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边伙伴们大致无碍，艾拉穆尔心头稍安。
“那个拜龙教徒呢？”
奥灵冲着黑袍男子那个方向努努嘴：“喏，被尤迪恩打死了。”夕岚抿嘴笑道：“还不是多亏你冲上去死抱住他。”
法师闻言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接过阿水递来的烤肉也默默吃起来。
在啃完一整条烤雪兔腿肉后，奥灵略带满足地长吐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仿佛又回到体内。
骑士抹了抹嘴，这才心有余悸地说：“不过这个鬼气森森的家伙确实很强，十足的通灵境界，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手。”精灵在一旁插口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尤迪恩压得死死的。想不到，走了一路的同伴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呢。”
奥灵深有同感，一脸欣慰地看着黑袍男子：“不愧是我兄弟。”
尤迪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此刻还非常虚弱，但男子还是关心起下一步的问题：“布拉卡达还有多远？不知道我们在雪原里面探查到的事情够不够领到他们的赏金...”
说起悬赏，骑士的语气也略微一振：“雪岭巨人的任务算是黄了，那天在山谷里杀成一团的雪岭巨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们连块骨头都顾不上捡。但是野人王曼努切西和那个神秘家伙决斗落败绝对算得上一桩大事，那些极地生物应该也都是那家伙折腾出来的，我认为我们这手情报换鲁登家的五千金币肯定绰绰有余了！艾叔你觉得呢？”
法师默默点头，掏出地图看了会儿：“前面是尼奥河，我们沿着河朝上游走，到布拉卡达的路程不超过三天。”
奥灵振奋地握拳：“虽然大伙儿都受了点伤，走得会慢一点，但想来三四天也足够赶到布拉卡达了。到城里我们只要把消息传回阿茲堡，就可以一边好好休养，一边等候回音了...”
这时候法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众人微微一愣，同时沉默下来，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凝固。
环顾一周，看过了每个人的表情，艾拉穆尔勉强笑了下，站立起来，很慢很慢。
“艾叔....”夕岚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
“我没事。”艾拉穆尔摆摆手，步伐沉重地走到火堆照亮的一个角落——一大一小两个封魔盒正静静叠放在那里。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会遭遇拜龙教徒的截杀全是因为我。”
“因为我一直瞒着你们，悄悄带着这颗龙魂宝珠送往布拉卡达。”
奥灵拿起一根树杈拨弄了一下篝火，勉强开口：“艾叔，事情都过去了，别说了...我们是一起的伙伴，不是吗？”
“一个屡次把所有人置于险境的伙伴吗？”中年法师面色苍白，不管不顾地径自说下去。“其实我们之前会遭到博罗伊的追杀，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闻言的奥灵、夕岚和阿水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博罗伊男爵身边有一个红袍人。他身上应该带着某种特殊的侦测道具，当时我们双方经过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到龙魂宝珠在我手镯的次元空间里起了反应。所以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他。”
“直到今天，我看到这几个拜龙教徒衣服上的龙形纹饰和那个红袍人身上的一模一样。我才确定，那个家伙也是拜龙教的人，博罗伊家虽然表面上是要擒拿夕岚和阿水，但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龙魂珠。就连今天这三个教徒，可能也是拜龙教在博罗伊家失败后布置的后手。”
“这颗龙魂珠到底是什么东西？”阿水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到那个外观精致的封魔盒上。艾拉穆尔掀起盒盖，耀眼的绿芒再次占据了全部人的视野，大家似乎又听到那一声悠长的龙吟，旷古深远，无尽威严。
他们远远看着这颗宝珠，呼吸略微有些迟滞。就好像他们此刻所做的事，并不是在观察一颗珠子，而是在面对一头荒古巨兽。
关上盒盖，异象消失。但是每个人心中微微都还留有一种悸动的感觉。
艾拉穆尔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关于龙魂宝珠我曾经只在一些古老典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据说封存着巨龙的残魂。但是具体功用全都语焉不详。”
