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禀报,卫琰看向沉默不言的诸葛赢,笑道:“你说这位施姑娘会在这片湖中激起多大的涟漪呢?!”
诸葛赢并未回答,他想起了与施槿的初次相遇,那张清俊的面容上始终淡静从容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下!
见诸葛赢沉着脸不说话,卫琰微微一笑道:“你说,陛下是真的有赏吗?”
赏不赏,诸葛赢并不在意,他觉得施槿也不会在意,他担心的是陛下此举另有他意!
显然,有此猜测的并非只他一人。
宁王听了禀报也是眉头紧锁,片刻后吩咐:“让宫里的人看着些,父皇与那女子说了什么,全部记下来”
“是”
宁王挥了挥手,待侍卫退下去,他看向右侧之人,问道:“先生觉得父皇此举是何意?”
“殿下说那女子是云湖医仙的人?”赵城摸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胡须,微微眯眼道:“云湖医仙身份特殊,殿下不如先静观其变”
宁王闻言点了点头,对赵城道:“先生说的是,如今宜静不宜动,老六今日这番作为,父皇明显是不喜的!”
赵城点头,“陛下明白便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圣心!”
“嗯”宁王明白赵城的意思,不过,对于施槿他也很是好奇。
晋国的皇宫坐落于京都正东,地势偏高,据说站在皇宫最高的六艺楼可将整个京都尽收眼底。
跟着张喜从丹阳门进,一路行来所见宫室或巍峨庄重,或精巧华美,皇家的威仪富贵尽显其中。
施槿看着不禁在心中暗叹,无论何朝何代,帝王之家果然都是豪华之最。
行到一处宫殿前张喜停了下来,转身对施槿道:“请姑娘在此稍候,杂家进去向陛下禀报”
施槿点了点头,却听张喜接着道:“杂家多句嘴,一会儿姑娘还需谨言慎行”
张喜这是在提点她,对方有此好意,施槿自然领这份人情,便抬手揖礼笑道:“多谢张总管提点”
见施槿通透,张喜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踏着台阶进了殿内。
待张喜进了正殿,施槿立在阶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座殿宇。
一座正殿和两座偏殿,面积不是很大,看匾额上书:谨思殿,谨思,谨思修身慎行,应该是皇帝处理政务之处。殿外有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禁军侍卫守卫,今日天气有几分炎热,但这些侍卫却身形笔直,站在日头下纹丝不动,汗水顺着面颊流下,而他们却始终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
看着这些人,她不禁想到了弟弟小枫,此刻会不会也正站在烈日下,即使满面汗水也不能随意抬手去擦拭。可能是她盯着门口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侍卫看的太久了,对方除了原本只是脸被晒的发红,此刻却连耳朵也渐渐有些发红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不自在。
施槿看着微微一笑,心道这小侍卫脸皮还真是薄。
正在这时一个小内侍从殿内快步走了出来,看着施槿道:“陛下宣姑娘进殿”
原以为会等上一会儿,没想到晋帝这么快便召她进去,施槿定下心神跟着内侍朝殿内走去。
殿内青玉铺地又在四角放了冰,刚进殿中浑身的燥热便去了大半,施槿垂首跟在引路的内侍身后,大约走了十步内侍停了下来,躬身道:“回禀陛下,人到了”言罢便退到了一旁。
施槿见状便单膝跪了下去,口中称道:“民女参见陛下”
晋帝看着手中的奏折并未开口,一时殿内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呼吸可闻。
跪在青玉地面上,施槿忍不住开始猜测,晋帝要问她些什么,难道真如张喜所言,要赏她?
“你就是大将军所说的女子?”
略显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殿中响起,凭空便添了几分威压。
“回陛下,正是民女”施槿平声应答。
听到施槿平缓的声音,晋帝停下手中的朱笔道:“抬起头来”
施槿依言抬头,心中却有种果然会如此的莫名喜感。
晋帝放下朱笔,看向目光低垂单膝跪地的女子。
方才张喜说此女扮作男子确实让人难以分辨,他本不太相信,便是外貌再如何装扮,男子的步履形态却是女子无法模仿的。但从此女进殿一路走过来,他却未发觉其有丝毫异样之处,无论是走路的姿态,还是说话的神情声音,都与少年无异,若非事先知晓,的确难以分辨!
“朕听说你曾在云州易容乔装成男子混进了军营?”
闻言,施槿回道:“回陛下,民女只是乔装并未易容”
只乔装未易容?这样的回答让晋帝多了几分兴趣,淡声问道:“哦?那你可知朝廷律例,女子不可擅入军中!”
