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凉风轻拂,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吟唱着什么。空中的云愈发显得不安分起来,你追我赶的逗弄着天边的那轮弯月。那一轮弯如小姑娘眉的月在云彩中一会儿探出头来,一会儿又隐到其中,似乎在与谁调皮的玩着捉迷藏。
夜深不宜留客,欧阳云翀只得与简溶告别。
从简溶家出来,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趟酒吧看看。不去觉得有些不放心,去吧今天在外跑了一天,感到身体有些疲惫,只想早些回去歇息。犹豫间他给小蔡去了电话,问了问今天的情况,知道酒吧没什么事情,便交待了几句,准备开车回公寓。
欧阳云翀一边开着车,一边嘴里哼着歌,他突然想起一个词——如沐春风。虽然现在是炎炎夏日,他的心却仿佛沐上了一股春风,身体是乏力的,心情却是满的。
不期走到路上,忽然狂风大作,一阵电闪雷鸣,开始只是零星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谁知随着雷声越来越近,雨也开始越下越大。密集的雨如盆泼一般倾注下来,如一层半透明的纱幕飘荡在挡风玻璃上,欧阳云翀只得放慢车速,缓慢前行。
道路因为不期而至的大雨开始变得拥堵起来,归家心切的人也因为这场雨而变得焦躁不安,有的在低声抱怨;有的在拼命的按着喇叭;甚至有的开始破口大骂……车外赶路的行人在雨中奔跑着穿梭着,四处寻找着可以挡风避雨的良所。
天公虽然不作美,但欧阳云翀的心里却是美的,他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美好起来,就连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增添了一种别样的美。雨丝是跳动的音符,雨声是弹奏的音乐,他突然想起那部《雨中曲》的老电影,这一刻他想弃车在雨中疯跑,就如电影里的唐一样,肆意随着瓢泼的大雨又唱又跳。
进了小区雨下的略微小了一些,他找了车位把车停好,不急不缓的穿雨回家。
推了门进去,屋子里亮的灯,却不见秦斯喻的影子。
他拿了睡衣准备冲一下澡,替换下淋的稍湿的衣服。这时听到厨房那边有动静,他寻声而去,看见秦斯喻素脸净面,挽着长发,一身家居打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云翀,你回来了?淋着雨了?怎么身上有点湿……那你先去洗澡吧。我跟着网上学着包了一些小馄饨,一会儿煮给你尝尝。”秦斯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欧阳云翀这时才发现她的袖子往上卷了一些,手上身上还沾着些白色的面粉。
“我晚上吃的有些饱,肚子不饿。”欧阳云翀说完又觉得不妥,稍微一顿说:“明天早上我可以尝尝,这么晚辛苦你了。”
“好,那我明天早点起,给你煮馄饨吃。你晚上在哪儿吃的?”秦斯喻随口问了一句。
“在简溶家……”在这个问题上,欧阳云翀觉得没说谎的必要。
“你们……”秦斯喻一时不解,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居然走的如此之近,竟然可以一起共进晚餐。
“我丢的营业执照需要在报纸上刊登遗失声明,所以打电话找到简溶咨询相关手续。得知她爸今天住院手术,就陪她去了一趟医院,回来时天色已晚,她便留我吃了晚饭。我今天才知道,简溶的爸爸是我的高中老师,这么算来她还是我的小师妹,世界可真小!”欧阳云翀面带喜色的感慨着。
“我先去冲个澡,一会儿再聊。”欧阳云翀打完招呼就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秦斯喻感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和失落。她心不在焉的把包好的馄饨冻到冰箱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用具,便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的大脑不由控制的胡思乱想着,她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欧阳云翀什么时候洗完出来,站到她坐的沙发前。
欧阳云翀看到秦斯喻坐在沙发上发呆,神色黯然,不免有些纳闷,便坐到她的身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问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云翀,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说着,秦斯喻肩膀抽动,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一时间美人如花带雨,惹人心疼怜爱。欧阳云翀又非铁石心肠,一时心软,只好手足无措的抱了抱她,轻声说着:“斯喻,你给我点时间……”
“我想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秦斯喻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因为我得做出很大的改变,才能学着去接受一些事情……”欧阳云翀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是不是还是因为大鱼?”秦斯喻追问道。
“……”欧阳云翀缄默不语。
沉默毫无疑问表示他的肯定,秦斯喻想着,“如果……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强迫你……咱们好聚好散……”秦斯喻忍住了眼泪,咬着下唇,终于把压抑在心底很久本不想说出来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斯喻,对不起。”欧阳云翀挺直的背弓了起来,他垂下头死死盯着地板的某一处,眼中一片茫然。
深扎在他身体里的刺只要不去除,他和秦斯喻就无法回到从前,可是怎么去除,他没有信心,也不得其法。
简溶,他是喜欢的。从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再到去年初秋的相遇,似乎他与她之间被一条扯不断的线串着系着。可是那么一个淡然如菊的女子,她能否接受他,能否接受他不算荒唐却并不单纯的过往情史,他不得而知。那么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毅的女子,她要的不是一时不是一段,而是一生一世。他能给吗?给得起吗?就算这些问题一一解决,还有曾毅,曾毅是最大的问题。他能做到和简溶一起照顾他吗?那种牺牲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
他想起了一句话“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同理,一个人做一次好人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人。欧阳云翀一直以来遵纪守法,自认为不是一个坏人,但凭心而论也并非高风亮节、有着大慈大爱的好人。简溶照顾曾毅是因为有着多年的爱和感情支撑,而他呢,仅仅建立在对简溶的一点好感、一些喜欢的基础上,就能帮她一辈子照顾无法动弹的丈夫,他能做到吗?
是留下来,继续被已知的痛苦折磨,还是离开,面对将来未知的变化恐惧?
成堆的问号盘旋在他的脑海,推涌着他站到一个分岔路口,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注定荆棘丛生,不是坦途。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又不可预知,他开始变得有些茫然失措,犹豫不决。
秦斯喻看到他面色沉重、落寞不堪的样子,多少有些心疼,5年了,她还是舍不得他,不想轻易放弃。她抱住他,像抱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云翀,我给你时间……不管一个月还是一年……”
“谢谢,谢谢你,斯喻……时间不早了,我们都早点休息吧。”欧阳云翀握住了她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里少了恋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有的只是对朋友的一份感激。
“那我们……一起到卧室去睡?”秦斯喻存了一丝希望的问。
“我还是睡沙发吧。”欧阳云翀很自然的把之前放在沙发一角的床单、枕头铺好放好,把毛毯抖开盖到身上准备休息,“斯喻,一会儿你收拾完记得帮我关一下灯。”
秦斯喻忍了忍什么也没说,默默关了客厅的灯走进了卧室,她躺到床上,戴上耳机用手机放着音乐,试图借着音东让心绪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