“这片大陆上，巨龙消失已久。龙族留下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堪称珍宝。而和灵魂有关的物品，更是只有不朽境界乃至逆命强者才有资格接触的顶级宝物。当我得到龙魂宝珠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这是我人生的一次转机。”
“我考虑许久之后，辗转联系上了布拉卡达云殿里的一位大师。大师果然对这颗魂珠非常感兴趣，对我许下重诺，只要我能把魂珠安全送达云殿。这盒二十颗上品魔晶只是预付的一部分报酬。”
“大师似乎也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声张，大师只是悄悄安排沿途的贤者之屋法师接应我，提供一些补给和支持。直到后来遇上你们。”
“因为自私，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们实话，起初只是把你们当成掩护我前往布拉卡达的工具，一路上眼睁睁看着你们被追杀，甚至就在先前面对拜龙教徒的时候，我还有想过，把你们全抛下，利用手镯上的不定向传送独自逃生！”
这些话仿佛抽光了中年法师的全身力气，他颓然坐倒神色黯然，话音略略带有些颤抖，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曾想要抛弃同伴的自责。
“但是你后来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看出了中年法师此时的脆弱，牧师少女慢慢走到法师面前，摘下颈部的光纹吊坠，放到艾拉穆尔手中。接着把两只小手也叠放在法师略有些干瘦的手掌上，少女直视法师双眼，柔声道：
“实际上，艾叔你并没有怎么利用过我们，一路上反而还帮了我们很多。我和阿水本来只是两个初次迈出家门的女孩，什么都不懂。如果没有你和奥灵的照顾，事情早就变得一团糟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结伴旅行、并肩作战，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在互相依靠、互相帮助，对吗？”
艾拉穆尔只感觉掌心传来不间断的暖意，吊坠上发出的某种波纹一遍又一遍抚平着心灵上的褶皱。
“我还记得我们在比莫省境内的时候，路上遇到乌鸦寨的群匪。当时是艾叔你从坡道上拼命推下滚石，还把你那根柏木法杖都撬断了，这才惊退了那群匪徒。”
“就算是我们在被博罗伊家佣兵追杀，被拜龙教徒威胁的时候，你也好几次都想独自断后，让我们先走。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抛弃过我们。”
艾拉穆尔默然不语，低头看着从手指缝间散发出的柔和光线。丝丝缕缕，好像黎明的初霞，又仿佛斑驳的叹息。
寒风呼啸，众人不再说话，不知是否是因为被勾动了心事，在其他人眼里，此时艾拉穆尔的身影看起来显得格外落寞。
“说起来，艾叔你当时已经在埃尔德加好几年了，王国之内不是就有魔法行会设立的拍卖行吗？或者还有其他几家齐名的高端拍卖所，同样都信誉卓著。拿到魂珠以后怎么还想到千里迢迢跑回布拉卡达呢？”奥灵看到艾拉穆尔似乎心情缓和下来，打算转移话题。
“因为我不甘心。”中年法师没有抬头，低声说道。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我是因为家道中落，无力负担在布拉卡达修习魔法的开销，不得已才离开的。”
“其实不是，我离开那里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被通缉了。”
“通缉我的人，就是我的授业老师——索罗大魔法师。”
迎着同伴们惊讶的眼光，中年法师目视远方，神情怅惘。
“我出生在布拉卡达，这座大陆北方的魔法圣城。家里世代经商，我父亲是一名古董商人，从事古董生意已经很多年了，也算小有所成。”
“我十岁拜入老师索罗的门下，十五岁正式成为一名初级法师，直到二十七岁遭逢变故，苦苦支撑了一年后被老师通缉离开布拉卡达，至今已经十四年了。”
“说起来真是可笑，曾经我那么尊敬他，相信在他的指导下，我必然可以高歌猛进，向魔法的巅峰不断前进。”
“在我成为法师的那一天，是老师亲手给我披上法袍，让我对着魔法之神的雕像立誓，会把毕生的精力投入到修行魔法的道路上。我一直这么想着，也一直这么做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在现实面前，最初的那点梦想原来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艾叔，你还有梦想，是么？”尤迪恩突然问道。
“是的！我还有梦想！一直都有！”法师好像被一下子戳中心事，他握紧双拳霍然起身，死死看着中央的火堆。
篝火熊熊，他的眼里也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烧。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好的天赋！”法师瞥了黑袍男子一眼，因为激动，他的音调也随之抬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