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chapter46 (1)
“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
苏虹撇撇嘴,“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他说他很好。希望你过的比他好。好吧,我承认我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不那么厌恶了。他还是善良的。”
低头看大理石地面,苏虹和她恰巧一红一绿的衣服,颜色搭配的颇为古怪。却给阴冷的走廊增了一抹色彩。
“他当然是善良的。”年年说,她指着自己的脑袋,“就是这里,有些一根经。”
苏虹忍不住乐了一下,“以前天天听你说他,就没一个字不好的。现在也承认了吧,看来看去,还是我哥最棒对不对?”
和赵志的过往在脑子中拂过,像是一场闹剧一般。印象都不那么深刻了。
赵家与楚家的恩恩怨怨,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谁也不再欠谁。而她和赵志的心里,毕竟是多了一道再越不过去的鸿沟。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都可笑的被允许了。何必锱铢必较的和命运过不去,和现实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赵志懂了,懂的有些晚。
萧非呢?还在死循环里挣扎。
仇恨那么虚无,幸福却那样充实。放掉充实去追求虚无,会是怎样的下场?人们一次次的演绎,前人一次次的教训,而后人依旧飞蛾扑火。
哎……
赵志走了,她并不再留恋。而是如释重负。昔日青梅竹马,终究成了她生命里一抹浓黑的阴影,一段沉重的负担。
苏虹进病房的时候宋伟平已经睡着了。可能是身体太虚,也可能是病房里通风不足,缺氧,他就这么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从未如此惬意的休息过。有年年陪在身边,倒也是满足。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老宋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来,一脸的紧张。
年年认为他有话要对宋伟平说,便问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
老宋说不必了。
“爸,你额头上都是汗。公司的事情么?”
老宋说,“不,白瑶已经下飞机了。”
宋伟平并不惊讶,微微颌首,双手交叉,看着老宋。
老宋说,“30年没见过她。”
“她老了。不再年轻美貌了。而且她受了很多的苦,性格也不再温柔。和所有的老年妇女一样,甚至有些刁钻。不过你放心,她早就忘记你了,不会骂你是负心汉。”
年年瞪宋伟平,这个玩笑太大,开不得。
宋伟平却不以为然的笑笑。也许白瑶是真的忘记了他,真的忘记了,便无所谓伤痛了。
老宋背对着年年和宋伟平站着,他的背影毕竟也是苍老的了。而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背,如今也显得有些佝偻。
他的右手抬起,在脸上迅速抹了一下。
回头的时候还有残泪挂在脸上。
他笑,“谁不老啊?我也老了。我不怕她骂我。我怕她像以前那样对我笑。”
宋伟平笑着说,“爸,您都多大年纪了。别说话的时候还当自己是言情男主好不好。”
老宋指着他骂,“臭小子。”然后幽幽叹口气说,“要不是你不孝顺,我们都该抱上孙子了。”
年年说,“伯伯,争取明年。”
宋伟平拉她的手,“一个女孩子家,这种话该我来说。”
三个人互相对视,终于又陷入了沉默。
见到宋伟平母亲的时候,年年虽有铺垫,但依旧吃了一惊。
她并不像宋伟平描述的那样已到风烛残年,甚至带着市民泼辣的色彩。
她那么优雅,被她的女儿挽着,进了病房。
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却依旧窈窕,脸虽有些苍白,可精神很好。穿素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平底鞋。很时髦的装扮。
她与老宋的重逢,平静的有些吓人。
她向老宋微微点头,“莫刚,好久不见。”接着伸出手来,老宋却脆弱的像个孩子。避开她的手逃出了病房。
她的平静,恰恰是宋莫刚最畏惧的吧。
也许这三十年,宋莫刚在无数个夜里,想象了无数种与她重逢的方式。惟独这种最残忍。
她将手收回,目光落在宋伟平身上。
她身边的姑娘跑到病床前,泪眼婆娑。
她却说,“linda,要哭的话,到走廊上和你那位宋叔叔一起哭吧。我不想见到眼泪。”
她坐在宋伟平床边,并没有多说说,拿起水果刀给宋伟平削水果。偏偏是宋伟平不爱吃的苹果。他嫌酸。
可他还是乖乖的啃了一个。
“妈。”宋伟平孩子一样的叫了她。
她摸宋伟平的头,又看了一直在一旁毕恭毕敬站着的楚年年,“这就是你说的年年吧。”
她将年年叫到身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里面是枚翡翠戒指,很老的款式。
套在年年手上,大小竟刚刚合适。
“妈。这戒指不能给她。”宋伟平说。
年年不乐意的问,“为什么?伯母都舍得,你舍不得?”
宋伟平嗫嚅了半天,“这是我爸以前送给我妈的。”
年年说,“那多珍贵。”
“我爸他……他不是和……和我妈最终没能在一起么!”
白瑶伸手打宋伟平的头,下手还真重。
宋伟平哎呦了一声。
“你懂什么。你爹的承诺算个屁,你的承诺就得更重知道么?这叫父债子还。我不要他还,也不要你还。你都还在年年身上就好了。”
宋伟平说,“妈,你这什么逻辑。”
白瑶与年年相视一笑,“你妈的逻辑。”
等化验结果的时候年年一直陪在宋伟平身边。
宋伟平说,“我妈年纪也不小了,就是匹配上,她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允许的。”
“一切听医生的。放心,韩主任不会牺牲一个去救另一个。”
电视上依然放着猫和老鼠。她和宋伟平自然是看不到心里面去。
挂瓶里滴滴答答的水声都分外清晰,年年甚至刻意的秉住呼吸,不然那大口大口的喘气会让她更加紧张。
这种等待真让人难受。
年年不得不去走廊透透气。
远远的看见韩医生走过来,她不敢看他的脸。因为他的脸上会写着答案,一个她太想知道的答案。一个会让她希望亦或是绝望的答案。
直到韩医生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抬起头来,“韩叔叔。”
韩医生叹口气,“不匹配。”
年年的脑袋一重,步子往后退了退。身体抵在冷白的墙壁上,墙里的寒气透过衣服穿起来,直击心脏。
韩医生用不乏同情的职业口吻说,“透析会加快癌细胞的扩散。所以,肾源是个大问题。如果不赶快换肾……那最终致命的就是癌细胞了。”
“那些器官机构呢?有消息么?”她知道是白问,有消息韩医生当然会告诉她。
不出所料,韩医生摇摇头。
泪无声的滚落出来。她以为不会再哭了。
不是和他说过么?大不了跟伟平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度过剩下的日子,就他们俩。可残忍推到面前来的时候,还是如山崩地裂。心都撕碎了。
韩医生拍她的肩,另一只手拿出一份报纸。
“也许还有奇迹。”
报纸的抬头赫然写着,“妻子与丈夫肾源匹配,毅然捐肾。”
年年皱着眉,迅速读完了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