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鼎是马氏宝丽的大儿子,六十一岁,韩灵是马鼎的老婆,五十八岁。
马鼎刚刚从酒店厨师长的岗位上退休一年多一点。韩灵则因为身体不好,不到五十就办了病退,先前在商业公司当售货员。
十多年前,也就是么退休之前,韩灵可是个伶牙俐齿走路生风的活泼女性,白白的肤色,微胖均匀的身材,曾吸引了不少男顾客到她那儿买东西。
可是忽然有一天,韩灵觉得腿脚不听使唤了,迈不动腿脚不说,右胳膊也抬不起来,即使勉强能抬起来,也是不停地哆嗦。
马鼎就陪着韩灵去了几家医院,每去一家医院,医生就叫做一次全面的检查,拍片抽血磁共振彩超么的。
马鼎寻思省俩钱,就把在上家医院拍过的片子拿给这家医院的医生看。
这家医院的医生摆摆手说:“我只看我们医院拍的片子。”
么办法,马鼎就花钱再拍,费了半天的劲,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等拿到片子一上午差不多过去了。
马鼎拿着片子,扶着韩灵走进刚才摆手只信自己医院片子的这个医生办公室,这个医生拿起片子看了看说:“脑梗,毛细血管都堵了。”
“脑梗?”马鼎挺惊讶地说:“从来么得过脑梗啊……”
“这不是得了吗,”医生笑了笑问韩灵,“你眩晕过吗?心悸头疼过吗?”
“经常这样。”韩灵实话实说。
“这就是脑梗,你们认为的脑梗就是歪鼻子斜眼卧床不起,实际上你这就是轻微的脑梗,只是你不在乎罢了。”
“说的有道理,”韩灵说,“有么好办法吗?”
“像你这样的情况来就诊的还真不少,说实话,么有太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打打针,疏通一下,退次之就是吃点药,哪家医院都一样。”医生说。
“听说针灸和中医么的有一定的疗效。”马鼎说。
“试试到是也可以,多活动活动,别累着,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和愉快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医生抖着腿说。
马鼎心里骂医生放屁,嘴上却说:“那就麻烦医生给开点疏通血管的滴流吧。”
“那行,先开五天的量,”医生说,“有医保?”
“有。”马鼎说。
马鼎就是这样,十多年零零碎碎地带着韩灵看病,钱么少花,也么见管事,韩灵的腿脚还是不灵范,胳膊虽说有些缓解,但还是间接性地抖动。
后来韩灵就不上医院跑了,么有意思,还不够生气的,有一火车的钱也填不满那张血盆大嘴。
最近几年,韩灵么事就去公园散步,时间一长,腿脚胳膊么的还大有好转呢。先前五六分钟哆嗦一次,一次两三分钟,现在十几分钟哆嗦一次,一次还是两三分钟。
“就这样吧。”韩灵挺满足的。
马鼎退休以后,除了有时候帮帮尚来两口子接送继承上幼儿园外,剩余的时间差不多都是陪着韩灵到公园散步,回家再给韩灵做饭,吃饭哆嗦的时候,马鼎就喂着韩灵吃……
直到今天早上,马鼎接到了儿媳小灿的电话后,韩灵得知婆婆么有了,惊愕地把手里端着的粥碗掉到了地上,才猛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居然不哆嗦了,瞬间而来的便是酸麻的感觉。
“赶紧去咱妈家,你到是走啊。”韩灵朝愣在客厅里的马鼎大声说。
“怎么去啊?”马鼎问。
“打车去,还能怎么去,我陪你去,快走。”韩灵说。
在出租车上,韩灵分别给马鼎的弟弟妹妹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老母亲去世的消息。
韩灵打完电话,对马鼎说:“到么时候你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能乱了阵脚,马家人个个都不是善茬,么事你说了算,千万别唯唯诺诺的么有个爷们样。”
“还能有么事,嘁,老妈死了还能有么事……”马鼎么好气地说。
“有么事?我说的话你不信?”韩灵问。
“不信。”马鼎说:“都是亲兄弟姐妹的,还能有么事?”
“老妈在你们是亲兄弟姐妹,老妈不在你们就是亲戚。”韩灵说。
前面的司机笑了笑说:“这位大姐说的极是,兄弟姐妹因为一点点小利益反目为仇的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有,恨不得你出门被车撞死的有。我开了二十多年的车,碰到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过年过节的,么有了爹妈,兄弟姐妹能凑一起吃个饭就算烧高香啰……”
马鼎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韩灵则赞许地对司机说:“深刻,只是我家这口子还么悟懂。”
“我问这位老哥,老母亲有房子吗?有存款吗?有生前保密死后必须面对的事情吗?”司机问。
“有……”马鼎说。
“那大哥你就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有时候兄弟姐妹为了那点利益,还不如亲朋好友讲究情分呢。”司机说。
“我凭着良心做事,谁也说不出么来!”马鼎有点不服气。
“嘿嘿,大哥这是么遇到事,”司机笑了笑说,“讲良心是必须的,可你首先面对的是懂良心的人才行,你讲良心,对方不跟你讲,那你的良心就是一块抹布,对方躲得你远远的……”
“到了。”韩灵对司机说,拿出二十块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谢谢你师傅。”
“谢谢你们,愿死者安息。”司机说。
……
十点之前,马鼎韩灵还有尚来小灿都到了殡仪馆。
尚来打开车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贡品烧纸纸钱檀香么的。
“爸,他们还都么来呢?”尚来说。
“一会就来了,你先和小灿把贡品么的摆上,在月亮门里面。”马鼎指指。
尚来小灿拎着贡品去了月亮门里的小院子。
韩灵见马鼎气呼呼地,安慰着说:“大鼎子,这还不到十点呢,别急。”
“我说的是十点之前,”马鼎说,“买点烧纸能费多大的功夫,说白了就是不重视!”
