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一出,便连同着施家举家上下都被牵连了进去,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斩首的斩首。是托了多层的关系,才保住了唯一一条血脉。此人便是与胡家姑娘定过亲的施家公子。自从那施家出事后,胡老爷便再不许胡家任何人与他有来往。自然而然这桩婚事也就作废了。
可偏那胡家姑娘却是个重情义之人,多番与胡老爷争执不下,可老人却执意要悔婚,竟还下令将姑娘关了起来,胡家姑娘万分怒气之下,想出了私奔之法,趁着胡老爷和老夫人上香之际,出了家门后,便同施公子再无音讯。
“胡老爷,这我便要忍不住说一句了!”白逸之听着来气,愤愤道:“若你早日答应了这门婚事,让姑娘与施家公子完了婚,不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吗!”
老夫人眼睛红肿:“谁知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拧啊,老爷这也是为了护着女儿的名声才迟迟不肯点头的!”
“那二位可曾想过,这广陵人氏既都知晓了,胡家姑娘是已定过亲的,可却迟迟未出嫁,即便是有好人家,别人也不敢冒昧上门求亲啊!这对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更加不利!”阮月说着。
胡老爷眼光呆滞:“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阮月认同他,说道:“既然姑娘是同那施公子一齐走的,那他定是知道些内情的!现在可还打听得到施公子的行踪?”
“对了!”管家突然想起:“曾有个丫头,叫化宁的,因为刚买进府内不久。老夫人便命她看着姑娘,不许她随意出去,她也曾几次向我说过,那施家公子与姑娘还有来往,让我前来禀告老爷与夫人。可见她也是知道些线索的,只是自姑娘出走之后,她也不见了踪影!那时老爷生着气,便一直瞒了下来!”
阮月急忙问道:“那有没有同她一起共过事的丫头?调来问问!”胡老爷挥了挥手,示意让管家去将人带来,都站在了下头。
阮月问着堂下之人:“化宁姑娘不见了是哪一日的事情?”“十天前……”下头的人纷纷低头回着话。
“那她临走可有何异象?”
“阿阮!你瞧!”白逸之忽然指着下头其中一个丫头,她抖得厉害,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
阮月走近了她,问道:“你害怕些什么?”
她一下子跪了下来,哭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胡管家望着那小丫头,说道:“有什么话便可直说,何故吓成这样?”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可见在胡家当差也不是件松快事儿。
那小丫头一直低着头,拽着衣裙声音颤抖不休:“奴婢……奴婢最后见化宁时,她总是一副心绪欠佳的模样,前头几日夜半时分还常常跑出去哭泣,临着失踪之前,她好像正要去寻家中姑娘的,吩咐奴婢替她值事,奴婢也未多想,可当晚她却彻夜未归,后来姑娘也就不见了,化宁从此便未归来了。”
阮月望向这丫头,自语疑惑道:“这可怪了,竟是与胡姑娘一同离了胡府的……小姑娘,那你可知化宁姑娘离开之前可留下了些什么?”
那小丫头摇着头:“奴婢只晓得她行囊皆未裹,想是许多物件儿都还留在房内。”
“可否容我们查看一番?”阮月试问主人。
“二位若是觉着有疑便随我来吧!”管家言罢,便将那丫头与阮月白逸之二人一同带进了一个房间,说是化宁姑娘之前住过的。
阮月四处查看之下,皆无甚异处,她眼神扫着四周,却在床榻的垫下发现了一封信,她将信打开一看,上头写着:见字如面,汝母病重,临逝弥留之际,欲见女最后一面,望女速速归来。
她将信合了起来,又冥想片刻,忽而开口问道:“这化宁姑娘是何时收到这封家书的?”
那小丫头思衬良久,方敢开口:“好像……是在她走的前一天夜里。”
“即是如此,那便略略想得通些了……”阮月将所有线索都综合在了一起:定是这化宁姑娘,收到家书后便想告假回家探望病重的老母亲,可偏巧那日正正赶上胡老爷与夫人上香的日子,连同胡管家也都不在府中,故化宁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去寻另一位主子做主,那便是胡家姑娘。
白逸之见她沉思,则问道:“为何胡家姑娘会同化宁一齐不见了踪影?姑娘死后这小丫头又到了何处?这些事儿恐怕还是得寻到那施家公子才能弄个明白了。”
“可已过了十余日,人怕是早已走远了吧,这上何处寻去啊!”管家悠悠地从后头走出。
“那府中可有见过施公子的?”白逸之脑中一转,问道:“若是可将其面貌讲述个大概,我想,我便能将人画了出来,随后再将此画像交于府衙之中,四处张贴海捕公文,不就有迹可循了!”
