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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姐是红星

其实仔细想一下,平常人的生活里哪儿来那么多跌宕起伏?我最近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运,居然过的惊心动魄。出院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华逸然,公司里见不到,晚上人家也不回家住。说句过分自恋的话,我都觉得这货是在故意躲着我。

不过,想起那边还有个疑似神经病的陌小乔,他这边弄个人间蒸发也很好理解。加上这几天连满天歌都很少出现在公司里,倒真像世界中心是那个女人一样了。晚上下班,一边做饭一边跟风晴叨叨,她却很淡定,只说了一句,那你的世界也太小了。我愣了一下,旋即听懂她的意思,撇了撇嘴,只能干瞪眼。

其实不是我的世界小,真的是最近跟那几个人接触太多,世界变小了。

这几天的晚饭总是只有我跟风晴两个人,好似又回到了几个星期以前。静川似乎变得有些行踪不定,原本我以为他是个宅男,可现在看起来,是我想的简单了。可风晴对那天在医院里的失控绝口不提,我也不好多问。

八点多钟的时候,外面很凉快。暑伏天一过,渐渐转凉,风中带起一丝秋意。

我跑去社区超市买零食,准备补一下最近落下的暑期档日剧,心情倒也不错。正哼哼唧唧的甩着购物袋往前走,就见前边一辆熟悉的越野吉普车刚好入库,那气势磅礴的一车彩喷,除了满天歌的那种目中无人的品味以外,还能有谁?

心里一凉,下意识的躲进了树丛里。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特傻,人家车都进了地下车库,你还躲个屁啊?再说,干嘛要躲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还怕他来叫门?

话是那么说,可一路鼓足的勇气,却在进家门的一刹那破败了。

那位大爷正坐在屋里喝茶,衣服从头黑到脚,衬衫的两只袖子挽到小臂,一脸不耐烦。华逸然正递给他一个牛皮文件袋。

我十分想模仿空气不声不响的飘过去,钻进自己的房间,可是也就是想想,只得换了鞋走进屋,等那俩人发现我。

满天歌感到有人进屋便抬起头来,一眼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又划过愠怒,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我看着他脸上一会阴一会沉的表情也觉得尴尬,毕竟上次人家好心到病房来看我,结果让华逸然弄得不欢而散。想起华逸然,心头掠过一丝凉意,总觉得那天他说的话扎的我心窝子一蹦一蹦的疼,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往他身上飘。

“你倒活的挺自在!”

满天歌扫了一眼我手里的购物袋,又看了一眼我嘴里叼的棒棒糖,最后盯住我偷偷瞄向华逸然的眼睛,无比讽刺地说了一句。

我让他没头没脑的一刺,心里顿时有些恼。心说,我活的自在点儿哪儿那么大罪过啊!我就自在,我就自在!还不忘把嘴里的糖块拿出来,对着他死命吧唧几下嘴。

心底一怒,脸上就挂相。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公司,我实在没法摆一张虚伪的脸出来跟他们应对。但是不久以后,我才发现这种想法其实挺傻的,因为,这里并不是我家。

但当时那么一想,扭头我就走,再不想搭理他们。

“路星河!你站住!”满天歌带着气恼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接着手腕一疼,被他一把拉住。

他拽住我的左手,手劲大的让我手里的棒棒糖脱了手,自然也就带动了我受伤的左肩。虽说好的差不多了,但也禁不住您这么拉扯。我疼得大叫,不顾手上的购物袋,握着拳头就朝他抡,没想到却给了他进一步挟持我的机会。

满天歌看见我龇牙咧嘴,大概知道弄疼我了,右手力道轻了许多,可接住我抡拳头的左手却死力抓住我,猛往身后一带,我随着他便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我要别扭死,尤其还当着华逸然的面。

