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站在一旁，完整的观看了程盟和林青衣的第一次约会，看着自家小姐因为程捕头的话一会儿元气满满，一会儿怨天尤人的表情，她不由得感叹，爱情的力量真的是强大的，能让林青衣露出那种表情的力量是真的强。
今日的布粥一直到傍晚才结束，回顾一整天，哪怕有中间那一段的小插曲，可是林青衣还是觉得相当完美。
“小姐，今天我们一共熬了四桶粥，蒸了两筐馒头，大概京城里一半以上的乞丐都能吃上一顿饱饭了。”白天布粥，算账这样的事情只能等到晚上来做，小金坐在林青衣的书桌前，帮她算今天一天的开支，也要算算看下次做多少粥才够全京城所有的乞丐都能吃上饱饭。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林青衣自己做，但是今天她不想做。一个人的心里要是有事情，就做不好这些精细的活儿，做了也会错，来来回回找错其实要比重头开始还要麻烦，与其这样的折腾自己，不如就放手的好。
林青衣的华蓥楼从来不会养闲人，就算再不起眼，也是华蓥楼中出力的一份子，小金虽然是丫头，却什么都会，账目这种事情不过是小菜一碟。
“小姐，下次布粥我们可能要多煮些了，不然这光吃馒头也是够受的。”宁静的夜晚只有小金手下的算盘正在噼啪作响，林青衣趴在桌前，手里将程盟的腰牌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之后又抓起来看两眼，磨蹭两下，继续玩。
窗外的天黑漆漆的，只有星星没有月亮。初夏的京城已经开始热了，白天的风暖暖的，到了晚上倒是凉快的很。林青衣最怕热，现在正开着窗，穿着单衣，坐在桌子旁边抻胳膊伸腿玩程盟的腰牌。
“小金，你说，程捕头是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啊。”这是林青衣第一次和小金说程盟的事情。
自家小姐喜欢程盟这种事情小金要是不知道那她这个侍女也实在是做的有些不称职，这件事对小金从来就不是秘密，只是林青衣一向都对程盟信心满满，今日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小金有些意外。
小金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林青衣道：“小姐何出此言？是程捕头今日和小姐说了什么吗？”能让一向自信过头的林青衣说出这样的话来，小金差点就要出门看看，今天晚上升起来是不是月亮。
今天下午程盟和林青衣在枣树下说话的事情，虽说不是整个华蓥楼的人都知道了，但是也都道听途说的差不多了。
程盟是这条街上的捕头不假，他要保护老百姓也不假，可是再怎么护民也不会到知道华蓥楼出事之后一个捕快都不来不及带，只身一人就急急匆匆赶过来的地步。况且他来了之后什么情况都不问，就直接将林青衣护在身后。
这其中的门道，不言而喻。
“他没有说什么啊，只是我这么猜测而已。”小金的惊讶并没有让林青衣觉得意外，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玩腰牌，和平日里唯一的不同，便是没有那般的活泼了。
小金在心中大叫不好，虽然不知道今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小姐这样，只怕是和程捕头闹翻了。程捕头下午走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可言说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让他们之间居然会有这样的转变。
她决心要为小姐做些什么，她一脸大姐大的表情开口道：“小姐不要想太多了，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程捕头有什么发妻之类的消息。”希望这么说小姐的心里能好过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老天保佑啊！
“不一定啊，程盟不是京城人士，他是因为晋升才到京城来的，说不定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成亲了啊。”林青衣玩着腰牌的手停了下来，她静静的看着小金，眉眼间的担忧溢于言表。一个人的心要是动了，那就是动了，无论怎么骗别人都骗不了自己。
要是以前林青衣还不能确定自己对程盟的感情的话，那她现在就能很确定的这么说，她喜欢程盟，比她想象中的可能还要喜欢一些。
“要是程捕头真的成亲了，以他重情重义的性子，一定会把发妻也带来京城，小姐不要胡思乱想，以后有机会旁敲侧击的问问看。”小金天真的笑着，劝说林青衣。
虽说是劝说，不过她是不信程盟会有发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程盟每天早上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她一个外人都要受不了的起一身鸡皮疙瘩，真是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就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是不是当红娘的时间长了，把自己当傻了。
小金继续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一边打算盘一边在心里嘀咕：“程盟有妻子，那公鸡都会下蛋，阴雨天都能出月亮。”
“小金你看，月亮是不是出来了？”
“什么？！”丢了算盘一抬头就看见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乌云已经在不经意间飘走了。
不是，我刚刚是随便说说的啊，老天爷你千万别听我的啊！此刻只有欲哭无泪四个字，方能体现小金内心之焦灼后悔。
月亮出来了，从华蓥楼的楼下看那扇窗的灯火便暗了些。
那棵枣树下的身影却还是那样笔挺的立在那里，男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今天下午，他在这里将自己的腰牌塞给了林青衣，也是在这里，听见林青衣问自己，是不是有心上人。
那一刻他在想，要是自己说有会怎样，他想不到这个答案，就只能逃走。其实转身的瞬间他就挺后悔的，却抹不下面子回去替自己辩解什么，毕竟他同林青衣不过是数面之缘，他自认为没有那个立场非要林青衣知道些自己的什么事情。
本想着晚上要是能恰巧遇上林青衣关窗，趁这个时候时候看看她也是好的。刚刚他跟老天爷打了一个赌，不过老天爷给他的答案让他心底有些小小的得意。老天爷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跟他说谎，骗他一个凡人，所以他并不担心老天爷爽约。他们之间作为证物的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没落下去。
他的目光转到了一边的华蓥楼，那扇小小的窗户里的灯火已经渐渐的暗了下去。
