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是被吵醒的，她有些惊讶，深更半夜本是该睡觉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吵？她出去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打开门，看到外面喊声滔天，火光一片。
苏莫暗道不好，慌忙穿好衣服便去敲陈叔的门，里面久久没有声音。苏莫有些着急，陈叔睡觉很轻，按理说她敲门声音这么大，又在外面喊了半天，不该没人应。
她后退几步，借着冲力撞开了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陈叔床上的被子被掀开，里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苏莫慌了，正值混乱，陈叔还不见了，她有些六神无主，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得去把陈叔找回来，此时外面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呼喊声，她急匆匆跑回自己房间胡乱往身上套了好几件衣服，一边想着陈叔的去向。
人越慌乱的时候，手越是不听使唤。苏莫急得想把衣服带子给拽了。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苏莫根本没反应过来，只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去。
“陈大夫呢？”楚荦皱眉看向她。
苏莫心说我还想问你呢，却也顾及此时的场合，只摇了摇头。
门口的男人显然更不耐烦了，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房间里的女人正在换衣服。苏莫也是心大的主，显然对这种事情也并不在意，放下正在系衣带的手，她急匆匆地跑到楚荦身边。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乱，陈叔去哪了？”
男人看她一眼，薄唇动了动“先绕过房子，往后山跑，找个角落躲起来，我去找陈叔，再来找你。”
苏莫重重点头，捞起桌子上昨晚剩的两个馒头，拔腿就跑。她也不明白，原本慌乱的心在看到楚荦之后逐渐安定下来，此时此刻，她只能选择相信楚荦，也暗暗祈祷楚荦能把陈叔安全带回。
楚荦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直到看不见苏莫背影，他才提步离去。
苏莫从院子里出来，偷偷绕着墙角走，借着黑暗，她蜷缩着身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一路上，她见到不少尸体，还有些似乎没死透，躺在地上抽搐。
苏莫不敢细看，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激得她想吐，只听到有人似乎在喊，“官兵来了，快跑......”
离开寨子，苏莫不敢回头，她一路狂奔，心里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跑远点，再跑远点......”
后山她来过，是和陈叔一起采药时来的，那时谁又能想到今日的情形，她拿指甲掐着自己掌心，强迫自己镇定，腿却分毫不敢停下来。
苏莫感觉自己像是魂魄离体了一样，身体在机械地狂奔，发抖，摔倒，爬起来继续跑。魂魄却飘在半空中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似乎还露出了讥讽的笑。
苏莫感觉自己疯了，她困在魂魄里被迫看着地上的身体又摔了一次，怀里的馒头都摔出了老远，她抖着手把馒头捡起来又放回怀里，爬起来继续跑。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却能看到自己那张脸上深深地恐惧和慌乱。而自己的魂魄却慢慢咧开了嘴角，似乎在进行一项有趣的事情，她内心充满了恐惧，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体又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她感觉手心一阵钻心的疼，抬起手掌，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掌心，黑夜像是个无底洞，吸收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大概是被地上的石子擦破了。
苏莫猛地抬头，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深秋的风声似婴孩的哭泣，凉地她出了一声冷汗。
回头看去，寨子已经被她远远抛在了后面，一切喊声和混乱都离她远去。她似乎看见了漫天的红，遍地的鲜血汇在一起聚成了一条小河，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血泊里，似乎在对她笑。
那女子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苏莫不自觉身子向前倾了些，想听她说什么，那女子突然口吐鲜血，把手伸向了她。
苏莫怕得退后了几步，女子一边吐血，一边对着她温柔地笑，一只手似乎是想拉住她，苏莫抱着头往后退，可是眼睛却像是被那女子吸住一样，她死死睁着眼睛，眼看着画面中的女子腹部突然被插入了一把剑，血慢慢流出来聚在她脚边，女子似乎有些茫然，她低头看了看腹部的剑，又抬头看看苏莫，女子似乎歪了歪头，又笑了笑，嘴巴慢慢张张合合，像是想说什么。
苏莫已经抱着头蜷成一团，她坐在地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也不敢抬头，怕再看到刚刚血腥的场面，她怕极了。
刚刚的场景像是看了一段电影，却又真实地令人头皮发麻，苏莫似乎能闻到画面里令人反胃的血腥气，她不认识那个女子，也确定刚刚的场景不是凌霄峰今晚发生的事情，这里明明已经看不到凌霄峰了。
她动了动身体，碰到了怀里的馒头，像是突然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坐在地上一边急切地往后退，一边毫无章法地把馒头扔了出去，扔完继续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慢慢抬起头来。
刚刚的画面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四周静悄悄的，苏莫坐在草里，疑神疑鬼地转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捡起刚刚被她扔掉的两个馒头，没命地跑。
苏莫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慌不择路，早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天已经微微亮了，太阳透过云层，无悲无喜地照向大地，和每一年的每一天里都没有什么不同，仿佛它本该如此，永远如此。
苏莫一屁股摊在枯草石砾上，朝向柔和的阳光，捂住脸，终于呜呜地哭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