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其实马鼎召集今天的会，并不是马鼎的本意，可以说是被马佛胁迫的，马鼎根本就么有这个准备。
即使是有心召集马家的兄弟姐妹开会，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对于母亲把黄岛路的房子过户给了尚来，而马鼎么有及时告诉弟妹这件事，马鼎自认为做的有些不妥，换位寻思的话，谁都会有意见的。
马鼎不好再向弟妹解释么了，觉得越解释底气越不硬气，越解释就越鱼鲠在喉。
昨天马佛打电话就是个明显的信号，不满情绪溢于言表。既然马佛让他跟马家的兄弟姐妹说道说道，那也就只好说道说道了，么有退路了，是好是孬，总得面对。
昨天晚上，韩灵给尚来打电话了，把今天马家兄弟姐妹要到家里来开会的事说了。
“是我爸召集他们来咱家开会？”
“不是，是你二叔打电话给你爸说的，非要你爸给他们一个说法，说道说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奶奶把房子过户给你了。”韩灵说。
“是我告诉他们的，早晚他们也得知道。”尚来就把马佛和马晓君去黄岛路里院打听拆迁补助的事情说了。
“说了就说了，早晚也得说，只是难为你爸了，这边惦记着你，那边还得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事肯定难办。”韩灵说。
“明天开会我回去，我给他们说。”尚来说。
“我们大人家的事，你还是别参与了，有么事妈给你顶着，你二叔大姑都不是好惹的主儿。”韩灵说。
“我领教了，那天在里院我才算是真正地领教了，那劲头，恨不得把我吃了哈了。”尚来说。
“所以说，你更不应该回来了，他们对我和你爸不能怎么地，你来了正好当了他们的出气筒了。”韩灵说。
“我凭么当他们的出气筒？当不着，么事也得讲点道理吧，好说好商议么的都行，翻脸谁都会翻，我比他们翻的还快。”尚来说。
“照你二叔的意思，咱们先前商议给他们一些补助的想法，看来不好办了，满足不了他们胃口。”韩灵说。
“满足不了？那二叔是么意思？胃口多大？”尚来问。
“我也不太清楚，只能明天他们来了才能知道，但是咱们的想法他肯定不同意。”韩灵说。
“妈，你和我爸也别太迁就他们了，越迁就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尚来想了想说：“我和小灿商议了，如果奶奶的房子能补助三百来万的话，一家给他们不超过十五六万的补助，这也是看在马家兄弟姐妹的份上，也不让我爸和你为难，我怎么地也得买套房子吧，那怕是小一点，咱也挤出来几十万给他们。”
“房子肯定得买，要不你们三口上哪儿住呀，咱家又这么挤吧，暂时住还行，时间长了就不行了。”韩灵说。
“不是去你那儿住的事，关键是我奶奶把房子给我了，我总不能不要吧？”尚来说。
“既然你说出底线了，那我和你爸心里就有数了，明天的会，我和你爸就跟他们说说，乐意就乐意，不乐意也么有办法。”韩灵说。
韩灵扣上了电话后，把尚来说的话跟马鼎说了。
马鼎点点头说：“尚来和小灿算是懂事的孩子了……本来我想，等老太太墓地的事情弄清楚了后，再加上那个嫁妆盒子弄明白了，我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召集他们，连同房子的事一块跟他们说道说道，可老二和晓君好像等不及了，竟然去里院打听去了……”
“也么有么了不起的，早晚还不得面对，早面对比晚面对好，这事越拖越被动，看你这几天的气色，你说，这些日子是不是睡不着觉？”韩灵说。
马鼎么吱声，想了想么事，自己摇了摇头，闷头苦笑了两声。
韩灵心疼马鼎，觉得马鼎在这件事情上是进退两难，于是说：“明天的会，你少说话我多说，有么事我顶着，你附和着就行了。”
“听老二那口气，好像胃口还不小呢，打开亲情战了，么一奶同胞的，么兄弟姐妹的。这补助款还么下来，就火烧屁股了，等不及了，晚了好像就都叫我贪污了……”马鼎说。