夜深了，今晚的月色很美。青衣，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自从李六公子来华蓥楼闹事，被程盟和一众乞丐们围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华蓥楼都风平浪静。林青衣还是潇潇洒洒的做她的华蓥楼主，而程盟还是那个每天定时定点在华蓥楼门前的枣树下报道的那个小捕头。
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这天的华蓥楼也是一样的宁静，没有人打扰的宁静，楼下的宾客很少，街道上的人也很少，伙计们将华蓥楼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可是这食客们却一点儿都无心在此，连人影都少有看见。
“今儿是怎么了，这人都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了，这街上走个人都是稀罕的。”店里没生意，林青衣这个老板都没有着急，倒是手下的伙计个个着急的不得了。自家的小姐不管事，一心想着帮程捕头物色姑娘，那他们就要将这江山撑起来。
说起来最近还有件稀罕事儿，就是林青衣一直在帮程盟物色好人家的姑娘。
之前她曾经问过程盟是不是有心上人，可是后来程盟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那天晚上，林青衣彻夜未眠的想这事的前因后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程盟的心上人已经嫁人了。
所以在听说了妻子这回事之后，程盟的反应会那么的剧烈，而且眼中带着点悲伤。林青衣不问青红皂白，就如此的笃定的告诉了小金。小金听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死死盯着林青衣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她真的很想出去把全京城会治病的大夫都请到华蓥楼来，让他们把自家小姐的脑子切开。她是真的很想看看，那看起来挺大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味道的汤汤水水，不知道能不能端出来当成晚上的汤喝。
小金的心事并没有在林青衣的心里留下些什么痕迹，后者完美的将小金的眼神忽略，一心一意的沉浸在自己给程盟编派的爱情故事上。
既然人家姑娘已经走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让程盟一个人独守这段感情了不是？林青衣想着，再帮程盟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等人家姑娘和程盟两人见了面之后，再让他们自己定夺。
虽说这媒人不该让新人见面，这样破坏规矩，啥规矩不规矩的不都是人定的，旁人也就算了，林青衣不见得会上这么多的心，可程盟不是一般的人，林青衣希望这姑娘会是他喜欢的才好。自己一张嘴再怎么说，最后要过日子的可是他们，他们互相没有好感，旁人觉得般配又有何用？
既然注定了程盟与自己无缘，那还是尽快让他名草有主好了，这样一来断了自己的念想，二来也免得自己被自己逼疯。
原本还准备让小金帮自己参谋参谋的，但是林青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矫情事儿还没完呢，小金那头也不好过。
前两日小金认识了个私塾先生，因为无钱吃饭，饿晕在街头，是小金从店里唤来伙计，将人抬了回去，一碗热粥下去，才让人回了魂。之后那书生便是不走了，一直赖在华蓥楼，说是什么姑娘的恩情小生无以为报，唯有为店里做工，方能补偿一二之类。不过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论落在小金的耳朵里就是“我没地方吃饭，我不能走，你要是非要我走，我明儿就继续饿晕在你家门口，我看你救不救我”的意思。
这书生缠了小金好几日，最后小金无奈，便求着林青衣给这小书生寻个差事做做。这小书生寒窗十几年，就为了将来有一日能高中，给自己的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也是因为这个林青衣才不愿他一身才华都被埋没。
街上的小乞丐连肚子都吃不饱，更不要说去读书，而他们的不学无术，林青衣却也看不下去，最后给小书生出了个主意，让他在华蓥楼住下，就当是给华蓥楼做工，每日在后院里腾出一小片空地给他做私塾。
华蓥楼给他提供食宿，算是聘请他来为那些小乞丐做个私塾先生。
林青衣到现在都记得，跟那小书生说完这件事之后，那小书生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一脸看见救世主的眼神看着她，真的就恨不得给她跪下来嗑一个。并且后来这小书生说到激动处时，真的没忍住向林青衣下跪，林青衣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立刻就将小书生扶起，稍稍安慰两句打发走了。
小书生第二天摇身一变变成了小先生，这私塾办的也是有模有样的，那些小乞丐也不会每日都在街上无所事事的到处闯祸，每日摇头晃脑的跟着小先生念书的样子，倒也挺可爱的。
林青衣挺开心的，有时候开心到会忘了程盟的事情，就站在院子里看那些孩子读书，看整整一天。
这林青衣的一念之想，却是害苦了小金，小金那两日总是被小先生缠着，说这说那，小先生知道林青衣肯出手相救，是因为小金的功劳，而小金也是小先生中意的姑娘，虽说两人现在这个身份相差太多，却也丝毫没有难倒这小先生。
华蓥楼上上下下，那两天都带着暧昧的眼光看着小先生和小金，伙计们看见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心领神会的露出一个“我懂得”的表情，各个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绕着他们走。
小先生虽是个读书人，却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多的讲究，面对众人的眼光也丝毫没有胆怯惧意，只觉得，男欢女爱是人间最正常不过的事，何须避讳他人，更何况诗经曾经读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最后小先生还在华蓥楼，倒是这小金被逼的无可奈何，离开京城躲了一遭。
两日后林青衣都在全京城的范围内物色好人家的姑娘，这事是小金走后林青衣才开始做的，小金最近不在华蓥楼，自然不知晓，不过也幸亏她不知道，不然只怕华蓥楼明日就不姓林改姓金，小金绝对会直接在华蓥楼上演一出手撕傻子。
直到这事都快成了，小金才探亲回来，回来就听说，今日小姐带回来一个很美貌的女子，才知道自己小姐还真给程捕头说了媒。小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了自家小姐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