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门口的那棵黄果树今年枯萎得特别早,才刚入九月叶子就泛黄掉落。赵大家的翻出过去的旧衣服给自己和孩子门穿上,小妹自那次病后及落下病根,三天两头的生病,过几天莫名其妙的好了,折磨得小妹瘦得只见骨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外头的风声赵家不是感觉不到,已经好几次他家的墙上被泼了粪,听说不止她一家遭殃,她的一张利嘴在此时发挥不了作用,只能听着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还得时刻担心什么时候粪就泼到她身上了。
赵大家的不敢出门,但是为了女儿她还是愿意铤而走险到玄女娘娘哪儿讨要个护身符。正准备出门的当口,门外又吵起来,赵大家的立马去把赵大拉来,“你去把那群人解决了。”
“我不去,你要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你招惹来的,你让我一个女人去帮你扛。”赵大家的尖锐的声音,渐渐夹杂着哭腔,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抚胸,“哎哟,我怎么就嫁给了你,我命苦啊…”
赵大家的扯出许多旧账,听得赵大恼火,也大声吼:“你不出去行不行?大清早的至于吗,他们能怎么着,泼粪顶上天了,还能破门进来抹咱们脖子?”
“真是,高府不是被他们分了吗?我一点没捞着,现在没便宜又找上我了,什么事儿。”赵大骂骂咧咧的嘀咕,他以为高府那事早已经了了,怎么还找他呢,他还不是没有赚到钱。
赵大这么一吼倒是让赵大家的清醒了,短短几天镇上死了好几个人,赵大出去领粮食,回来就告诉她,那些人死得蹊跷,她也觉得是,就算是病的,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她不敢再细想下去,但是赵大那句“破门而入,抹咱们脖子”却令她从头凉到尾,指不定真能干出这事儿。
门外的敲门声把赵家夫妻二人惊醒,二人互相看对方一眼,赵大把门开了一条缝,见只有王掌柜一人再门外站着,才将门大开,“人呢?”赵大一边说着,一边请他进去。
“被衙役兄弟赶跑了,我不进去了,偷偷来的,给孩子门带了点东西,反正现在卖不动。”赵大家的接过王掌柜手里的小玩意儿,撇过头抹眼泪,看见几个孩子堂屋门口站着,不见以往的机灵活泼劲儿,小妹还在发热,脸烧得红红的,任谁看了都心疼。
照月听父母说到赵家的几个孩子,言语中都是怜悯之情,听到小妹似乎还病着,照月想起那天小妹来寻她,她没有理小妹,后来小妹就病了,而她总不被允许单独走动,竟然没有和小妹一起说过话。照月从心里生出一股内疚的情愫,她想去把事情说清楚,不是不喜欢小妹,不是不想和小妹玩儿,她希望小妹能够快点好起来。
周氏提到赵家,不似以往疾言厉色,照月想当然理解为周氏不讨厌小妹了,迟早要解了她的禁令。照月在这些天欢快异常,就像回到以前,她给娃娃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找一件最漂亮的去见小妹。
好几天照月没有得到父母的解禁,自己坐不住,周氏小睡之际,又偷偷溜出去。踏出家门,照月就感觉到,镇上的气氛已然和往常不同,她感觉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她走了几步,又停下四处张望,初秋的风轻柔的吹动鬓角的碎发,挠得脸上痒痒的,照月打了个寒颤,抱紧手里的娃娃快速往赵家走去。
街边小巷子里有什么响动,一会儿就没声儿了,米白色麻布做的衣裳下,只盖着一个布娃娃,套着的米白色麻布边角料的血渍从鲜红变成褐色,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不见主人。
“作孽啊!”
“王家给女儿起那么大的名字,也不管受不受得住,这不遭天谴了吗!”
“王家跟赵家走得那么近,赵家都那样了还帮着说话,没捞好处我都不信。”
“那天我还看见王掌柜给赵家送东西呢,啧啧,这个节骨眼还去,关系真不一般。听你这么说,赵大得势嚣张在表面,那位黑在心里。”
……
照月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王家忍受着外面或同情,或咒骂的声音。王家接待过胖子,也是唯一接待的,他恼恨自己为什么那时候不在,恨自己在这时候还带着兄弟偷懒,恨自己无能,直到现在没能找到凶手,无法为照月讨回公道。他站在王家的院子里安静的站着,又安静的离开。不久前他还得意,他的跛翁镇不像其他镇上那样不堪,从安宁和谐的小镇到现在的鬼城,不过几个月而已。胖子心里明白天灾人祸的无奈,到底意难平…
王家夫妻二人倒是很平静,周氏枯坐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在那儿,王掌柜照顾着。照月头七那天,大抵是想明白了,周氏要来针线,绣她前几天还没绣完的活儿。
王掌柜在院子里的井边坐了一会儿,回来周氏穿得好好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他一种强烈的预感,血液直往脑袋上冲。王掌柜用手在鼻下试探,果然已经没气了,王掌柜忙在周氏身上找致命的伤口,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迟疑的,摸了摸周氏的头,摸到头顶针刮得手疼…
王掌柜疯了!
他再没出现在跛翁镇,一个清晨,他躲在台阶上休息,那户人家赏了他一碗稀粥,还没被当地官兵赶走的时候,他一天什么都不做,那户人家男主人出门,他的眼神跟在对方身后。那户人家也有一个女儿,那天主人家小女儿出门玩耍,一蹦一跳可爱极了,王掌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女孩儿也看向他,他笑了,却把女孩儿吓跑了。王掌柜端详了自己一番,大哭大笑的离开,不知又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