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费的问题还没解决,谈宜之主动跟外联部联系,又跟他们一起与公司负责人谈,外联部部长也爽快答应。成人的世界,即使心存嫌隙,面子上还得要过得去,毕竟还要一起做事的。
谈宜之又忙起来了。
定好的场地是在学校小礼堂,时间定为周三早上,好不容易走完各种流程,各种签名,审批都下来了,结果又收到通知说,有教授要开讲座,其他会议室安排不下来,只好缩减他们的演出时间,等教授开完讲座后才轮到他们。
谈宜之不得已又去办公室磨,“主任,不行啊,真的不行,我们得提前布置现场,还要彩排,本来时间就不够……”
主任摆摆手,说“我们也没办法,学校安排的。”
“我们时间都定好了,请柬通知也发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
不为所动。
“我们也知道您不好做,我们实在是不好临时换场地,都彩排过来,物资都在按礼堂规格购买的。”
这个活动也很重要,搞砸了我们也不好交代,还会给学校丢人!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啊。”
见那主任犹豫,谈宜之就知道有机会了。
趁势追击“科技楼一楼有一个大的阶梯教室,又是前两年新建的,里面设施齐全,投影仪,电子屏幕都是新的,还可以容纳五百人,开讲座足够了。”
“科技楼不归我们管,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校长特批的特权,那栋楼的管理权不归我们,都是他们学院自行安排的。”
说到这份上,就代表同意了。
谈宜之大松一口气,“没事,我跟那边的人挺熟的,我跟他们联系,让他们的阶梯教室一用。”
主任这才松口。
总算搞定,出了办公室,谈宜之忙不迭联系幸一冉。
电话一通,谈宜之先声夺人“亲爱的,我有一事求您。”
幸一冉正跟男朋友逛校园,听到这话拿开电话,再三确认,是谈宜之啊,是那个风骨傲然的谈宜之啊,怎么来求我了?平时都是自己求她的啊,没听错吧?
不确定追问:“你求我?哟哟,您还有今天啊,什么事,我做得到的一定帮你!叫我把钟诚卖了我也愿意!”
钟诚在一旁听到忍不住捏她脸。
幸一冉连忙嬉皮笑脸求饶“呜呜,错了,错了,亲爱的,不买,我怎么舍得把你卖了?谁说的!没人说,你听错了!”
谈宜之一听就知道钟诚在旁边。
谈宜之笑:“不用把钟诚卖了,叫他帮我做件事情,有重赏!”
“叫他帮我去跟他们院长说一下,周三上午,有个教授要开讲座,地点在他们科技楼一楼那个阶梯教室。”
“啧啧啧,谈宜之,你要这么拼命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出风头,拼死拼活就为那破奖状?”
谈宜之这会闲下来,调侃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行!”
幸一冉收了手机,摸了摸被捏的脸颊,怎么感觉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捏她脸了?
钟诚随口问:“宜之找我干嘛?还得求你?”
“叫你帮她搞一教室给一教授开讲座。”
这不是什么难事,迟疑一会疑惑道:“不过宜之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幸一冉砸吧嘴,说:“说是为了下学期当个助班,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那么热心肠,估计是哪条神经抽了吧……”
“……”
*
谈宜之可能真的是哪条神经抽了,过往席知远谈宜之两人打电话聊天,大都是席知远那边有事匆匆挂断,现在情况有些反转。
这一天席知远趁着午休时间,打电话过去谈宜之。
过了好一会才接通,他说:“吃饭了吗?”
“…吃了。”
“……”
谈宜之放下手头的工作,迟疑一会,小心翼翼,应答道:“还没,等会就去。”
席知远微恼,语气难免严厉起来:“再忙也要吃饭!”
谈宜之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自己还不是一样,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教训起别人还一板一眼的。
但这话她可不敢对席知远说,还是得乖乖地答应说:“知道啦。”
席知远察觉自己语气可能有些重,遂放缓语气说:“在忙什么?”
