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流行歌坛上有“四大天王”的说法。晚唐五代的词,其实就是当时的流行歌曲。当时词坛上,也有四大“天王”。这四大“天王”,是西蜀“花间词人”温庭筠和韦庄、南唐词人李煜和冯延巳。四大天王,分别代表着两个创作中心——西蜀词坛和南唐词坛的最高成就。温庭筠本来是晚唐人,并没有生活到西蜀,但因为西蜀词人以他为“鼻祖”,把他的词当作典范,《花间集》又以他为第一,所以习惯上把他与西蜀词人并称为花间词人。这四大天王,如果排座次,温庭筠无疑要居第一,李煜居第二。冯延巳和韦庄谁来坐第三把交椅,很难评定,不妨并列第三。如果按照这种排名给他们授奖,想来冯延巳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因为温庭筠是词体的定型者和艺术规范的建立者;李煜不仅是帝王,政治地位老冯无法跟他比,即使是词的艺术成就,冯天王也稍逊一筹,尽管老冯比李煜要年长34岁。
下面走近冯延巳,看看这位“天王”的真面目。
冯延巳(903-960),一名延嗣,字正中,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南唐开国时,因为多才艺,先主李昪任命他为秘书郎,让他与太子李璟交游。后来李璟为元帅,冯延巳在元帅府掌书记。冯延巳急于进用,拼命向上爬。先主死后,李璟即位,冯延巳认为高升的机会来了,天天到李璟面前套近乎。每天几次入内向李璟进言奏事,弄得李璟很不愉快。李璟说:“书记自有常识,各有各的职责,你一天到晚来奏事,烦不烦人?”冯延巳自讨没趣,也就稍微收敛了些。但冯延巳毕竟跟随李璟多年,李璟登基的第二年,即保大二年(944),就任命冯延巳为翰林学士承旨。当时南唐党争比较激烈,朝士分为两党,宋齐丘、陈觉、李征古、冯延巳、延鲁兄弟、魏岑、查文徽为一党。孙晟、常梦锡、萧俨、韩熙载、江文蔚、钟谟、李德明为一党。冯延巳一党为了专权,建议李璟下诏只有同党的枢秘史魏岑、查文徽才能入内奏事,其他人除非特别召见,不能见李璟。此令一出,朝野震惊。后经多方劝谏,李璟才收回成命,登朝听政。这件事既可见李璟的昏庸,也可以看出冯延巳的心计。经过几年的经营,到保大四年(946),冯延巳终于登上了宰相的宝座。冯延巳当上宰相以后,有些忘乎所以,处事比较张狂。有次在宴席上,冯延巳佯装喝醉了酒,拍着李璟的弟弟齐王景达的背说:“你不要忘了我对你的好处。”景达恨得咬牙切齿,要李璟处死延巳。李璟当然不答应。景达后悔没有先斩后奏。当上宰相的第二年,陈觉、冯延鲁举兵进攻福州,结果死亡数万人,损失惨重。李璟大怒,准备将陈觉、冯延鲁军法处死。冯延巳为救两人性命,引咎辞职,改任太子太傅。保大六年(948),出任抚州节度使。在抚州待了几年,也没有做出什么政绩。到了保大十年(952),他再次荣登相位。冯延巳与名士韩熙载水火不容,与孙晟(一名孙忌)更是不共戴天。这时与孙晟同任宰相,他攻击孙晟当宰相是“金盏玉杯盛狗屎”。他复相后,宣称自己的才智谋略足以治理天下,皇上亲理朝政,宰相只是个摆设,怎么能治理好天下?于是李璟把一切行政大权都交给他,不再过问国事。冯延巳掌握大权后,也没弄出个名堂,事情照样弄得一团糟。李璟只好亲自处理朝政。冯延巳当宰相期间,只做了一件为人称道的事。政敌萧俨,曾经在朝廷上当面斥责过他。后来萧俨为大理卿,错判了一位女子的死刑。有人建议应将萧俨处死。冯延巳却出来为他辩护:“萧俨为堂堂的正卿,误杀了一个妇女就要处死,今后谁还敢担当责任?”并说萧俨为人正直,应予宽大处理。结果萧俨免于一死。时人以为延巳不计旧怨,很大度。延巳当政期间,先是进攻湖南,大败而归;后是淮南被后周攻陷,冯延鲁兵败被俘,宰相孙晟出使后周被杀。958年,冯延巳被迫再次罢相。几次兵败,使得李璟痛下决心,铲除党争。于958年下诏,历数宋齐丘、陈觉、李征古之罪。宋齐丘放归九华山,不久就饿死在家中,陈觉、李征古被逼自杀。至此,宋党覆没。而冯延巳属于宋党,居然安然无恙,表明李璟对冯延巳始终信任不疑,也可能是冯延巳作恶不多。罢相两年后,即公元960年,冯延巳因病去世,享年五十八岁。也就是这一年,赵匡胤夺取天下,建立起北宋王朝。再过一年(961),李璟去世,李煜即位。