“为什么骗我?”他突然冲我怒吼,吼得我瞬间傻掉,脑子转了八圈都回不来,临了还觉得委屈。

“我骗你什么了?”我不甘示弱的瞪住他,虽然早就习惯这几个人乍起乍落的烂脾气,可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莫名其妙。

满天歌瞪着我的眼中飞速闪过一抹暗沉的光,竟似被我的话憋屈住了,一时间不得发作,一股无名怒火就在我眼前升上来压下去,升上来压下去,紧抿住的唇仿佛一张开就要吞了我似的,直到风晴在二楼突然凉凉的说了一句。

“星河,刚才你妈打电话过来了,你回一下。”

那一声真好比雪中送炭,让我一下子想起小时候看的革命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春芽子那一声“郭振山,你妈来看你来了。”顿时穿越,看看眼前一脸阴郁的满天歌,还真就觉得他是抓着潘冬子逼问的胡汉三。(p。s,详情参考电影《闪闪的红星》91分钟32秒处,哈哈)

满天歌哪里知道我脑子里胡乱穿越到哪儿去了,只是瞪着我憋笑的眼睛越发的愤怒了。

可我实在忍不住,越看他越像胡汉三,最后终于“噗嗤”一下,把僵滞的气场彻底打破。临走,还学潘冬子那样,恶狠狠的撸了他的手一下,才佯装气哼哼的走掉。转身时,余光瞧见满天歌莫名其妙的呆站在那里,变得不知所措。

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戏的华逸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挂起一抹会意地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还低低的笑出了声。

风晴已经下楼来,把电话递给我。我被自己瞬间的穿越弄得心情很愉快,跑过去跟她咬耳朵,嘀嘀咕咕把刚才的情景说给她听,她听完也乐得前仰后合。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仿佛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独独单出一个满天歌来。

“你们笑什么!”他终于忍不了的爆发出来,风晴自然不会理他,所以他就转身踢了华逸然一脚。

我不管他们,跑进自己房间去打电话。再出来时,就看见华逸然在用电脑给满天歌放电影《闪闪的红星》。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段“郭振山,你妈来看你来了。”

不明所以的,我登时心中大悦,越发觉得华逸然这货果然是我的菜,一种说不出根由的热流潺潺涌动,深深植入心田,唇边不由自主地挂起微笑。

可是……又想起病房里那一出,刚刚升起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阿姨说了些什么?”风晴一边在我的零食堆里乱翻,一边状似无意的问我。我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大脑激荡的过于频繁了,竟然下意识就觉得她不是随便问问的。

“我妈是不是知道我住院的事了?”我一向嘴比脑子快很多,有的时候话说出来很久,脑子才慢慢跟上。此时,这突兀的不答反问,果然令风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恢复如常。

她站直身,指头拎出一包黄瓜口味的乐事,缓缓打开,慢慢咀嚼,一双冷静犀利的丹凤眼似乎别有深意的看着我很久,好像在说“这次反应挺快的嘛”什么的。我被她看的没脾气,扁着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

起居室很大,约摸着至少60平米开外,大开间,沙发套组有两处。刚开始我还诧异,后来才明白,华逸然和华静川兄弟俩似乎刻意泾渭分明一般,什么东西都是分开的。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住在一起呢?弄不明白……

此时,华逸然坐在他的地盘里,我则在静川的这边。风晴站在我跟前,那双慧敏的眼睛似有若无的带着笑意。

“我就跟阿姨说,你见义勇为来着,其他什么也没说。”风晴似乎觉察出我的郁闷来,终于放弃折磨我,索性不再打哑谜。

“啊?”我惊得蹦了起来,顿时觉得山崩地裂了,“我靠,这还不够啊?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什么事能逃过她那一双火眼金睛啊?我见义勇为?我这鼠胆要是能见义勇为,那不是‘瞎子拉胡琴’,瞎扯么!”