“看你说的,妈是你的,也是你弟弟妹妹的,你难受,人家未必就不难受,咱将心比心哈,主要是你心里难受的缘故……”韩灵说。
韩灵的话音刚落,大门口就出现了马晓君马晓莉姊妹俩的身影,后面还跟着马鼎的两个弟弟和他们的媳妇。
他们手里都拎着贡品,匆匆往马鼎这边走。
“这不是来了吗,么事稳重点。”韩灵小声地说。
马鼎么吱声,指指月亮门,意思是让他们去那儿。
尚来和小灿把贡品已经摆好了,三根檀香已经燃了起来。
黑白照片里的马氏宝丽慈祥地微笑着,像是在看着她的儿女们。
一切都按照程序进行。
马家的兄弟姐妹和儿媳们,分成两排跪在马氏宝丽的遗像前磕头。
按理说,第一排应该是马鼎和韩灵尚来和小灿的位置,可姚妮妮却一马当先占据了中央马鼎的位置,把马鼎和韩灵挤到了她的左右边。
马家兄弟姐妹都看出来了这样不妥,马道刚要说么,被马鼎止住了。
马鼎想,当儿媳的能给婆婆磕头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在哪个位置就不计较了,你要是计较了,碰到倔脾气的,拍拍屁股走人,你也是干看着。
韩灵在旁边睥睨了一眼姚妮妮,也么说么。
马佛看出了马家人对姚妮妮的不满,可又不敢对姚妮妮说,惧她。在姚妮妮面前,马佛像一个孙子似的永远是付猥琐的劲头,么事心里都明白,越明白就越生气,越生气越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骂。
此刻的马佛跪在姚妮妮的后面,由于场地狭窄,马佛的头距离姚妮妮肥硕的臀部只有十公分。
马佛厌恶地盯了一眼面前的臀部,发现姚妮妮腚沟子那儿的裤缝爆裂了,露出了里面红绒裤。
马佛在心里骂了一句,你她妈的挤个么劲,又不是抢房子抢地抢银子的,么有一点自知之明,显么浑这是。
马鼎喊着一磕头二磕头,当喊到三磕头的时候,姚妮妮撅着腚实实在在放了一个闷屁,像远方的雷,还带着尾音。
马佛只觉得口鼻被闷雷笼罩着,差点么哕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忍不住大声说:“你马勒戈壁的,么玩意儿。”
姚妮妮不雅的行为,马家人都听见了,也就激起了马家人的愤慨。
马家人听到马佛这回直着腰杆子骂了姚妮妮一句,心里都挺佩服马佛的同时,也替马家人解了恨。
马佛骂行,可马家人就是再厌恶姚妮妮,也不能说出么来,拉屎放屁是自由活动,么人也管不着。
姚妮妮低着头撅着腚在偷笑,马家人都站起来了,她还在撅着腚在笑,腚沟子裤缝的爆裂,已经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马家人都忍着笑……
姚妮妮费劲地站了起来,不知马家人为么捂着嘴在笑?
姚妮妮误以为是刚才马佛骂她的缘故,替马家人出了气。
于是,姚妮妮要找回点面子问马佛:“你刚才骂我么?”
“么骂么,谁听见了?”马佛看看在场的马家人。
马鼎和韩灵几个到焚烧池烧纸去了。姚妮妮回头问马晓君:“他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么听见。”马晓君说。
姚妮妮气的咬了咬牙,又问马晓莉:“二姐,你说个公道话,马佛是不是刚才骂我了?”
“骂了,我听见了,”马晓莉肯定地说,“但比你放屁的声音小多了。”
“我可以骂他吗?”
“可以,但是回家骂去。”
“为么他能在这儿骂我我就不能骂他呢?”
“因为我妈在这儿看着你呢,你妈不在。”
“那我回家骂,骂么到时候让马佛跟你们说……”
“乐意骂么就骂么,马佛肯定替你保密,俺们也听不见。”
“他骂我你们全家跟着笑,么意思?”
“这你就误会了,不是笑马佛骂你,是笑你刚才一个闷雷,把裤缝给炸裂了,不信你摸摸。”马晓莉指了指姚妮妮的腚沟子。
姚妮妮下意识地一摸,脸一红说:“你们往哪看不行非的往那看……”
“不是俺们特为看,是你撅着腚沟子让俺们看……”马晓莉说。
马鼎朝这边喊了一句,马晓君姊妹俩赶紧过去烧纸了。
姚妮妮还是不依不饶地对马佛说:“你老小子不放屁?”
“我放屁,可也得文明点,污染环境。”马佛说。
“我污染是在明处,你污染在暗处,你说,谁的觉悟高?”姚妮妮问。
“你高,你比我高多了,你放出屎来还得给你送锦旗是不是?”马佛说。
“都别胡说八道了,”马鼎烦躁地大声说,“这都是么时候了,还有心扯这些王八犊子!”
“么时候也不能不让人拉屎放屁对不对大哥?”姚妮妮。
“你说的么错,一点错么有,有屎就拉有屁就放。”马鼎睃视了一眼姚妮妮。
姚妮妮刚要再说么,马佛说:“你就少说几句吧,赶紧回家换换裤子吧。”
姚妮妮撅着厚嘟嘟的嘴唇刚要说么,就被马鼎高声的嗓门堵了回去:“后天八点都到这儿集合,全马家人一个不能少,送马氏宝丽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