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执法堂大殿的檐角,桌子上的清茗已经没有了热气。毛尖茶叶静静地沉于杯底,馥郁茶香只剩苦涩。
椅子前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个酒坛子,浓醇的香味在大殿里四散开来。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陈年的好酒。
“葛老,太阳快落山了,恐怕过不了多久,那名叫楚凡的少年就要被传送出来了,他应该毫无所获。”邱枫皱着眉头,看着散落一地的坛坛罐罐和似睡非睡、似醉非醉的老者说道。
因为葛老在此的缘故,他不敢轻易出了大殿,只能靠着杨方实时传送回来的情报了解一二。
对木清灵获得青羽一事,他大加赞赏。不愧是上等丹田的拥有者,这青羽乃是上古圣鸟青鸾的翎羽所化,机缘巧合之下被某位大能得获,随后收于天渊帝国的聚灵塔中,称之为至宝也不过分。
对于还未出塔的楚凡,他觉得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只有下等丹田,在领悟大道能力上差点是可以理解的,恐怕他当初也是凭借浑厚的精神力才通过考核的。
“邱将军,外面也快结束了,你该出去收拾收拾了。”沧桑慵懒的声音从葛老花白的胡须中传出,他好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倦怠。
“是,葛老!”邱枫微微低头回应道。当他再往那椅子的方向看去时,早已经没了葛老的人影,地上那坛还未开封的酒也随之匿迹。
聚灵塔前,木清灵将青羽抵于身后,灵气的浓郁程度直逼弑神枪,让嗜战如命的万里也一阵咂舌。但想到木清灵是上等丹田时,他那高傲的性子竟然也隐隐有点服气。
天边赤红的晚霞如同红绸一般铺展开来,散射的红光落在木清灵发髻中的灵蝶玉簪上。她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急躁,稚嫩的脸上也不似平常那般清冷,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还在塔中的楚凡。
聚灵塔的铁门之上,一道白光喷吐而出,幻化成了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一个黑点从铁门内部被传送出来,沿着通道缓缓而行,不久便滑坐在塔前的空地上。
“小凡哥哥!”木清灵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两脚生风,朝着那座静坐的身影轻移而去。
楚凡端坐得笔挺,双眸依旧紧闭,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眉头都拧成了“川”字。木清灵的白衣带来一阵清风,将楚凡的垂落的发丝轻轻扬起,他依旧毫无反应。
“小凡哥哥!”木清灵半蹲于楚凡的面前,拨去垂在楚凡面前的黑发,眼神无比的担忧。
此刻的楚凡像是陷入了沉睡,除了紧皱的眉头和胸膛的起伏之外,再也看不出正常人的痕迹。
万里也围上前来,看着身旁空无一物的楚凡,不禁略微失神。难道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火红的眸子盯着楚凡紧皱的眉头,忽然感觉出了一丝异样。楚凡好像陷入了一种深度冥想的状态,这种状态让痴迷武学的他极为憧憬与向往,因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修炼之人的悟性才最为纯粹与透彻。
楚凡究竟在塔里经历了什么?
一阵嗡鸣声从聚灵塔中传出,那白光构成的通道被聚灵塔黑色的铁门收了回去,一副散开的卷轴从铁门正中心抛了出来。随意的姿态就像是聚灵塔中有人丢了一布包垃圾,又像是抠完脚的大汉泼了盆洗脚水。
那轨道似乎提前计算好了般,卷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楚凡的怀里。
正襟端坐的楚凡瞬间睁开眼,眼神中一股清亮,如同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他站起来,面向聚灵塔深鞠了一躬:“受教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木清灵细细地念着这句话,低着脑袋思忖着。一边的万里也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聚灵塔塔顶的另一侧,葛老抱着酒坛子慵懒地躺着,后背使劲在瓦上蹭了蹭,以此缓解身上的瘙痒。
“好啊,看来你们都有所收获!”
邱枫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亮红的铠甲在这暮色中更显鲜艳。他看着万里手中的火红卷轴,木清灵手中的青羽剑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楚凡手中的那卷白纸上时,眉头拧成了麻花状。这幅卷轴上一个大字也没有,甚至连一丁点灵气都散发不出来,跟普通的一张纸没有什么区别。聚灵塔中竟有如此凡物,甚是奇怪!
见邱枫前来,三位少年纷纷行礼。楚凡注意到了邱枫神色的变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将卷轴收起来。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除了“路漫漫其修远兮”这几个大字,他对于这幅卷轴也一无所知。
邱枫转过身去,对着莽苍的暮色和林立的层楼长啸了一句:“谁要是打这些宝贝的主意,就是跟我邱枫过不去,跟执法堂过不去!”
他响亮的声音越过层层楼宇,震慑味儿十足。至宝在手,难免有人心起歹意,他想给这少年们一个保证。一个来自天渊五虎将的保证,一个来自于执法堂的保证。
于是,在一些隐蔽处,一些稀稀疏疏的人影陆续离开了……
夜晚,楚凡负手立于房间的窗前,静静地欣赏着满城夜色,而身后的楚飞抱着一个肥美的猪蹄大快朵颐。
明天就要离开上清镇了,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楚凡心里五味杂陈。
一阵凉风吹过,飘来阵阵奇异的酒香。身后的楚飞突然长嚎一声,楚凡扭过头来,发现椅子上多了一个怀抱酒坛,头发蓬散的老者,而此刻楚飞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你个狼崽子,还挺凶的吗嘛!”老者微眯了眼,在楚飞头上敲了敲。
“小飞,不得无礼!”楚凡喝住了楚飞,眼中带着些恭敬,因为来者正是天渊学院招生点最后方的老师。老者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这屋子,又能够一眼识别出楚飞的本体,不可谓不厉害。
“前辈,您这是?”
“叫我葛老就行。我呀,是找你来喝酒的!”说着,他将手中的那坛酒拆开,倒在茶盅里,递给了楚凡。
“前辈,我不会喝酒!”楚凡连声拒绝,头摇得跟波浪滚儿似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饮酒岂能行!”葛老面带愠色,端住盅底往上一抬,想将杯中的酒灌入楚凡口中。
“葛老头,你这么大的岁数,怎么还跟孩子过不去?”
一道紫芒似雷电般穿过窗口,直冲葛老手中的清酒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紫芒幻化成了一个浑身紫袍的老者。他白发三千,流泻在肩头,于灯火下微微闪着光泽。灰褐色双眸深邃如一潭古泉,望着那双眼,楚凡有些失神。
此刻,这老人端坐在葛老面前,一只手握着茶盅,慢慢品着美酒,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捋着胸前垂落的髯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