“大鼎子，你也用不着生气，人性不都是这样吗，不奇怪。老二怎么说都么有用，他有他的说法，咱有咱的一定之规。”韩灵说。
“先前看旁人家的兄弟姐妹，因为房子的事打的不可开交，咱还笑话人家呐，么想到这会儿轮到咱家了哈。”马鼎说。
“咱不不至于打的不可开交吧。”
“我看还是么到时候，不信的话明天开会你试试。咱也得有个思想准备，要是那个姚妮妮再来，不热闹才怪呢。”马鼎说。
“要不我给老二打电话，让他自己来就行了，马家的事亲兄弟姐妹商议就行。”韩灵说。
“你说可能吗？不让姚妮妮来，就得不让涂颖来，你也得回避，你们不都是马家的媳妇吗？”马鼎说。
“也是哈……”
“来就来吧，一块说道说道，总比老二老三再回去学舌好。”
“大鼎子我可把话说在前面哈，要是他们谁敢在咱家撒野，你不好意思说我可不带客气哈，我能直接让他们滚。”韩灵说。
“么事还不得商量着来……”马鼎说。
“他们要是不好好地跟你商量呐，怎么办？么意想不到事都会出现。”韩灵问。
“挺有意思哈，老太太的尸骨未寒，他们就捣鼓这事，真是像么人说的那样，利益面前结冤家，生死面前见仇人。”马鼎说。
“还不至于仇人吧……”韩灵说。
“别不至于，么事多往坏处想想吧。”马鼎说。
“要不明天把尚来和小灿叫回来？让尚来跟他们说说，尚来奶奶当初过户给他是怎么说的。”韩灵说。
“么有必要了，尚来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们能信吗？谁证明尚来说的是真话。”马鼎说。
“不信咱就么话可说了，再说不信咱也有不信的办法。”韩灵说。
“别让尚来回来了，三句话不对付，尚来的脾气再上来，咋弄？”马鼎说。
“你是马家的老大，老大就应该有个老大的架势，别被他们的胡搅蛮缠所左右。”韩灵说。
马鼎点点头么吱声。
……
第二天早上，马鼎和韩灵正在吃着早餐，马晓君却敲门进来了，出乎马鼎和韩灵的预料之外。
“么吃饭吧？”韩灵问。
“吃不下，”马晓君在来的路上，心里生出了些许对马鼎的冤屈。可一见到马鼎和韩灵，冤屈就陡然消掉了一大半，说：“这心里一有事就心悸，头晕眼花的，末了一身的冷汗……”
“你坐着歇会儿，”韩灵把木椅从餐桌底下抽出来，让马晓君坐下，“我去给你拿煮鸡蛋小米粥么的，现成的。”
马晓君点点头，心里涌出了些许的温暖。这种温暖只能在大哥大嫂家才能体验到。昨天和马佛统一联盟的那些承诺，在这种温暖的问候中，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马晓君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给她舀小米粥的韩灵，顿时心里涌出了一股酸疼，酸疼又触动了她的泪点，她抿了抿嘴，不让泪点滴落下来。
大哥和大嫂是八十年代初结婚的。那个时候过来的人，都知道当时生活的不容易。虽然大哥结婚出去单过了，可大哥家的门永远对弟弟妹妹敞开着。
于是，大哥家就成了弟弟妹妹的好去处，有事么事就相互招呼着：走，到大哥家吃饭去。
其实去大哥家最吸引弟弟妹妹的，不是因为大哥家多么样的宽敞华丽，也不是多么想念大哥，是因为大哥家有好吃的。
大哥在酒店当厨师，工作之便，能时常往家里拎些弟弟妹妹平时捞不着吃的鸡鸭鱼肉。
大哥家住在中山路南头离海边不远的芝罘路的一栋旧楼房里。两间房子，是单位分给他的，在屋里能看到大海。
大嫂是个好脾气的人，待人热情人又利整，弟弟妹妹不管么时候来，只要家里有好吃的，就一股脑地拿出来分给马家弟弟妹妹吃。
那时候么觉得么，现在想起来，除了难过就是感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为么。也许是么事感动大了就会难过，么事越高兴就越容易忘掉。
大哥和大嫂有了尚来后，大嫂除了忙乎尚来就是上下班，么有时间再招呼这帮弟弟妹妹了。
大哥一边经营着自己的小家，一边惦记着大家。虽然弟弟妹妹很少去他家了，可他下班的时候，经常骑着自行车绕道去母亲家，送些好吃好哈的。
后来弟弟妹妹们都陆续结婚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各忙各的，从前那些欢歌笑语都么有了，平时也不来往了，除了偶尔在母亲家见个面外，一年半载的也见不一两次面。