“知道”施槿的声音依旧平缓,似乎既无担心更无害怕。
闻言,晋帝语气却是蓦然一冷道:“那你可知罪?!”
听到晋帝的话,施槿却不惧,她抬起目光看向端坐御案后的晋帝,声音平缓道:“不知陛下觉得民女是否有罪呢?”
张喜见状一惊,忙出声斥道:“大胆!”同时给施槿使了个眼色。
不想施槿仿似没看到一般,只目光淡静的看着晋帝。
晋帝也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雌雄莫辨的脸上神色平静淡然,无丝毫紧张惧怕之意,即使跪也只是单膝而跪,既是傲气也是态度!
施槿知道自己的言行有些放肆,更有些张扬了,但她就是要如此。若她露出一丝怯懦或卑躬,折损的便不仅是她的面子和尊严,更是楚阳盟的!
“你入军中可是心怀家国,想要为国效力?”
听了晋帝所问,施槿沉默了一瞬方道:“民女只是个女子,并无此等抱负”说着声音浅淡了几分,“民女只做自己该关心该在意的事情”
晋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虽跪着却肩背直挺,身上气势分毫不弱,唇边勾出一抹笑意,淡淡道:“胆子确实不小”说着话锋一转,“朕听大将军说你武功不错?”
施槿虽不知诸葛赢有没有说过,但另一个人定说过,便实话实说:“民女自幼习武,还可以”
晋帝闻言笑了笑,“倒是挺自信!”说着双眼微眯道:“只是不知腻的胆量和自信是否真如你所言那般!”言罢吩咐张喜,“去将章策叫来”
张喜忙躬身应了下去传话。
虽知章策其人,但施槿一时也猜不出晋帝要如章策前来干什么,只能安静跪着等待。
这时却听晋帝道:“你与空云大师相识?”
听晋帝突然提到空云大师,施槿心中微惊,她不知诸葛赢是否已将苏州之事向晋帝禀告,还有入京时的那场刺杀,晋帝是否知道?不过,晋帝突然提到空云大师绝不会是随口一问!
“回陛下,认识”
晋帝将写了朱批的奏折递给传话回来的张喜,淡淡道:“既如此,过几日你便去看看大师”
让她去探望空云大师?
施槿不禁疑惑,一时却也猜不透晋帝此言有何用意!是在试探她是否知道空云大师现在何处?还是另有目的?
但不管是何用意,此刻她只能遵旨:“民女遵旨”
“起来吧”
听了晋帝的话,施槿微微一怔,忙道:“谢陛下”
本以为因她方才的不敬,晋帝会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一直跪着了。说实话,跪在这坚硬冰凉的青玉地面上真是不好受。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翻动奏折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待久了,人的呼吸也会不自觉放轻。
施槿虽安静站着,却已走了神。方才抬眸时她见御案上放着高高两摞奏折,她估摸了一下,至少也有四五十本,若是一天之内便要批完的话,足可见这皇帝的工作量真是不!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是如此!她不禁在心中感叹,真不知那些一心想要坐到这张御案后的皇子们知不知道这至高权利背后的辛苦。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施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料想应是章策到了。
进殿后,章策一眼便看到了静立殿中的少年。他是禁卫军大统领,掌管宫禁,消息自然不会闭塞,今日朝堂之事他已听闻,张喜亲自出宫宣旨他也知晓,此刻张喜既已回来,那这个少年……章策压下心中疑惑上前行礼,“臣章策参加陛下”
晋帝放下手中朱笔,淡淡道:“章卿免礼吧”
“谢陛下”章策起身后便道:“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晋帝看了眼一直安静站着的施槿,对章策道:“今日朝堂之事你可听说了?”
“回陛下,臣听说了”
晋帝看着二人道:“朕召你来,是想你二人比试比试”
此言一出,无论章策,施槿还是张喜皆是一惊。
晋帝见章策神色有些发愣,笑道:“章卿可愿意?”
章策一听忙敛神道:“臣但凭陛下吩咐”
“好”晋帝点了点头,看向神色依然平静淡定的施槿,带着几分笑意道:“你方才问朕可觉得你有罪,若是比试结果令朕满意,到时朕自会告诉你答案!”说着吩咐张喜,“去演武场!”
张喜听了忙扬声吩咐:“摆驾演武场”
满意的结果?即是比试便有输赢,如何才是令晋帝满意的结果呢?
施槿一时心思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