风晴冲我两手一摊,笑眯眯。

我瞪着眼,呼呼喘气,看见风晴的好整以暇,猛然间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一眼那边,满天歌正皱着眉头看向我,脸上的愠怒还在时隐时现,华逸然则垂着眼睛看着电脑,倒是没有看我一眼的意思。

《闪闪的红星》的片尾曲在宽敞的客厅里飘飘摇摇,却再也没有了上一刻的幽默感。

我心里倏然升起烦躁,因为华逸然那一脸僵硬。连带着肩后那道刚刚愈合的疮口都又疼了起来。一瞬间我开始赌气,故意要让人不好受似的,话便开始说得毫不回避。

“她说下个月要过来,你说怎么办吧?”我问风晴,实际上也是在问自己。

我出生在一个二线城市,虽然比不了大城市活得滋润,但父母都是公务员,所以从小过的也算安逸,没遇过什么大风大浪。大学毕业后,扭着性子推了我爸托人给找的单位,一个人跑到帝都来,美其名,闯荡。

我妈在省纪检监察工作,一辈子眼里不揉沙子,但骨子里却是个极精明圆滑的人。我爸是个高中教师,性子比较温和随意,朋友交的挺多,所以一直认为我留在家乡会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那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性子火爆的妈,很多事我实在无法对她说出口。就连两年前,因为魏钧那档子事,我得了一个啥“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动不动就发高烧的事我都没敢跟家里说,更别提如今我又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挨了一刀,而且还默不吭声的就准备这么算了。这要是真让她和华逸然见了面,不出三十分钟,就能看个通透。那后果,我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想着,我妈一边狠狠戳我脑门,一边委屈的说“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傻丫头”的表情就钻进脑海里,不由得心里酸苦,撇了撇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风晴忽然又开口,眼神似有若无的瞟向华逸然,口吻依旧淡淡的,“你无缘无故背个九寸来长的大疤瘌,你以为能瞒着家里多久?按阿姨紧张你的口头禅来讲,还要不要嫁人了?”

听她模仿我妈的语气,我心里“咚”的狠敲了一下。要不是她说,我还真没想到,这还真是我妈会说的话,不由得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叹了口气,先前那股对华逸然的气闷早就被烦躁代替,谁还有心思去管他看不看过来,眼下怎么接待母亲大人来京检查工作才是正题,总不能让她住到这里来吧?

“要不,我先出去避两天,能糊弄一时是一时吧。”我呐呐地小声说着,已经不想再叫那两个人听笑话,心里酸痛酸痛的,伸手自购物袋里掏了一只喜之郎CC郁闷的吸了一口。

“我帮你安排一个住处,今晚就搬。”

满天歌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闷的空气,冲进我的耳朵里。我咬着CC回头瞥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就咕哝了一句:“不用了。”

他突然勃然大怒的一巴掌拍在沙发上,拍得黑色皮面沙发“砰”一声巨响,吓得我一缩脖子。然后就看见他“腾”的站起来,带着一股黑旋风似的朝大门边走去。我骇然的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听见关门声时,觉得他把气全撒在了人家的大门上。

半晌,目光又溜回华逸然身上,他却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坐在那边,指头轻轻划拉着电脑,不为所动似的。

又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牛皮文件袋,想起那是进门的时候华逸然给满天歌的。估计这就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此时好像被遗忘了……

我望着那个文件袋,忽然就涌起一股好奇心,十分想知道,会让这两个人一起回来拿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而且,如果真的那么重要的话,满天歌怎么会就这么给忘了呢?

第二天一上班,我脑袋就变两个大。

公司搬到15层以上后,策划部便追随总经理办跟着上了22层。似乎要将核心部门看在眼皮子底下似的。

一大早,我就杵在自己的写字间旁,瞪眼瞅着那铺天盖地的熏衣草把我的位置埋葬。

“干什么?普罗旺斯也搬家了?”我的眉梢一跳一跳的,忍不住对这夸张的举动吐槽。

志玲依旧坐在我对面,听说是她在公司搬家以前一早就抢占了我对面的座位。此时,她正端着咖啡,歪靠在隔断旁,一束紫色花丛自茂密的队伍中冒了出来,衬着她一身淡粉套装,倒显得跟幅画似的。志玲挑着眉毛看我,无声说了句“什么情况?”我当然也是一脸茫然,只能摇了摇头。

抬手看表,八点五十,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上班。可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花要怎么处理?

