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现在情况很不稳定,”警察朝江谨泽解释道,他也有些奇怪,“请问你认识报警人吗?方便让他过来一趟吗?我们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那一片虽然是郊外,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动物袭击人的情况,更何况昨天到现场了以后才发现,咳咳,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这男人也是罪有应得,他烂赌成性,欠下一屁股债,前几天还发生过两次抢劫案,因为处在郊区线索零散而一直没有进展,直到昨天…一切都对上了。
赌博害人,倾家荡产,只能这么说。
“他已经在路上了。”江谨泽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警察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坐在走廊的座位上,“你和报警人是什么关系?”
江谨泽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叫江谨泽,报警人叫江柏,是我哥。”
“哦,他昨天回去之后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警察拿过名片看了看。
回去之后?江谨泽摇头,“没有,我哥什么也没说,这种事情可能他不想让我担心。”
更重要的是他昨天在失恋中,江柏还在顾及他的情绪。
“其实吧,”警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件事情到这儿已经可以结案了,但是在咱们市里野生动物攻击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见,为了避免别人出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清楚的。”
江谨泽表示理解:“是有必要的…野生动物袭击人?!”他终于抓住重点了。
不会是萝卜吧?
对,昨天江谨泽让江柏去接萝卜,没有车,江柏只能打车回去,这么倒霉碰上个不要命只要钱的劫匪,又正好开到荒郊野外,萝卜是只奶猫,对他没有威胁,绑匪一个不注意放走了萝卜,却没想到萝卜喊来了那么多野生动物…
天呐!
如果不是昨天江谨泽让江柏去接萝卜,也许他还不一定能顺利脱身,但如果江柏昨天没有接萝卜并且坐着他的车回去,也许就遇不到绑匪。
真的是…造化弄人,一环扣一环啊!
“怎么了?你知道点儿什么情况?”
江谨泽表情复杂,“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警察拍了拍胸膛:“你说吧!”
“我家有只橘猫,天生会呼猫唤狗,昨天我哥和它在一起…”
“猫救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真的。”江谨泽点头,“不过它从来没做过坏事,这次也只不过是因为主人遭遇危险。”
警察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有点儿稀奇,动物都是会护主的,这以前也报导过,不过这次猫能叫来狼还是第一次见。”
那男人身上有几处咬痕,经初步诊断猜测是野狼咬的。
“狼?”江谨泽嘴角抽了抽,萝卜的功力又进化了。
这怕不是橘猫吧,这是万兽之王啊!
诶,说真的,它会不会是一只虎崽,反正也是大猫,小时候都是差不多…
江谨泽越想越远,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江柏已经到达了二附院。
“不好意思麻烦了,我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警察留下了江柏的手机号,“嫌疑人正在昏迷中,你要看看他吗?”
“不用了,”江柏只朝病房看了一眼,“还麻烦您等结果出来的时候通知我一下。”
“好。”
江谨泽把江柏送到楼下,顺便把车钥匙放到他手里,还没说话就听见江柏抢答:“哥你自己回去吧!”
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回来以后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能不能换点新意?”
江谨泽又张嘴,却又见江柏摆手,“行了你上去吧,那小丫头等着你呢吧。”
人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媳妇就忘了哥,哎…
“团长!”李和鉴面容苍老,一双眼睛却还炯炯有神,逐格知道,他的心里仍有信仰,那是一个人永远摧毁不了的东西。
可是他也是人,是人,就终究会老去。
他的情况,不过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罢了。
“鉴子,我来喽,你还认得我不?”逐格用李和鉴家乡的方言和他交流,当年战火纷飞中,他也是这样乡土味十足,却说出最坚定的话。
“小逐,”看着眼前的面容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副青春活力的面容,脑海里的记忆渐渐清晰,他握紧了逐格的手,“撤,快撤,团长让我保护你!一定要把机密带回去!”