冯延巳的人品,颇受非议,常常被政敌指责为“奸佞险诈”(文莹《玉壶清话》卷十),“谄媚险诈”(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他与魏岑、陈觉、查文徽、冯延鲁五人被称为“五鬼”。政敌的攻击,难免言过其实,但冯延巳一再被人指责,似乎也不是毫无根据。他常常排挤、欺侮同僚,陆游《南唐书》就说他“负其才艺,狎侮朝士”,“同府位高者,悉以计出之”。这必然会招致政敌的攻击和怨恨。再者,冯延巳玩政治权术颇有一套,不然他不会长期得到李璟的信任,但政治见解和政治才干确属平庸。比如他曾说:“先主李昪丧师数千人,就吃不下饭,叹息十天半月,一个地道的田舍翁,怎能成就天下的大事。当今主上(李璟),数万军队在外打仗,也不放在心上,照样不停地宴乐击鞠,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据马令《南唐书·冯延巳传》)这番话,足见冯延巳政治上的平庸荒唐。他政治上一点作为也没有,虽然亡国时代,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乾坤,但几次丧师辱国,身为宰相的冯延巳,不能不负一定的责任。因为冯延巳是著名词人,如果人品不好,会影响到他的形象,所以近代以来,不少人为他辩护。评价古人,还是应该实事求是。根据马令《南唐书》和陆游《南唐书》等史书的记载,冯延巳即使不像政敌说的那么坏,但也绝不是一个大好人,不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至少是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但他的人品有缺陷,并不意味着他的词也跟着贬值。
跟李璟、李煜一样,冯延巳也是多才多艺,这也是李璟信任他的重要原因。他的才艺文章,连政敌也很佩服。《钓矶立谈》记载孙晟曾经当面指责冯延巳:“君常轻我,我知之矣。文章不如君也,技艺不如君也,诙谐不如君也。”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记载孙晟的话是:“鸿笔藻丽,十生不及君;诙谐歌酒,百生不及君;谄媚险诈,累劫不及君。”两处记载,文字虽不一样,但意思相同。看来冯延巳为人确实多才艺,善文章,诙谐幽默。又据《钓矶立谈》记载,冯延巳特别能言善辩,用今天的话说是特别能侃。他“辩说纵横,如倾悬河暴雨,听之不觉膝席而屡前,使人忘寝与食”。他讲话,能让人废寝忘食,也可见他的机智与幽默。他又工书法,《佩文斋书画谱》列举南唐十九位书法家的名字,其中就有冯延巳的大名。诗也写得工致,但流传下来的仅有一首。不过冯延巳最著名最有成就的,还是他的词。
冯延巳词的特点,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因循出新。所谓“因循”,是说他的词继承“花间词”的传统,创作目的还是“娱宾遣兴”,题材内容上也没有超越“花间词”的相思恨别、男欢女爱、伤春悲秋的范围。所谓“出新”,是说他的词在继承花间词传统的基础上,又有突破和创新。
从词中表现的情感来看,同样是写愁,但冯词把忧愁表现得更深更广。他写出了人生愁苦的持久性、连续性。比如《鹊踏枝》的“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好不容易把旧愁抛却,原以为此后人生不再有忧愁烦恼,谁料想每到春天,新愁又袭上心头。“每”字,写出了愁苦的连续持久,年年如此。所以词中的主人公追问寻思:为什么新愁年年都有?这确实是一个难解的人生疑问。时至今日,现代人不也是年年都有新的人生忧虑么?虽然忧虑愁苦的原因不一样,但人生的忧虑始终是如影随形,陪伴着人的一生。他也写出了愁苦的广泛性。《采桑子》词就说:“旧愁新恨知多少,目断遥天。”旧恨未消,新愁又生,遥望远天,天底之下充塞的都是愁苦。另一首《采桑子》也说:“起来点检经由地,处处新愁。”他还写出了愁苦的剧烈性,《鹊踏枝》说:“思量一夕成憔悴。”一夜之间,相思之苦,就把人折磨得憔悴不堪,这忧愁是何等的惨烈!