我深吸一口气,张牙舞爪的钻进花堆里,因为我的介入,立刻就有一簇一簇的往外蹦。我拼命的翻腾,想找出一张能说明这些扰人清闲的不速之客的来处的卡片。

就在我扑进花海之中奋勇杀敌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是对着志玲说的。

“这是干什么?”是华逸然,这货居然来上班了?我闷头在最下层翻找留言卡,没空搭理他。

“不知道,来了就这样了。这不正在破案中?”志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我脑门拉下无数道黑线,有点想诅咒这个送花的人。

“致永远的闷骚姐?”华逸然的声音又响起来,却说了一句让我无比诧异的话,“毕爵?”

毕爵?这名字咋这耳熟呢?

我赶紧从花堆里探出头来,深呼吸一口气,险些被那股浓烈的花香薰死。

华逸然修长的指头里正夹着一张卡片,看他夹着纸片的那股劲儿,就好像有多看不起那卡片的主人似的。眉头皱着,目光冷着,连口气都寒的让人牙齿打颤。

深知他工作时那一丝不苟的脾气,我赶紧抄手从他手里夺过那卡片,匆忙忙的说:“我、 我马上处理!”

然后,便手脚麻利的抱起一大捧紫色花串往废物间跑。一路上,飘飘洒洒,那夸张程度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一来一回好几趟居然都处理不完,办公室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只有我还在华逸然盘手冷睇的视线里穿梭不停,被他那越来越冷峻的目光刺的背后发麻。

最后一趟的时候,满天歌正好走进来。显然路过废物间的时候,他也傻了一下,然后看到罪魁祸首的时候,眉头便迅速打结,也杵在我的位置上,看我一顿傻忙。

我气喘吁吁的回来后,便看见公司两大高级首长正一边一个站在我的位置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上霜。我心底哀叹,不管那个“毕爵”是哪路神仙,我都想捶死他!

“喜欢熏衣草?”满天歌果然是不放过我,一开口就冷气森森,“怎么没听你提过?”

说着还看了一眼华逸然,估计是觉得那货脸上也不好看,所以才淡淡地又瞥向我。

我早就觉得这两个人最近关系很诡异,哪里还敢没事找事,连忙低头认罪,虚心争取小事化无的机会。

“不喜欢。”我低声说,“是个意外。对不起。”

可能是见我态度诚恳,满天歌也不再说什么。忽然推了华逸然一把,似乎要将他推离我的座位。华逸然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就见满天歌依旧酷着脸一言不发的推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横在我的座位前。

两个人终于往自己办公室去了,一路上居然还动手互相推搡了几下,特别让人无语。我坐下后,就看见志玲又在对面高深莫测的瞄我,我赶紧用双手冲她打叉,斩断她丰富的想象力。

午休的时候,我在食堂拿着那张卡片想了又想,发现对于“毕爵”这个名字除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时,手机响,一看,居然是我妈。

“喂?”我特意把声音拖得老长,以表示我对母亲大人打来电话的“尊敬”之情。

“你收到毕爵送的花了吗?”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

“啊?”我顿时惊愕,声音突然增高,吓了对面的志玲一跳。

“这孩子,啊什么啊?问你收到花了没有?”

“收、收到是收到了……”我不由自主的磕吧起来,顿生无力之感,“可是,毕爵是谁啊?”

“啊?”妈在那一头也惊愕了,似乎对我这句话很不能接受,“你怎么能连他都不记得了?你俩小时候多要好啊?”