“机密已经带到,团长下命令撤回!”逐格回握住他的手,因为苍老和虚弱,李和鉴的皮肤松弛,握上去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壮有力。
可是这样的手,握过枪,打过敌人,守卫过疆土。
“现在敌人投降了,你回家了,见到了妻子和儿子女儿,你抱上外孙女了,还记得吗?”
外孙女?李和鉴的记忆里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繁华的庙会,扎着双髻的小女孩,欢声和笑语…
“正玉…”他这些天第一次记起她,杨正玉连忙上前:“外公…”
“你都这么大喽?好好,”李和鉴难得清醒,帮她擦了擦眼泪,“不要哭咯不要哭,外公心疼,人老喽,都要入黄土…”
“不会的…”杨正玉打断他说话,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却摇摇头,“外公总是糊涂,但也记得哟,自己活了多,多久,”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很多画面,最终停在了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回想起那段时光,不禁感慨:“你是个好娃,外公看着你长大,咋也没个归属…”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
“谁说没有,你等着,我去把他叫进来!”逐格拄着拐杖往外走,在后面站着的乌子澜没来得及拉住他,只好陪着他一同向外走去。
本来想拉着逐磊充数,没想到遇见了等在外面的定波。
就是这个年轻人,帮助了很多人,就连李和鉴的下落也是他通过基金会告诉逐格的。
“逐老,您去哪儿?”定波扶住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乌子澜。
“小定帮我个忙。”逐格拉着他往病房里走,“你看,这是你孙女婿。”
逐格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毕竟身边人都要走了,还计较这些干嘛?别让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挂。
定波只是愣了愣,然后走上前拉住杨正玉的手,对李和鉴说:“对,外公,我会好好照顾正玉的。”
“好,好,真是个漂亮的娃娃,”他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条件这么好的人,而且这孩子语气这么温柔,一定会好好对正玉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哟,我相信你…”
声音却越来越低。
李和鉴最终是笑着走的,享年九十二岁,他走的时候一双手放在定波和杨正玉交叉的手上,放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来的时候山河破碎,走的时候国泰民安。
正是千千万万这样的人,才能让乾坤扭转,让岁月静好。
“妈妈,老外公走了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杨昀康还不明白什么叫死亡,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她。
“老外公没有走,”走廊里,杨正玉蹲下来抱住他小小的身子,“他永远活在我们身边,只不过你看不见他而已。”
“那我想要看见他怎么办?我想看见每一个离开的人,我不想让他们看不见…”杨昀康的眼睛里冒出泪水,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康康这样,”杨正玉抱他更紧,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你每天睡觉之前说三遍老外公,他就会进你的梦里看你了。”
“真的吗?”杨昀康泪眼婆娑,抬起脸问定波。
定波本来站在阴暗处,现在缓缓走上前去弯下腰,帮他擦了擦眼泪,“可以,会的。”
一定会的。
逐格坐在椅子上,手扶着拐杖,心情很低落。
乌子澜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别难过了,李爷爷功德圆满,是去了天堂的。”
他这才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乌子澜,像是蕴藏了很多东西,“澜澜,人这一生就这么短…”
“是…”乌子澜不明白他的意思。
逐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生活就像一滩水,偶然小河,偶然瀑布,偶然水渠,无一可以预知。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奔入大海。
人的宿命如此。
只要沿途风景够美就好。
乌子澜和江谨泽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以后才走,没有车,只能坐公交,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是最后一趟b16,车上没有多少人。
一上车就听司机诧异地说:“小姑娘,这么快就和好了?”
昨天还闹别扭,今天竟然一起来坐公交了。
“是,他认错了。”乌子澜尴尬地笑了笑,拉着江谨泽坐在了昨天的位置上。
只不过昨天他是跟在后面的那个人,今天他已经和她并肩而坐了。
江谨泽正想开口,却听见乌子澜低着头说:“江谨泽我明天不想去游乐场了,改天吧。”
刚刚陪着一位老人走完最后一程,她实在没有心情。
“好。”江谨泽难得没有要利息。
二人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