到的。
夏从兴看着一身精干的夏青岑,满脸笑容,轻声说道:“我听说你在找住的地方,所来看看有设么么能帮忙的。”
“不必,我大概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插手。”夏青岑想也不想拒绝道。
“你对京城不熟悉,也不清楚市价,若是让人糊弄了岂不是可惜。”夏从兴猜到她会拒绝,也不气恼,继续说道。
“再怎么不熟悉转了这许多天也熟悉了,我不想让夏家的人掺和我的事,你若当真为我好就该站得远远的。”夏青岑承认夏从兴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了解京城也不懂什么市价,但是若接受夏从兴的帮助就等于沾了一身的麻烦。梁氏和夏辉已经够让她厌烦了,再加上那个心思极重的梁诗玲,自己就别想安生的过日子!反正只要跟夏家沾上边,自己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众人只会说夏家不计前嫌还愿意照顾自己这个不孝女,而不会说她夏青岑的半句好话。
夏从兴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我自然是为你好的,只不过看你这般找下去,找到过年也不会有结果。不如我托人暗中帮你打听打听,绝对不插手这件事,你看如何?”他并不想让夏青岑为难,如今她在京城之中确实极为尴尬,不仅是第一个状告父母得人,更是第一个入朝为官的女子,众人对她的评价都是贬低多过褒奖。虽说她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不能不加理会。
夏青岑长出一口气,今日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冬日里还是十分寒冷的。他也不知在这宫门口等了多久,脸色冻得都有些发青,夏青岑看到这样的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她皱着眉看着夏从兴,沉声道:“不必,我请了苏林来帮我,明日我们一道去城东看看,你赶紧回去吧,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通知你的。”说罢便转身离开。
看着倔强的夏青岑,夏从兴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上了夏府的马车。也罢,既然有人帮他,自己也就不插手了,毕竟不管是谁帮他都好过自己。“回府吧。”夏从兴捏了捏手中早已备好的房契,自己这个妹妹的倔性不知从何而来,夏家竟然会出这样一根反骨。不过还好有她,自己才能及时清醒过来,眼下只希望她一切顺遂,平安喜乐就再好不过了。
夏青岑先回到自己的寝殿,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便起身去了椒房殿。这件事不能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做,早晚都是要说的。她进入椒房殿,被里边暖洋洋的温度烘的有些热,看着一脸笑意正在跟秦明承交谈的陈婉舒,夏青岑缓步走了过去。“小婶婶,我打算搬出宫去住。”
原本正高兴地与秦明承说话的陈婉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皱着眉问道:“怎么突然要搬出去?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吗?”说着便要传唤夏青岑身边的冯嬷嬷过来问话。
夏青岑连忙阻止,揉搓着衣角,小声说道:“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自己打算搬出去住的。”
陈婉舒不高兴的说道:“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你搬出去单住像什么样子?不行!”
夏青岑咬咬牙,抬头看着一脸不悦的陈婉舒,认真地说道:“从古至今都没有侍卫常住皇帝后宫的先例,即便小婶婶视我如亲生女儿,可是我们在外人眼中始终是无亲无故的,青儿不愿听到外人因为我的不妥而对小叔叔小婶婶议论纷纷。而且我如今身在御林军,住在后宫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的地位低微,不能开府建衙,倒是可以在京中购置一处房子。即便我搬出去住也还是承儿的贴身侍卫,我还是要常呆在宫中……”
“你既已打定主意,何必还来与我说,直接搬出去不就好了!”陈婉舒不听她说完,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夏青岑赶忙上前去哄,陈婉舒处理朝政上是一把好手,但是与家务事上,他们所有人,包括秦钊在内都要哄着她让着她,既然她说的是错的,你也要遵从。这就是为什么夏青岑不想跟陈婉舒谈论这件事的原因,即便你说的在合情合理,她如果不同意的话,说再多都是个错。“小婶婶你不要哭啊,我这不是再跟你商量吗?”
“有什么好商量的,当年不都说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我在哪你就在哪。你悄无声息跑去北境,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想着在我膝前尽孝,还总想着往外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陈婉舒边说边哭,不遗余力的卖可怜,与平日里端庄稳重的她判若两人。
夏青岑满头黑线,完全招架不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婉舒,只能求助着看向秦明承。秦明承接到她的目光,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像鸵鸟一样把头深深的埋入胸口。夏青岑恨恨的咬牙,好小子,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你,关键时刻居然抛下我!
陈婉舒哭了许久,终于平复下心情,肿着眼睛一脸质问的看向夏青岑。夏青岑硬着头皮为她擦拭泪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说了以后她又哭起来。“你若觉得这般身份住在宫中不妥,我可以封你为郡主,这样你住在宫中不就名正言顺了吗?”陈婉舒打定主意不愿意夏青岑搬出去,哪怕违背礼制封她个郡主,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夏青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婶婶,我身世特殊,又背着大逆不道的罪名,我不能做皇家的郡主。”不说别的就是状告父母这一项,她就被冠上了品行不端的名号,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室的郡主,天下人会如何议论秦钊和陈婉舒。
陈婉舒愣了愣,想到夏辉,一脸厌恶的说道:“难不成要因为他们的过错,让你一生都委曲求全吗?”
“小婶婶,我并不委屈,我只是不能做你名义上的女儿,但是在我心里是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人子女者,当孝敬父母,我住在宫中日久天长总会被人诟病,若是累计你们,让我如何自处。”夏青岑柔声说道,搬出去住对所有人都好,自己不用再担心朝廷众臣以此来要挟秦钊和陈婉舒做违背他们意愿的事。
聪明如陈婉舒又怎么会不知道夏青岑说的在情在理,但是她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女子不能入朝为官的旧制,那她就可以改变夏青岑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我可以改变他们的想法,你相信我,我办得到的。”
夏青岑自然明白陈婉舒的意思,现在的问题不过就是自己身上那段不光彩的过去而已,若是能让众人对自己有所改观所有的难题都会不攻自破。“我知道小婶婶你可以办得到,但是我不想你为我的事劳心劳力,我自己可以让他们对我改观,即便不能改观我也不在意他们如何看我。即便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也不能认可我住在宫里这件事,所以小婶婶,我搬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跟我们住在一起罢了,你是嫌弃我们规矩多还是厌烦我们扰了你的清净日子?”陈婉舒见怎么都说不动她,干脆继续哭起来。
“小婶婶,你知道我的,我从不喜欢做多余的事。若非经过深思熟虑,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夏青岑头疼的说道,若是陈婉舒对她破口大骂,甚至对她棍棒加身她都不怕,怕的就是这种像刀子一样的眼泪。可是如今的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想虎头蛇尾的结束。
看着屋里乱做一团的夏青岑和嘤嘤哭泣的陈婉舒,站在外头许久的秦钊叹了口气走了进来,他向夏青岑使了个眼色,夏青岑会意,拉着秦明承离开了椒房殿,屋里只余秦钊和陈婉舒夫妇二人。秦钊轻轻地将陈婉舒揽入怀中,温柔的说道:“婉儿,还没用晚膳吧,今日为夫陪你喝一杯,如何?”
“陛下,青儿她……”陈婉舒见来人是秦钊,将头埋入他的脖颈间,抽噎着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她早前与我提过。”秦钊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婉儿,青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我都拦不住她的。”虽然他同样不同意夏青岑搬出去,但是无论如何权衡利弊,夏青岑搬出去住确实会让他们眼下的压力减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