大脑迅速收缩,记忆回笼,隐约是有个身影慢慢浮现起来。但还是没想起来。

“是小学以前的朋友吗?”我试探的问了一下,妈在那头好似彻底陷入无语,好长时间后才道:“是你高中的同班同学,弹钢琴的那个,你过生日的时候和你爸爸一起陪你去的游乐园,你回来时还说人家帅。什么记性啊?

是嘛……完全不记得了呀!估计那时候也就是随口一说的。

“好吧,就算是有这么个人好了。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花吗?”

妈又一阵沉默,最后很生硬的说了一句,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他年初刚刚法国巡演回来了,前两天过来看你爸爸,顺便问了一下你的情况,我做主,你跟他见个面,聊聊吧。”

说完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我能说什么呢?她铁定是把我电话也给人家了!

“破案了?”志玲笑眯眯的望着我,听见我刚才提到送花,便兴致勃勃的等着八卦。

“我妈安排我相亲。”我撇撇嘴,眼睛又瞄一眼桌上的卡片,心里有点烦。

“哇塞!安排的啥对象啊,一来就这么大的手笔?”志玲故意惊呼出声,我一瞪眼她就笑的更开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妈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加不知道从风晴那一句“见义勇为”里,她老人家能知道多少。总之,我这边已经够混乱了,实在是不想有什么想都想不起来的高中同学再来插一脚。

下午一过三点,我总算是喘了口气。因为采访小组的人奔出去踩点了,所以我手头的活计便不再那么紧张。公司大了最大的好处就是,人手够用,不用什么阿猫阿狗的事都要你亲自去做,倒也是个福利来的。

翻文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小束漏网的熏衣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因为早上的“熏衣草骚动”,一整天办公室里都喷香扑鼻。每一个别的部门过来的人一进二十二层就捂鼻子,弄得我更加没脸见人。唯一觉得赚到了的就是清洁大姐,她似乎把那恐怖的花海全部回收了。

我手托着脸,看着那小小的紫色发呆,脑子里回想着关于“毕爵”这个名字。

其实我的脸盲症真的强到无人能敌。记得高中时有一次糗的我一个多月都不想出门见人。当时学校很流行运动会上给心仪的学长送毛巾和矿泉水什么的,我自然也不落人后,紧赶时代潮流。

记得那次运动会,我才刚刚入学,顶着十月的秋高气爽,十分紧张的等在楼道门口,好不容易才盼到自己那个学长,一把便将东西塞在人家怀里,转身便跑。结果忐忑不安的回到自己班级的时候,就看见同班的一个男生在喝我的矿泉水,用我的毛巾。当时我就傻了,仔细一看才明白,我挑中的那个学长竟然是自己班里的同学……

后来我问过几个女生,被告知那男生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平时就跟高年级的人关系很好,而我则是从其他初中考进来的。所以当时我立刻对自己无语,回家还跟爸爸唠唠叨叨,因为我爸在高中部教数学,而且是年级主任。

小时候的事一点一滴想了起来,但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我看着小镜子里垮着脸的自己,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男生喝矿泉水和擦汗的样子,突然之间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一拍大腿喊了一声:“是他!”

这一声估计音量不小,邻近的座位此起彼伏的抬起头来,我赶紧一缩头装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才又直起腰来,看着那张烫着金边的卡片“噗嗤”一乐。

致永远的闷骚姐……呵呵,那时候我那“老不正经”的爸爸就总是在他面前说我闷骚……毕爵呀,想起来了,就是以前爸爸老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好学生嘛!难怪我对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熟悉。

“谁呀?”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华逸然。

他正双手插着兜,站在志玲旁边,志玲则正在为他找什么东西似的。听见他说话,志玲不动声色的瞄了我一眼,好似在说“活该”。我心里脸一皱,赶紧佯装忙碌的工作。

“听说你要相亲?”半晌,就在我以为他得走开了的时候,没想到他却又来了这么一句。

好吧,效果真好。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抬起头来。不过这一次因为涉及到老板,所以那些好事之徒们便显得有遮有挡。有的站起身来假装递东西,有的立刻站起身拿着杯子去倒水,看得我心里那叫一个恨呐……恨自己真缺心眼儿!