冯延巳写愁,常常把愁苦与欢乐结合着写,写出了人的心理、情绪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人生有忧愁,也有欢乐。如果永远都是忧愁,没有欢乐,没有慰藉,那么人生就太沉重、太悲伤、太单调了。爱情也是有苦涩,也有甜美。失落的爱情之所以值得留恋追忆,是因为爱情失落或离别前双方都体验过爱情的幸福和欢乐。所以冯延巳在写离别的苦闷、爱情失落的悲伤时也注意写曾经拥有过的欢乐:“历历前欢无处说,关山何日休离别。”(《鹊踏枝》)“可惜旧欢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鹊踏枝》)“咫尺人千里,犹忆笙歌昨夜欢。”(《抛球乐》)“倚瑶琴。前欢泪满襟。”(《更漏子》)既表现爱情失落后的苦闷,又表现曾经拥有爱情时的欢乐,是冯词的一大特点。
冯延巳在表现爱情相思苦闷的同时,还渗透着一种时间意识和生命忧患意识。他在词中时常感叹人生短暂、生命有限、时光易逝:“人生得几何。”(《春光好》)“烦恼韶光能几许。”(《鹊踏枝》)“年光往事如流水,休说情迷。”(《采桑子》)“少年看却老。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醉花间》)“朱颜日日惊憔悴。多少离愁谁得会。”(《应天长》)。早在战国时代,屈原就深切地感受到人生的短暂和生命的有限,他在《离骚》中曾急切地歌唱:“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东汉末年无名氏的《古诗十九首》也慨叹:“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此后,表现人生短暂的生命忧患意识,成为诗歌中常见的主题。但在词中,冯延巳是第一次表现这种生命的忧患。人生本来就短暂,因此希望在有限的人生中充分享受爱情的幸福,在短暂的青春期及时享受爱情的欢乐,可偏偏“别离多,欢会少”。爱情失落的苦闷中又包含着一层生命短暂的忧患,这既强化了爱情失落的苦闷,也表现出了人生的悲剧,从而丰富了词作的思想内涵,提升了词的思想境界。冯延巳在词中开拓出的这种生命忧患意识,对北宋晏殊等人影响很大。晏殊常常在词中歌唱:“人貌老于前岁,风月宛然无异。”(《谒金门》)“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破阵子》)“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渔家傲》)
与这种生命忧患意识相联系的是,冯延巳常常在欢乐过后预感到一种愁苦。他在词中就常常表现出一种由乐转悲或乐极生悲的心态。如《鹊踏枝》的“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采桑子》的“笙歌放散人归去,独宿江楼”;《更漏子》的“欢娱地。思前事。歌罢不胜沉醉。消息远,梦魂狂。酒醒空断肠”。笙歌散后,留下的是孤独的苦闷,离别的感伤。这种由乐转悲的心态,是冯延巳特具的一种忧患意识,也是冯词开拓出的一种新境界。读冯词,往往会产生这样的人生启示:快乐之后,伴随而来的是苦闷。快乐不能持久,人生常常是乐极生悲。与花间词相比较,冯延巳词多了一层生命忧患和人生悲凉。
冯词写愁的最大特点,是忧愁的不确定性和朦胧性。他词中的忧愁,具有一种超越时空和具体情事的特质,写来迷茫朦胧,含而不露。冯词中的忧愁“闲情”,常常很难确指是什么性质的忧愁,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苦闷。比如前面列举过的《鹊踏枝》中的“闲情”,就很难说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一种什么样的愁。他只是把这种闲情闲愁表现得深沉而持久,想抛掷也抛掷不了,挣扎也挣扎不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始终缠绕在心头。他的几首《采桑子》词,这个特点最为突出。如“旧愁新恨知多少,目断遥天。独立花前。更听笙歌满画船。”“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昔年无限伤心事,依旧东风。独倚梧桐。闲想闲思到晓钟。”“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这些“旧愁新旧”、如病似醉的“愁心”,“昔年无限伤心事”,到底是什么无限的伤心事,是什么新愁旧恨,为什么这样忧心忡忡,如醉如病,词人都不点明,甚至连主人公是男性还是女性也模糊不清,难以分辨。是爱情的失落,离别的相思,还是人生的失意,政治上的挫折,都无法确指。作者所要表现的就是人生中常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苦闷、抑郁不欢;一种可能已经存在又似乎是即将来临的人生忧患。