那几年的日子是马晓君最难忘的日子，每每想起来，心里便涌出无限的温暖和感慨。
……
大嫂在厨房已经把煮的鸡蛋剥了皮，光溜溜的鸡蛋放在碗里端到餐桌上。
“都吃了。”韩灵说。
马晓君一下子想起了小的时候，去大哥家吃饭，大嫂都会这么说。
马晓君么敢抬头，怕泪出来，点点头说：“我吃，我吃……”
马鼎看了一眼晓君，知道晓君又在想心思，又不好问么，觉得晓君这辈子活的挺窝囊的。
晓君二十多岁就离了婚，三十多年了，一直单着，身边也么有个问寒送暖的人，虽然有个懂事的儿子，可儿子再懂事，也替代不了一个知冷知热的老伴。
马鼎想了想，还是问了马晓君一句：“杜金财还是一个人？”
“是吧……”
“你也么问问是还是不是？”
“我问那玩意干么？问了他指不定有么想法呢……”
“有想法也正常，咱妈的追悼会人家能不请自到，就说明他还是有心想和你那个么的，又花了几千块给咱妈买了骨灰盒，凭么，这人情大着呢，咱不能么有个回应吧？”马鼎平静地说。
“回应就是让我问问他是不是还一个人？”马晓君笑了笑说。
“要是杜金财真的还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马鼎诚恳地说，“你俩当时压根就么到非离婚不可以地步，这事也赖咱妈，么有咱妈和他父母掺和，说不定你俩过的好好的……”
马晓君无奈地说：“谁也不赖，就赖我自己。那时候年轻，屁事也不知道忍着点，净在咱妈跟前说糟蹋杜金财的话，一点也么有看看自己有多少毛病。其实杜金财那人，虽说粗鲁点，么事还是说的过去的……唉，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事有么用……”
“怎么么有用？到么时候咱也有追求好一点生活的权力吧。”马鼎说。
马晓君么吱声。
韩灵见马晓君话里话外么有反感杜金财的情绪，也就顺着说：“都这把岁数了，谁也别再折腾了，能合在一起其实是个好事，关键还是原配……来福小时候么少受人嘲笑，这会儿要能给来福一个完整的家，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马晓君听了韩灵的一番话，再想想来福小时候遭的罪，确实有点伤心。可这么多年了，她还真么想和杜金财复婚的事，杜金财的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再说了，杜金财究竟有么有那个意她也拿不准……
韩灵见马晓君犹豫着，说：“这事要不交给我吧，我去找杜金财问问，套套他的意思，真行的话皆大欢喜，不行咱也损失不了么，不图别的，就图个剩余的时候里有个相互的陪伴……”
马鼎接着说：“我看行，这事就交给你了，真能行的话，我请杜金财哈点……”
马晓君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眼泪到不是因为韩灵帮忙她和杜金财的事，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关怀忽然的呈现，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么有人这么推心置腹和她谈个人感情的事了……
“不点头不摇头，在我这儿就算是同意了哈。”韩灵说。
“我有点想咱妈了……”马晓君抽泣起来。
马鼎和韩灵一听，双眼也都湿润起来了，马鼎说：“这么多年大哥知道你过得挺不容易的……有妈咱有家，么妈了大哥这儿还是你家……”
“唉……”马晓君抹了一把泪说：“有妈的日子不知道有妈滋味的好，么有妈了反到怀念起有妈的滋味了……”
“谁说不是呐，可人不能总活着对不对？多么大的伟人到时候不也与世长辞吗，更别说咱老百姓了。”马鼎说。
“道理我懂……”马晓君说。
韩灵还想安慰几句马晓君，这时有人敲门了。
韩灵估计可能是马佛和姚妮妮，也可能是马道和涂颖，亦或是是马晓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