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住的院落像一个u字型,中间两间是卧室,两侧是茅房和厨房,前方围了石墙,石门朝向街道。这时,好多人正往院子外运送一框框积雪,这些人都是年轻的战士,手脚利落,夏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们就把院子拾掇干净了,七嘴八舌的和他打着招呼,纷纷离开。
他走进厨房,蒙泰叔叔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餐,桌子上摆了黍米粥和黑面包,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熊熊燃烧的壁炉,让人忘记了冬天的寒冷。
正在他往嘴里扒拉食物的时候,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屋檐下,发出沙哑而又刺耳的叫声:“小夏洛,今天在大祭司的可卡圣殿讲演,呱呱!”它也不管屋里的夏洛听没听到,转身就飞走了。
夏洛两口喝完黍米粥,嘴里叼着一块面包,跑到街上,伽罗正往他这边过来,老远就喊道:“夏洛,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你瞧还有精灵和矮人的孩子呢,嗯,这俩老头也是去看讲演的,不过他们也是整天闲着无聊,跟着凑热闹。”
果然,精灵少年内马尔和矮人少年加图索也往这边走来,他们汇聚成一个小团体,兴高采烈的聊起来。不过,俩个穿的像臃肿的齐克尔猴子的老头便不怎么友好了,其中一个走过来敲了一下伽罗的脑袋,嘴里喊道:“小崽子,我叫你无聊,我叫你老头,一点礼貌都不懂。”
“我的妈呀,老约翰打人了!”伽罗叫道,几个少年嘻嘻哈哈,欢快的跑开了。
三层建筑的可卡圣殿是莱特城少有的几座高建筑之一,它紧挨着十八层的贝莱特圣塔,第一层是空旷的大礼堂,另外两层并不对外开放。
这个时候,礼堂里已经是人头簇涌,主要是各族的孩子和一些年长者——和伽罗说的一样,这些老头混吃等死,成天无所事事,一般都是要凑热闹的。
城里的青壮年都没有这闲工夫,他们不是组成一个个猎人小队外出打猎,便是在山下的前进营地劳作。
而大妈大婶们,家里的那点事都够他们忙活半天,还要在巡逻队的保护下,在莱特城外侍弄那些零零散散的农田——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人们把大量比较肥沃的泥土,从山下的葛兰河边上运到山上造田,但是托德山太险峻了,人们并不能依靠它获得足够的口粮。
礼堂里来了好几百人,闹闹哄哄,等大伙儿安静下来,不在走动,说话,并没有那么容易。歌咏者安吉丽娜姗姗来迟。
安吉丽娜是莱特城的文明传承者,她才三十多岁便精通古今典籍,知识非常渊博,今天更是盛装出场。
当她除去皮帽长袍,现出一身天蓝色的礼服时,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她香肩半露,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祖母绿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长长的同色宝石耳坠随着轻移的莲步缓缓而动,更将肌肤衬得犹如凝脂一般。
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像波浪一般自然垂落,遮住裸露的后背,美的像画里走出的女神。安吉丽娜优雅而从容迈着步子走到礼堂的中间,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的身上,大伙儿都屏气凝神,不在窃窃私语,大厅里除了壁炉内木材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无别的声响。
“安哥洛属于泰坦诸神!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自圣战士丹尼尔.克鲁伊夫带领我们的祖先,来到托德山建立了莱特城堡,已经五千三百年了。从当初的数十人发展到现在的数千人,我们这些被遗忘的人类,从洛丹伦和安哥洛的各个角落汇聚到这里,历尽艰辛,建立了坚固的城堡。莱特城是个伟大的名字,它包容,坚韧,超过三十个种族的人类在此和平相处,共同抵御严酷的自然伟力。”
“伟大的莱特城建立周年祭,自一万余年前人神大战末法时代的终结,无数的圣魔导师损失殆尽,数不尽的神明陨落,或陷入永久的沉睡,安哥洛作为当时的主战场,几乎被摧残的支离破碎,已被人类世界所遗弃,我们的敌人不单单是严酷的自然环境,还有强大的泰坦遗族,凶恶的亚人类。如果我们不更强大,更团结,灭亡的阴影将时刻笼罩在我们的头顶。”
安吉丽娜满含深情的婉婉道来,她伸出双手,一本水晶书籍出现在手掌的上方。书籍慢慢的自行打开——莱特城伟大先贤的形像投影在礼堂的上方,他们在劳作,他们在战斗!人们站姿挺拔,神情肃穆,默默悼念他们的先贤,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的信仰——团结和力量。
夏洛在人群里看着安吉丽娜的曼妙身姿,聆听着她的精彩讲演,脸上露出钦慕的神情,心里想道:“安吉丽娜真是最伟大的歌咏者,她也是我们最值得追随的女神啊!”正在他胡思乱想,将要随着人群走出礼堂时,安吉丽娜忽然看了他一眼,他停下脚步。
他心里砰砰乱跳,安吉丽娜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而他居然读懂了其中包含的意思,这也太神奇了,难道这就是歌咏者的力量吗?