“不劳公子费神了!”管家眼神亮着,继而说道:“我家姑娘曾经到也画过一幅施公子的画像,只是那时老爷命我将其烧毁,我却一直忙于闲杂事务,便将此搁置在了一旁,您等着,小的这便去取来!”言罢,他立即抽身离去。
约摸着过了半盏茶,管家才将画像取了过来。阮月伸出手,接过画轴,打开一观之。画像中这人可真印证了韦先生诗中一般: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画中的施家公子唇色朱红,眉目含情。栩栩如生的仿佛将从画中走出来了一般,足以见胡姑娘的画工亦是一绝。
“这施公子简直是貌若潘安啊!”白逸之瞧着也不禁惊叹了一声。
“如此,胡管家便烦请你去寻几位画师,将这画临摹多份,送来府衙之内吧!”
两人同胡老爷与夫人告辞,走出了胡家往府衙方向走着。
一路上,白逸之都不发一言,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阮月见他如此认真模样,深觉好笑,打着趣儿开口问道:“白公子这是在想如何破案吗?”
他回过神来,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自然不是,我是在想这次要找那糊涂官讨多少银子合适,从前我可是从不帮别人破案的,拿到赏金便脚底抹油开溜的……这回可不同,这回可是有名副其实的破案神手,这价位可不同嘞!”
阮月翻了翻白眼:“你的项上人头里装的都是什么?都是银钱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没听说过吗?”
“君子?我才不是什么君子呢,我只是在江湖上飘荡的浪荡人罢了。这叫劫富济贫,懂吗?对了对了!倘若还能帮着皇上找到丢失的郡主,那岂不是更加赚大发了!”他眼中放着光,仿佛从天上掉下了白捡的银钱一般,正正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阮月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埋头前头走着,可他却不依不饶,揪着阮月的衣袖不放:“阿阮,我见你办案很是有些伎俩,不如我们二人共谋,骗取更多的钱怎么样?五五分成如何!”白逸之散发着期待与诱惑的眼神。
“骗?”阮月警醒过来,反头质问道:“难不成你站出来说要帮胡家查明杀人凶手也是为了骗取钱财?”
白逸之傻呵呵地笑笑,为自己一辩:“其实也不能说是骗,劫富济贫,是劫富济贫罢了!这些个有钱人家最拿手的事情便是恃强凌弱,被我骗去一些,也算是给他们一丝教训了吧!”
她亦不知如何接话,便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夜间,更深露重却有夜莺声声传入,司马靖依旧一人在殿内阅着奏章。他抬头,眼中略略带些疲倦,问着刚奉上茶的小允子:“几更了?”
“回皇上的话,三更时分了。”
司马靖站起了身,细细听着外头传来的琴瑟之音,这深夜中撩人心弦,仿佛抚琴之人心事重重:“奇怪,怎么总是听到时有时无的琴音呢?是谁在这深更半夜抚琴弹奏这如此悲凉的曲子?”
小允子在一旁侯着,听了听才回道:“皇上,好像是从黛安殿中传出的,奴才这就去命人停了这琴音。”
“站住!”他行步至门廊旁,心中沉思:会在深夜抚琴,定不会是下人,从黛安殿传出,想必亦只有静妃了,她会抚琴之事,入宫这么许久自己竟都不知……司马靖丢下了公务,漫步走出大殿。
黛安殿内人迹稀少,连些个伺候的下人,皆歇了下来,懒懒散散。司马靖阻止小允子通报,想来是由于主位不得宠,故下人们也都常常冷眼相待吧,想到此处,他不禁长叹了口气:“唉……”
微风拂过,主殿房内琴音不断,随着微风传过来。司马靖走至窗边,忽见窗台下边的花盆处,有一方帕子,他捡起细看一番,上面绣着冬雪里的几只红梅和一句诗:恨不相逢未恋时。
他愣愣地边走着边出神,却不小心将脚边的花盆打翻。
“是谁在外边儿?”从里面传来小丫头不遥的声音,他忙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小丫头匆匆出来查看,见到是司马靖,赶忙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