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一声枪响惊动了另外三个人。
薇，龙，寒迅速冲了过来。
却见涉好端端地站立在原地，而他的对面，却是司狼逐渐软倒的身体。
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溅出来，红了一片。看位置，子弹打穿了肺部，药石无医。
“司狼！”寒飞身而去，托住司狼下坠的身体。可她自己的身上也被薇捅穿了好几个血窟窿，一时间承受不住司狼倒下的冲击力，两人一同摔到地上。
这一震荡，司狼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
其余三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来。
司狼？被涉打中了？……那涉呢？薇惊悚地看过去。
却见涉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木立在原地，除了被雨水浸透的衣物，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喀拉——哗——”他举着的枪得手像是在瞬间失去了力量，迅速垂了下去。枪落在地上，滑出去老远。他的手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看到他无恙，薇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她用眼角瞥一眼龙，示意他去扶着涉，而她自己则慢慢走上前去，弯下腰拿起从司狼手中滑落而下的枪，执起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即停下了动作，轻轻地开口：“没有子弹。”
什么？！没有子弹？！
被龙扶住身体，刚刚还处于愣神状态的涉在听到薇的这句话之后，就像是被按动了重启开关，打了个激灵，惊诧地看过去。
“呵……”司狼斜倚在寒的怀里，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更多的血持续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我早在……两年前，就不再用枪了……”
“……为什么？”涉踉跄地向他走近了几步。双眼迷茫，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重雾，全无焦距，只是本能地靠过去，才没走两步却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龙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为什么……”涉口中喃喃，就像是神识已经被抽走，唇张张合合，只能持续着发出这几个单调的音节。
“……为了能让你做个普通人。”知道司狼不会主动去解释些什么，寒代替他，接下了涉的问题。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压抑了好久，到了今天，终于是到了可以说的时候。
……两年前……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DR的一份资料，他想把之前中断的研究继续下去，可是被司狼发现了……DR的可怕之处，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司狼试图阻止，却没想到竟然发生意外。他不得已，只能策划了那一场背叛……下水道的逃亡隧道也是他安排漾带你们去的……”
寒慢慢别过脸，看着他们：“如果他真的要你们的性命……你们自认躲得过吗？”
薇的眉心微微一收。他和澈当初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理由，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漾是司狼的卧底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毕竟就凭司狼的城府，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又怎么会留下一条活路给他们。
可当时的情况和司狼的态度根本就不容许他们做出这种揣测。
更何况，不管他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他们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打这个赌。
“……他原本想，黯之门毁了，你就能够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却未曾想，你居然为了向他复仇，重建了黯之门……”
“什……么？”涉颤着声音，不敢相信寒的话。他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喃喃：“那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呢？！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明明有这么多次的机会？！他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呢？！”他撕心裂肺地狂吼了出来，嘴上明明说着不相信的话，双眼却背叛了他，不可自制地奔涌出悲痛欲绝的神情。
龙轻轻揽住他的双肩，他也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居然会是如此，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涉，他的心里也不禁涌起阵阵酸涩。
龙抬起头，看向薇，司狼保护涉的行为，就像薇当初保护着自己那样，就算被误会和怨恨，都不曾辩解半句。可是，他们之间终究有澈，而涉和司狼之间，却只剩下了欺骗。
司狼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即使用这种方式……
“因为慎必须死！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放弃对DR的研究！也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DR这种东西的存在。”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揽着司狼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她身上的鲜血和司狼身上的慢慢的融合到一起，她看向涉的脸上，充满了悲天悯人的神情。
“除非，找到DR，然后彻底毁掉。让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的消失……”
“你们不是为了想要得到DR才来墟山的？”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薇听到这句话，吃惊地反问。
她一直都以为……司狼设了这么多的局，背叛黯之门，抓君承，唤醒她的记忆……这一切都是为了独占这份力量……
“呵……我要它做什么……”司狼笑了笑，鲜血一股股地向外涌，他却仿佛毫不知晓：“这种东西，必须……从这个世界上被摧毁……连渣都不剩！”濒死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份恶狠狠的杀意。
“所以，你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涉颤抖着问出声。
他指的自然是刚刚司狼对他说的，背叛是为了黯之门门主的位置这件事。
司狼看着他，没有回答，涉却立刻明白了他这一眼中想表达的含义。
“我……”涉看着浑身浴血的司狼，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突然双腿一软，慢慢地跪了下去。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了他情感上的最后一层防守，呜咽着泪如泉涌。
“哥……”他压着声音崩溃地哭喊：“对不起……”
“涉……”司狼努力地歪过脑袋，艰难地伸出手，伸向那个满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的人。
“哥！”涉哭着扑上去，紧紧握住司狼冰冷的手指。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冲淡了血迹，冲淡了他脸上一直伪装着的面具。
“涉……”就像是以前常做的那样，司狼将手放在涉的发顶，轻轻骚动他的乱发。
他慢慢地露出微笑，真正的微笑，充满了涉所熟悉的宠溺和温柔。
“哥，对不起……对不起……”涉跪在他的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哥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只是……”司狼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再也……回不去了。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
“谁说没有回头路？”薇看了他一眼，满是笃定的口吻。
司狼微微抬起眼，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不知是因为这大雨，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上也一阵阵地发冷。
“……但有一件事……是真的……”
涉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司狼直勾勾地盯着薇。
“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我知道。”薇无动于衷地看着生命之火已经逐渐暗淡的司狼。
“呵……”司狼轻笑一声，急喘了几口气，肺部刺穿，呼吸越来越艰难：“但我现在很庆幸……你还活着……”
薇没有回答，她懂得司狼话中隐含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把涉完好无缺地从这里送出去。
“……寒……”司狼的视线慢慢移向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
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再掩盖下去也没有意义……难道这个秘密还要陪着他一起躺进棺材吗？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万分艰难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鲜血沾得他满手都是。
一颗金色的子弹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寒的瞳孔猛地收缩.…..这颗子弹是？！
“我……把它扔了……可是……舍不得，又把它拾了回来……”司狼紧紧捏着这颗圆不溜秋，好几次险些从他手中掉下来的子弹，然后慢慢地放进寒的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他紧紧地握住了寒的手掌。黝黑的双眼盯住寒的眼睛，那双眼里有着深深的歉疚，看得人心疼。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寒慢慢摇头，堵住了司狼的话，她璀然一笑：“已经够了……我等了着一千年，能等到你这一句对不起……已经足够了……”
至少，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我……”司狼浑身突然抽搐起来，伴随着声音一起出口的，是血沫，喉咙开始痉挛，连话都说不下去。
“司狼……司狼……”寒紧紧地搂住他，贴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她不是神，她没有逆天的能力，即使看着司狼痛苦的，拼命的吸气声，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用身体依靠着他，给他留下最后的，片刻的温暖。
突然，原本就紧握着寒的手狠狠地加重了力道，就像是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了那样。
“寒……我爱你……”司狼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力，终于抑制住了喉间的痉挛，贴着寒的耳朵，清清楚楚地将这三个字说出口……这一生，最后的三个字，也是埋藏在心中这么久，重之又重的三个字。
手上的力道猛然松开，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浓重的雨幕当中，一人跪在地上，手向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却徒劳落下。他的身边半蹲着一个男人，双手扶着他的肩，他的衣服被雨水湿透，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相距他们两步远的地方，一个女子低着头背对着他站着，而就在她的面前，一个人搂抱着另一个人跌坐在地，她怀里的那个人垂着的双手贴着地面，毫无生气。
这便是澈赶到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