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以铭只觉得头晕眼花，不能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才终于有勇气走进房间。
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只看了一眼，甚至还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忍不住掩着鼻子冲了出去。
裴娅琪边带手套边笑着说：“怕成这样，不至于吧。”
魏以铭不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丢脸，拍了拍胸口直起身子，结结巴巴说：“也……也不是害怕，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有点头晕。”
“嘁。”裴娅琪一脸不相信，弹了一下戴好的手套，“不知道死了几个，听说报案人报警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了。”
“普通老百姓没见过尸体，就算只有一个也会怕的吧。”
“诺，就在那儿，你要是不敢进去，就去跟他聊聊，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裴娅琪往楼梯间努了努嘴，然后带上口罩进屋去了。
魏以铭本想逞能跟着进去，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朝着楼梯间看了一眼，只见角落里抖抖霍霍缩着一个人，浑身是血，低着头抱着膝盖看不清脸。
魏以铭搓了搓手走了过去：“你是报案人？”
那人没有动静，还是同样的姿势缩在那里。魏以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觉得他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了似的。
缓了一会儿，墙角的人抬起头，用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魏以铭，忽然像是看到救星了一般，颤巍巍伸出干枯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说：“警察同志，你们终于来了！”
魏以铭尴尬地笑了笑，推开他的手说：“我不是警察……不过别害怕，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你尽管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了。”
那人点了点头说：“我姓佟，在那边的回收站工作，别人一般都喊我佟师傅，跟赵琼花是认识的，算是熟人……不仅是她，棋牌室里被杀的人我基本都认识，因为他们几乎天天聚在一起打通宵。”佟师傅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颤，魏以铭示意旁边的人给他递了瓶水。
“几点钟发现的这里？”
“大概早晨五点的样子吧……一般那个点棋牌室都还是开着的，他们都不会回去，一直要玩到七点的样子，然后赵琼花……哦，就是这家棋牌室的老板娘就会回家，她要送她家娃去上学。但是今天早晨，这边一点声音都没有，灯是开着的，窗户也开着，我就对着上面喊了几声，突然看见胡美芝半耷拉着脑袋趴在窗户上，眼睛鼻子里不断冒出血来，吓死人了！”
“然后你就进去了？”
“哎呀！进去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连楼都不会上！我不知道她死了，以为她遇见什么事了，就赶紧进去了……哎呀我草……我草……”男人有点失常，脑袋晃个不停，嘴里碎碎叨叨已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魏以铭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顶，但是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侦探，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魏以铭故作镇定地问。
“一推门满墙满地的血啊！电风扇上还挂着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我没敢仔细看就跑走了。”
魏以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其实他脑袋里现在是一片浆糊。想起自己大学时候看恐怖片，最害怕的一种就是开头或者结尾标注了“改编自真实事件”的那种。一想到那些恐怖的画面是真实发生过，就不敢再往下看了。
“小魏呢？让他进来。”屋子里彭盖狱喊道。
魏以铭还沉浸在刚刚男人说的故事里，猛然听见浑厚有力喊自己的声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裴娅琪举着两只沾满血的手探了个脑袋出来，对魏以铭说：“快点，再不进来老师要生气了。”说着又进去了。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魏以铭站起来，但只觉得腿发软，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才觉得能走路了。
“几个人？”在进房间之前他抓住裴娅琪问了一句，希望有一个心理建设，等会儿不至于太崩溃。
“还没数，尸体不太完整，光单独的一只胳膊我就看见五只了。”
光是听听魏以铭都已经受不了，他强忍着恶心才没有吐出来。
裴娅琪看见他的样子笑道：“算是你运气好，工作第一天就遇见这么大的案子。”
“老师呢？老师也觉得这是大案子？”
“彭老师帮忙破案这么多年，死这么多人的可能一只手数都嫌多。”
“我怎么这么惨……”
“别抱怨了，快点过去吧。”裴娅琪说着往屋子里努了努嘴。
魏以铭终于鼓起勇气往里面踏了一步，不过仅仅这一小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献血包围住了。他从没闻过这么浓的血腥味，也没有想过血腥味能刺激人的眼睛都没法睁开。
屋子里虽然没有佟师傅说得那么夸张，但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以铭拍了拍胸脯，安慰了一会儿自己，倒也很快适应下来了。
因为想着佟师傅说的话，所以他最先看了一眼电风扇。只见电风扇上还留着一段绳子，魏以铭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小学生用的塑料跳绳，应该就是刚刚佟师傅说的吊着的尸体。
“是个小姑娘。”彭盖狱说。
“什么？”魏以铭没有听懂。
“电扇上吊着的是一个小女孩，一米二四。”
“哦。”魏以铭应了一声，只觉得可惜。
“你在干什么？”彭盖狱问，“拿本子出来记录，先把现场大概描述一下！”他沉着声音命令道。
魏以铭赶紧从怀里掏出本子，在上面写道：电扇，女，一米二四，上吊。
“加一个，尸体完整。”彭盖狱在一旁指导说。
“有几具不完整的？”魏以铭小心翼翼问道。
“七具，目前看是这样的。”
彭盖狱像是发现了什么弯下腰，从血水里捡起一个挂坠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魏以铭探过头看，看了看说：“就是一个普通的挂坠而已，看样子是塑料的，不值什么钱。”
“普通的挂坠？”彭盖狱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觉得这个普通，你没发现这是一个十字架吗？”
魏以铭点了点头说：“发现了，可是就只是十字架而已啊。”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棋牌室。”
“棋牌室里基本都是中年男女，首先总体文化层次较低，其次，他们大多没有工作，一般这种人很难有信仰，甚至是否知道十字架这个东西都说不定，所以在这里出现的十字架很大可能是凶手的。”
“所以凶手是一个基督徒？”魏以铭顺着他的话说。
彭盖狱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想了一会儿说：“你先去查一查他们各自的宗教信仰。”
魏以铭缩了下脖子：“连死的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我该从何下手？”
彭盖狱指了指靠墙坐着的一具尸体说：“先从她开始，她是除了吊死的小女孩外唯一完整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