前人往往说其中有冯延巳的寄托,这寄托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冯延巳在当时激烈的党争中,备受指责,政治地位虽然位极人臣,官至宰相,但几上几下,也受过挫折。不管他的为人如何,品格如何,他备受指责是“罪有应得”,还是冤枉委屈,他都会有苦闷,有焦虑,有忧患。词中所表现的种种伤心情怀、纠结难解的新愁旧恨,可能有他自己的体验,自己的感受,因为不好明说直说,于是通过曲折含蓄的方式予以表现。但我们的理解不能太坐实,不能确指哪一首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事件而感发。联系词人本人的经历心态进行诠释未尝不可,但当没有确切的史料予以实证的时候,最好还是从文本出发,去理解诠释其中的意义。不管冯延巳本人的创作动机如何,他的词所展示给读者的是一种超越具体人和事的人类的忧患、人生的忧愁。冯词中愁思的不确定性,不同于温庭筠词的普泛化。温词表现的是单纯的爱情苦闷,这种苦闷相思不属于任何个体,而是人类共通的一种心绪,但爱情这种情感性质却是确定的,明确的。李煜词由个人的痛苦而感悟到人生痛苦的普遍性和不可避免性,其中痛苦的内涵性质也是确定的。冯词忧患苦闷的内涵性质,却是无法确指、无法界定的,从而留给读者更大的自由创造联想的空间,有着更大的艺术张力。读冯词,也会被感动,但需要联想,需要深层的思考。
艺术上,冯延巳词也有特色。
一是空间境界比较阔大,常以大境写柔情,如“坐对高楼千万山。雁飞秋色满阑干”(《抛球乐》);“将远恨,上高楼。寒江天外流”(《更漏子》);“楼上春寒山四面”(《鹊踏枝》)等。阔大无限的空间境界,表现出愁思的深重。
二是善于用层层递进的抒情手法,把苦闷相思表现得一层深似一层。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层深”之法。最典型的是“泪眼问花花不语,隔墙飞过秋千去”(参《鹊踏枝》“庭院深深几许”评析)。其他词作也屡用此法。
三是在情景的配置上,善于用逆向配置法。词中写情,最常见的是情与景交融互写,但情与景交融配置的方式有同向配置和逆向配置二种。所谓同向配置,是客观景物蕴含的情感指向与主观情感的性质相同,逆向配置是客观景物的情绪指向与主观情绪性质正好相反。一般而言,鲜明亮丽之景容易使人生发欢乐的情绪,而萧条暗淡之景容易激发悲观感伤的情绪。范仲淹《岳阳楼记》曾说“淫雨霏霏”、“满目萧然”之景常使人“感极而悲”;而“春和景明”则令人“心旷神怡”,“其喜洋洋”。简单地说,就是乐景使人乐,而悲景使人悲。用乐景写欢乐,以悲景写悲哀,是同向配置;而以乐景写悲情,用哀景写乐情,是逆向配置。冯延巳词中,这两种配置方式都常常使用,而且喜欢用萧条冷清的秋景来写悲凉的情绪(同向配置),用明媚灿烂的春景来写悲哀的情绪(逆向配置)。唐五代词中,情景的同向配置较多,逆向配置较少。而冯延巳则常用逆向配置法。如《鹊踏枝》的“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是用明快欢乐的春景烘托主人公“慵不语”的孤独苦闷。而《采桑子》的“马嘶人语春风岸,芳草绵绵。杨柳桥边。落日高楼酒旆悬”“独立花前。更听笙歌满画船”的热闹欢乐之景,也是用来反衬“旧愁新恨”。另一首《采桑子》的主人公,面对“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的幽静明媚的春光,却是“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菩萨蛮》词中的“月影下重檐,轻风花满帘”,景物清新优美,而主人公却是“枕不成眠”。情景的逆向配置,加倍写出了主人公的愁情。面对欢乐之景,尚且苦闷,如果是悲哀之景,其忧愁苦闷更可想而知。
作家的生命力,不仅蕴含在自己的作品中,也反映在别人的作品里。一个有地位有生命力的作家,总会对后来的作家产生影响。冯延巳对北宋的晏殊和欧阳修影响较大。北宋刘攽《中山诗话》说:“晏元献(殊)尤喜江南冯延巳歌词,其所自作,亦不减延巳。”清代刘熙载《艺概·词概》也说:“冯延巳词,晏同叔(殊)得其俊,欧阳永叔(修)得其深。”都从不同的角度说明了冯词对晏、欧的影响。冯延巳词常与晏、欧词互见,同一首词,有的说是冯作,有的说是晏词,有的又说是欧词。这既说明冯、晏、欧三人词风近似,以致后人无法分别,也说明晏、欧喜爱冯词,常常抄录冯词,以致后人根据他们的手迹也无从判断他们究竟是抄录冯词还是自己所作。
冯延巳的词集名《阳春录》,有的题作《阳春集》,北宋时就有传本,但宋代的本子早就失传。现存最早的本子,是明人吴讷的《唐宋名贤百家词》抄本,清代抄刻本也有不少。但各本收词不尽相同,有的收有伪作。中华书局1999年出版的曾昭岷、曹济平、王兆鹏和刘尊明编著的《全唐五代词》,收录冯延巳词112首,本书从中选录67首加以注释和讲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