不过我还是没忘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志玲一眼。志玲特别无辜的望着我,悄悄在华逸然身后摇了摇手,意思是不关她的事。

华逸然当然知道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交流,但是他似乎只在意我的反应,一双冻死人的寒冰美眸直视着我,似乎不打算就这么饶了我。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停了好久我都没吱声,他却又冒出一句。那语气简直不比僵尸开口好多少,虽然我没听过僵尸开口说话,但是总觉得他的脸比以前更加僵硬了。

“路星河,你最好牢牢记住一点。”不等我有任何反应,他便继续冷着脸阴森森的开口,高亮而又浑厚的声音突然拔的很高,似乎想要全办公室都听清楚一样,毫不留情的开骂,“公司花钱雇你来不是让你表演情景喜剧,上班时间最好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想干了,外面排队的人一撮一把等着呢!”

他气势恢宏的声音甫一落地,四周立刻鸦雀无声,原本偷偷干私事的人马上开始繁忙起来,在走道上闲逛的人也一溜烟的钻回自己座位,每个人都低头勤奋,再也不敢往这边瞧。

我低着头,两只手交握在胸前,对他的吼叫不往心里去,表面却十足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听他骂完,我才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出我没被他骂到心里去,眼中隐隐波澜壮阔的闪动着一股一股的气闷。

看着他那郁气横结的表情我心里突然就堵得慌,心说骂我骂成这样你还没发泄够?但我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因为一直记着这货读心术的毛病,连忙又低下头去。

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听见他极轻的吸了一口气,好似真的恼了,头顶上的视线好似又降了几度,冻了我好一会才沉着脸回办公室去了。志玲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子一溜小跑的跟了过去,不一会回来后,也难得一声不吭的埋头苦干。竟连半个交流的眼神也没给我。

一直到下班,笼罩在办公室上空的阴云都不曾散去。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样,好似怕极了他那句“如果不想干,外面有人等”的魔咒。

快六点的时候,我照平常习惯摸到洗手间里打混,企图躲过一些同事临下班了又交过来的琐碎事。

在公司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惦记着自己那一摊活,谁也不管别人的死活,是别人的事能拖就拖,最好是自己都干完了才会想起别人。所以我们策划部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下班铃声一响,诸神退让。只要上头没说让加班,任你面子大如天,挡人下班者,人人得而诛之。所以有些好算计的人非常喜欢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没事找事。我才不理你那一套,眼不见心不烦,你要是能拉下脸来追我进洗手间,我也能拉下脸来削你。这是志玲传授的办公室生存法则,挺有效果。

我正在洗手台前一边补妆一边蘑菇,余光便看见志玲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先默默检查了一下每个蹲位,确定无误后便凑过来小声开始嘀咕:“华总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

我一边补粉底一边斜眼瞄她,心说我哪知道?

志玲见我一脸见鬼的样子,柳叶眉一抬杏核眼一瞪,又道:“我还想着上次金钱豹里你替他挡一刀,他就算不以身相许,以后也得对你多加照应吧?怎么瞧今天这味儿,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啊?”

我心里一痛,倒打一耙也是我自找的,谁让我好死不死曾经是他那心肝宝贝的情敌呢?

咔哒一声,我扣好散粉盖子,转身对着志玲虚伪的笑了笑,道:“姐姐你没听见他说的吗?我就是一个情景喜剧的料!那一刀算什么?工伤,还不给报销!”

