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听到洛阳方面传来的城门鼓响后,随即白马寺响起悠扬的钟声,侯道宗翻身坐起,踏着软鞋打开房门,此时已天光放亮。
从井中打来清水洗漱一番,这才将长发扎入噗头之中,因着春末夏初季节,早晨天气稍显炎热,道宗在小衣之外穿了一件单薄丝织阑衫,越发显得书生气十足。
道宗来到昨日女子所住的精舍外,但见房门紧闭窗棂微掩,道宗本想敲开房门道声歉意,因着男女有别不好贸然打扰,在门外徘徊片刻,见来福、来旺二人出得房门前去井旁汲水,佯装游园而归的模样来到二人身前道:“好生洗漱,一会儿用了餐饭就进城。”
说着进入房中展开书卷来读,待二人洗漱已毕去香积厨用了餐饭,这才重入寺中畅游一番。
进大雄宝殿布施了一贯铜钱后,随着僧人敲响铜罄,道宗谦恭礼拜,躬身退出大殿。见来福、来旺上了香出来,复又前去其他大殿及钟鼓楼游玩一番。
眼见着快至辰时三刻,道宗主仆三人走向东院角门马槽中牵马拖驴而出。
出了寺门,就见两匹汉白玉雕刻的石马分立东西两侧,道宗缓缓纵辔向着山门而去,心中竟生出无限的惆怅感:“不知昨晚那女子是否还在寺中?”
心中一面想着一面纵辔出了一门三洞的石砌弧券门,向着洛阳打马而去。
神都洛阳南直伊阙,北依邙山,东出瀍水,西出涧水,洛水横贯都城,有河汉之象。
周城五十二里,南面三门,正南:定鼎门,东:长夏门,西:厚载门。
东面三门,正中:建春门,北:上东门,南:永通门。
北面二门,东:安喜门,西:徽安门。
三人来到上东门,甩蹬下马进入城门,经武候一番查验,出具公验文书后,方才进入城门洞中。
侯道宗早就听说西晋石崇别墅金谷园奢华异常气派深然,问明洛阳当地人后,带领来旺、来福二人打马向城东北而去。
到了金谷园门首处,来旺翻身下驴,来到道宗身侧揽辔搀扶着他下了马。道宗将手中马鞭交给他,径自进入园中,所过之处皆是荒草稀稀,亭台楼阁曲廊回合虽重建了些亦不复当年楼榭亭阁高低错落的景致。
一条溪水萦绕穿流园中,翠鸟幽鸣,鱼跃荷塘,道宗缓步其中,不觉想起韦应物的《金谷园歌》:
当时豪右争骄侈,锦为步障四十里。
东风吹花雪满川,紫气凝阁朝景妍。
洛阳陌上人回首,丝竹飘飖入青天。
晋武平吴恣欢燕,馀风靡靡朝廷变。
当时看到此歌时并不以为然,如今亲眼所见园中颓废景致,竟生出恍然隔世之感,想到石崇斗富之时将园内殿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皇宫一般,如今大多却成了残垣断壁,一片荒凉之境。
侯道宗神情落漠在园中徘徊,想到人生一世,倏儿富贵,倏儿败落,到头来又有何趣味?
正自落落寡欢行将出园之时,就听园门处有人道:“唉!那个谁?你怎么也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