安吉丽娜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夏洛逆着人流向礼堂深处走去,伽罗喊道:“夏洛,你这是要去哪啊?”他摇摇头,并不理会,径直走去。伽罗奇怪的看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跟着人群离开了礼堂。
礼堂深处有一条通向二楼的石梯,狭窄而幽暗。随着人们全部离开,大门紧闭,夏洛的脚步声变得恍惚而悠远,空旷的礼堂,显得神秘莫测。这时,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石梯之上有未知的事物正在等待着他。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上去。
夏洛放眼四望,眼前的场景让他惊讶极了。
二楼和一楼礼堂的格局,除了燃烧的壁炉,其他全不相同,这里竟然放着很多人类的雕塑,人族,摩西族,夜族,图而他族等等,更多的是夏洛并不认识的其他种族,大约有上百个之多,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房间。
这些雕塑个个巨大无比,身高约五米左右,身穿重甲,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这些武器闪着幽暗的光芒,显得锋利异常,一看就像是真家伙。
雕塑的工艺也是十分精良,每一个都显得栩栩如生,甚至面部的表情也毫厘尽显。夏洛走在其间,心里有种它们便要活过来的错觉,他的心情震撼而激荡,完全忘记了安吉丽娜召唤他来的这件事情。
“夏洛,还不快点过来。”夏洛正伸出手去要触摸那些雕像,忽然听到安吉丽娜阿姨的声音从里边传来,他吓了一跳,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快步走了过去。
安吉丽娜便站在大厅尽头的石阶上,晶莹圆润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指了指楼上道:“多米尼克大祭司正在楼上等着你呢,哦,他在最后一间屋子里。”说着她径直从夏洛的身边走过去,并没有陪同他一起上楼。
夏洛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令他惊讶的是,安吉丽娜阿姨居然凭空消失了,只有不远处一大群雕像仿佛正对着他挤眉弄眼,似乎正在嘲讽他呢!
人族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种族,它不似其他种族那样拥有自身独特的血脉,但它却包容万象,在它的身上出现任何奇异的天赋,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他们可以通过训练觉醒斗气,或者血脉力量,而其他种族则都有自己的传承,并不参加人族的晨练。安吉丽娜的能力让夏洛对歌咏者的印象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从前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及其寻常的职业而已。
三楼被隔成了许多房间,因此中间的走廊变得狭窄幽暗,天花板上每隔一些距离便镶嵌了一颗水晶核,发出柔和的淡淡的光晕,却并不能驱散这无尽的昏暗。
夏洛尽量放轻脚步,因为一点点声响便搅动宁静的空气,像低鸣的惊雷,从四面八方散开,在未知的角落里,仿佛有莫名的东西,在向他嘶吼!
嘎吱!身后有一间房门轻轻的开了一点缝隙,似乎有生物在窥探,审视,他突然回头,但这仿佛只是错觉,房间的门关的好好的。
这时,左手的房间里传出一阵低鸣声,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有生物在用一种奇怪的声调呜咽细语,断断续续,他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但不解其意。
咚!某个屋子里突来传来一声巨响,整座圣殿都为之颤抖起来,紧接着,几乎每个屋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纷至沓来,不绝于耳,就像是在应和这声巨响,一时间可卡圣殿里热闹的像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
数息之后,重归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得。夏洛孤零零的站在走廊里,心里疑惑不解,好奇就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尖,他有一种想闯进这些屋子的冲动,那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压下这些不切实际想法,这些屋子的主人并不一定都欢迎他的光临,随意打搅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心里有些疑惑,这里有两间屋子相对,安吉丽娜阿姨并没有告诉他多米尼克大祭司在哪一间屋子里。他想了想,推开了右手边的房门。
这个屋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乱,并不大点的地上,挤满了柜台,柜台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仪器,四面墙壁也摆放着高高的货架,那上边的物事夏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各种色彩奇异的盆栽,一坨坨稀里糊涂的烂泥,一块块古里古怪的矿石,大量的黑色,蓝色,紫色,未知色泽的生物骨骼,甚至有形状不规则的,还在蠕动的不明物体,充沛其间。
有一刹那间,他看见架子上有一个大脑袋正对着他龇牙咧嘴,噢,那只是一个被镂空的金色大南瓜。
夏洛感到耳朵有点儿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撩着,他蓦地抬头,头上的情形让他惊呆了。
几十平米的天花板上,悬挂满了数不尽的头颅,其中有一个头颅长长的毛发垂落下来,碰到了夏洛的耳朵。这些头颅样子古怪,没有一个是夏洛认识的,头上长角的,不长角的,两个眼睛,三个眼睛的,有的干脆只有一个大眼珠子,挤满了整张脸,它半睁半合,眼神空洞的盯着某处。
夏洛抬着头,瞪大眼睛,观察着这些未知生物的千奇百怪的头颅,脚步无意识的移动,直到碰到了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