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看到身后的唐谨伸着来不及缩回的手，一脸酸涩，满目苍凉。
失眠简直是理所当然，幸好是请假不用上班，快到天亮她倒意识涣散逐渐入睡，迷迷糊糊间她被一声接一声的鸣笛声惊醒。
唐谨扶着头哀嚎一声，起身跌跌撞撞爬到阳台，一眼就看到昨晚那辆黑马显眼得停在她公寓下，主人恶意地制造出扰人清梦的鸣笛声。
她就是真困也该清醒了！天啊！亏得她住二楼，这男人也不怕被人围堵？下意识地，她回头看一眼闹钟，倒说不出话来。
她才想起昨晚季彦似乎有提到今天见面什么的。
也不知季彦是不是故意的，看到出现在阳台，他伸出手示意等她的意思，便不再理她。唐谨因想起他昨天的话，犹犹豫豫的想着要不要赴约；她的脑袋乱糟糟的，要是能逃最好不过。但楼下的人似乎长了透视眼般，她有心磨蹭，鸣笛声便过一分钟响起一次，逐渐加长。
唐谨听着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不得不硬着头皮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随手捞起钥匙手机便出门。
见到她，季彦微微笑了，一副为难的语气说“你手机关机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劳驾季总了”。唐谨恨恨地瞪着他的脸，天知道，她每次失眠最好就是等自己睡到自然醒，否则一定会头痛欲裂；就像现在，她脑袋嗡嗡直响像住了上千只蜜蜂。
“当做赔罪，请你吃大餐”。他笑意盈盈地打开车门，绅士地躬身请她进去。
“我要最好的牛排和柳橙汁”。
“是敝人的荣幸”。
意外的，季彦带她来的是离C大很近的一家餐厅，价格略嫌贵，味道却一等一的好；以前她也喜欢来这，对面有一家不算很大的摩卡咖啡店，店里就只有一种咖啡，店主却会很多花样，每次去点不同风格的味道都能带给她惊喜，因此生意很好，C大的学生有很多去那兼职的。
她记得很久之前，有一阵子，她也爱跑那家店，其实她不大爱咖啡这种苦涩涩味道的饮料的；罗音常笑她暴敛天物，每次点上一杯却一滴不沾，只管咬着她自带的柳橙汁的习惯有一口没一口地等着小闻下班，然后再去图书馆。
也记得，那次她实在看不惯林优优，罗音和秦贤帮她欺负林优优；那人，是如何的冷漠回击她，如何的，在她面前维护别人，当了林优优的英雄。
唐谨进了餐厅就不说话了，环顾一遍四周，果然的客人很多；好不容易有个靠窗的位子，她坐下不发一言地等着餐点，桌布下的手把玩着手机；过了一会，还是悄悄开了机。
季彦似也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没有多问，脸上淡淡的笑容陪着。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呢”。
唐谨抬头诧异地看向他，想了想，方才记得还真是，那正是罗音失恋和陆甚铭打得火热的时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季彦突然提起这个，却教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除了C大，除了她和闻悉，还是有很多人记得那些年，那些事；甚至，那些年里的人，比如罗音和陆甚铭的爱情都开花结了果；季彦消失了很久又来到她对面陪她分享一份牛排；还有，还有她的小闻。
她蓦地对他说“季彦，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谢谢”？
季彦摇摇头，看着她，笑了“你一向都不待见我”。
唐谨看着他一贯的招牌笑容，也不由得心情轻松起来，真心地对他说一句“谢谢你，季彦，你总是帮我很多”。
五年前，她孤立无助，是他不计回报帮了她；虽然那时他戏言说‘我垂涎你好久了，如果你太过感激我的话不如给我多点心甘情愿好了’。后来他却挥挥手说爸爸去世了作为孝子实在不能高高兴兴结婚，然后就潇洒地出国了，一走好几年；现在，她最失落的时候，他带她来吃最好的牛排。细细想，好像每次他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巧合，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只是，感动，却不能换成爱他。
就像这几年，美人白发，爱情未死。
唐谨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里渐渐清醒明朗，想着那年咖啡店里小闻维护林优优的情景，想着他在厨房的背影，想着在图书馆时她常常目不转睛偷盯着他的眉眼，想着在采访中他说有了未婚妻，想着他的那句“恭喜你，追到我了”…
“恭喜你，追到我了”。
“所以...你不会跟别人结婚”？
“嗯”。
“所以….你跟那个女人不存在恋爱关系”？
“嗯”。
“那么….现在我是你货真价实的女朋友吧”？
“当然”。
....
唐谨忽而就笑了，眉间的皱褶像风吹过沙丘换了平整，大大的双眸盈盈发亮，这几天的自我厌恶和喘喘不安好像都有了答案，心里有股蠢蠢欲动，想飞身离开，想立即见到他，想跟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足够的信任他；她怎么能怀疑。
她的小闻，从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安静地信守承诺。
季彦脸上的笑渐渐敛回，下意识抚摸左手中指的戒指，脸上不动声色。
唐谨似乎很兴奋，眉眼的笑太过明显，她看着季彦，温温暖暖地对他说“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会有最好的爱情的对吗；我不能爱你，但我们的缘分，做好朋友绰绰有余对吗”？！
她的目光远比说的话坦白，季彦微微低垂着眉眼没有接话。
她怎么能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她怎么能用那样的语气拒绝他；虽然很多年前就知道，她从来不掩饰做作，从来不拖泥带水；那时他有很好的理由很好的态度逃跑，躲得远远的一点一点找回骄傲和风度；再回国，不过就想从容点靠近她，他不逼她的，等等也没关系的；但好像，还是不行。
她老实得教他气结。
良久，季彦轻轻抬头，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一点一点绽开笑容“好朋友吗，我以为我们是兄妹呢；在国外的这几年，我家的管家陈妈还记得你，总说第一次碰到喜欢她煮的菜足足吃了两大碗饭的女孩子”。
唐谨笑着回道“那是我住到季家避难的时候吧，丢死人了；你还是叫她不要记得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里尽是释然和温情。
如果爱情不是最安全的，不是最合时宜的，何不用另一种永远不会分手不会结束的方式呢；不管是爱一个人还是纪念一段时光，从来就不是只有最奢侈的那一种方法。
朋友、知己、亲人；就看你用哪个称号了。
餐厅里，远远的有个人很早就注意到了唐谨这桌；他饶有兴趣地观察两人之间的互动，在考虑着要不要去打招呼的时候，正好他的助手打电话来请示问题。
挂了电话，他笑了，拨了个号码过去“我们丰神俊朗的院长要不要考虑预订VIP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