一句话说出来,我都要给自己放哀乐了,深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贱……甩了甩头,心口压得难受。

志玲见我言语愤慨,大概也明白我心里正烦,也不执着在这个话题上,而是话锋一转,神神秘秘的道:“别怪姐没提醒你,最近风头正紧,你可小心着点儿。”

我有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就见她扬起手在我面前假意给了我两巴掌,然后才道:“那一刀把你脑子砍掉了吧?还是说你对他痴迷到连最起码的警觉都没有了?没瞧见今天屋里那气氛?”

我想了一下,立刻瞪大眼道:“可是,不是说公司合并以后不裁人吗?”

志玲原本在涂唇彩,被我一句话说得手一抖差点涂出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赶紧勾起小拇指蹭了一下,又白了我一眼,才道:“我滴个娘,您是从哪里来的小天使啊?上帝有没有告诉你,自从资本来到人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家什么时候说过实话?”

我被噎得一愣一愣的,但最震惊得还是这个胸部沉甸甸的大美女居然把马克思当上帝,还说了他老人家一句名人名言!

我皱眉寻思她的话,瞬间觉得也许我真该好好重新认识一下周遭事物了,怎么最近一不留神就会有些超出我意料之外的事发生呢?就连志玲都算上,她平常也不比我多干多少活,多说多少话,怎么一有风吹草动,她总是最先知道的呢?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眨眼之间风云变幻?”我揪住志玲,倒不是因为多有危机意识,可心里却不能不震动。

“你在医院的时候吹出的风,因为咱们并了嘉谷,所以人事的大动作肯定是要有,谁走谁留还在待定。这个星期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我呆愣的望着她,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有点恼火,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我都遗漏?我不相信是我太迟钝,就算怎么迟钝这种事不可能不知道的,除非……

志玲不理会我的诧异,只是自顾自收拾起化妆袋,然后捏了捏我的脸,才道:“所以,做人最重要的是靠对码头。”

志玲精巧的侧面照在大镜子里,有种异样的光泽,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弄得我更烦,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下班钟声恰逢其时的响起,她赶紧走回座位,准备下班。

走出公司的时候,外面又是一片夕阳烧红,映得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热烈的颜色忽然显得有些刺目。可能是我心中太乱,所以一眼看过去,越发平静不下来。

我没有打车也没有坐公车,而是步行往家的方向走。想着什么时候走不动了再坐车。走路让人容易沉思,也有时间沉思。

我摸不透志玲那句“人最重要是靠对码头”指的是什么,就像摸不透很多事。我俩经常会在洗手间里插科打诨,志玲虽然看上去话多,而且开口不经大脑,但实际上她说话从来都是有选择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顶着一张二奶的脸却从来没人说过她什么。据我所知,并不是志玲有多不好惹,而是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化解掉了。

以前我一直都认为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反而是在勾肩搭背的好在一起后才发现,原来她并不简单。

就像今天,虽然她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但“人事调动”这个话题出现的太刻意了,就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似的。

我的直觉一向误差不大,就算华逸然下午那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真的让办公室里的人诚惶诚恐了,可我觉得他话里为羞辱我的成分居多,影射“人事调动”这件事的含量并没有多少。

可是,志玲为什么要拿这句话做文章?她会特别强调是在我住院的这段期间,就是因为我对新公司的了解有段空窗期。而且举凡这种敏感话题,我是不可能跑去和其他同事探讨的,唯一可以讨论的对象就只有她……

不明白为什么要怀疑志玲对我说这番话的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就是不相信她今天跟我说的话,只是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背后隐隐冒起一股无名的冷寒。

连同上一次在金钱豹的事,其实我真该问问她,你怎么会在那里,而你又怎么会恰巧撞见他们?

可我问不出口,因为志玲对我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没遮没拦的样子。我没办法用怀疑的口气问她,也没办法用别的方式问她而不表露出我的怀疑。

我害怕冤枉了她,又弄得大家不愉快。不是没有听出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想点透些什么,可却又似什么也没说。我也会告诉自己,许是她有难言之隐,又许是如同我一样,没办法说出口。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最最害怕的并不是志玲瞒了我什么,而是她为什么要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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