“准备与一家公司谈赞助,现在在准备资料。”
席知远不了解,知道这是她的工作也不多言,想起前几天通话时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当时自己有要务处理,没来得及细问。
“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他以为是他在工作上或者学习上遇到不顺心。
谈宜之怕他担心,私心也是不想让他知道,垂眸说:“…没事。”
席知远放缓语气,教导道:“宽以待人,严于律己,跟同学有什么矛盾,意见不同要及时处理……”
谈宜之听多了他这一套,开始还会认真听讲,身心服从,不敢反驳,后来听多了,还是不敢反驳,但也听不进去,主要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但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现在听着他说一大堆,嘴里含糊应付,手里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席知远自然是察觉到了,知道她听不进去但也知道她为人处事应该也能处理好,倒也不担心。
不说她什么了,说多反而招人嫌,他换话题,调侃道:“现在,你比我还要忙。”
谈宜之一时嘴快“就准你忙,不准我忙啊,让你也尝尝相思之苦……”
谈宜之没想那么多,席知远反倒是静了一会,难得被人噎住,一贯巧舌如簧,现在也不知说什么。
抿嘴想说什么,却听到她急匆匆说:“那什么…我有事,先挂了啊…拜拜。”
席知远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哑然失笑。
倒是应了她那句,他也要尝尝这相思之苦。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两星期,就没人再说谈宜之攀龙附贵的八卦了,谣言也很久没听到了。只要事不关己,只要无人提及,再轰动的事情也会被人淡忘,总有新的事情覆盖旧的事情。
谣言来得轰轰烈烈,去得悄无声息。
这天夜里席知远不打招呼直接过来。
到了发信息说自己在楼下,谈宜之当下从被窝跳起,穿着睡衣就下去了。
夜已深,宿舍楼下安安静静的,谈宜之猫着腰,趁宿管阿姨打瞌睡之际,快速溜过去。
宜之一出宿舍楼就看见前边的路灯底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低调不张扬静静地靠在一旁。
谈宜之穿着长袖棉质睡衣睡裤,半长的头发扎起来绑在后头,席知远在车上见着她朝着走过来,在她到达之前下车迎接。
“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谈宜之都躺在床上打算睡觉了,平时他要找她或者要过来都会提前打招呼的,今天不打招呼就过来,谈宜之以为他有急事,急匆匆地也不换衣服,随意扎起还没梳理有些乱的头发。
“外面有点凉,进车里说吧。”
说话语气淡淡,分不清喜怒,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他却转身先进车里。
谈宜之心一沉,他一向谦恭有礼,从来对她没有过这样。
谈宜之忐忑不安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最近没做什么啊,都没怎么见面,难道是最近太忙疏忽他了?还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他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大晚上跑来兴师问罪的……还是自己哪里做不好,让他为难,面子上过不去?不对啊,他们最近都没怎么见面,偶尔出去也是在私密性极好的餐厅,会所之类的,要给他丢脸也得有机会啊。
谈宜之苦想,反省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
呆呆地拉上车门,转头看他,他正目视前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
谈宜之猜不准,一时间也不说话。
半响,他食指停止敲打,开口:“想好了吗?”
轻笑:“或者说,想到了吗?”
这样的席知远很陌生,她开始有点后悔下来了。
她静默不语,心却害怕起来。
他又说:“你怕我?”
谈宜之汗颜,说:“…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
“……”
他又不说话。
谈宜之试探“发生什么事了吗?”
“……”
“工作不顺心,还是…还是我哪里做不好?”
他说:“为什么觉得是你自己做不好?”
他说:“为什么不是我哪里做不好?嗯?”
谈宜之心里忐忑,闻言低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心又重重一沉,她,让他失望了吗?
她听到他说:“我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为什么有事不跟我说?”
“没有啊。”
他肯定是误会了,她抬头,嘴角强扯笑意,想要解释。
落眼却看见他下颚紧绷,嘴唇微抿,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含着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不知是喜是怒,这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又看向他的衣服,他明显是从哪个会议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西装西服,打着领带。
他看着她,想听她说点什么,谁知道她眼神躲闪。
她揉了揉眉心,告诫自己不能动怒,缓声说:“之前有人造谣传谣!说你爱慕虚荣,不洁身自好……”勾引人,在老师面前献媚……
后面那些话他不忍心说,因为那些词语跟她根本沾不上边。
他想不通的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她怎么能受这么大的耻辱不吭声,也不跟他说?
“你终究还是知道。”
她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却听到一把低哑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重重压着喘不过气。
路灯霎那暗下来,前面的路灯接连一盏盏暗下去,整个校园变得无比寂静,忽然宿管阿姨吹着哨子,哨声连成一片,命令学生关灯休息,宿舍楼传来哀嚎一片,最终归于平静。
席知远低头寻她,只见她低着眉,蜷缩在座椅上,乖巧得像一只焉了失去活力的兔子。
刹那间,无力感袭来,宜之,宜之,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宜之宜之,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