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晖见他形状轻佻，不觉皱起了眉头，诘道：“你是吃饱撑起来了是吧！”
“小兄弟如此，也是为了缓解你的心绪，又不是什么坏心。”解子文拦住了他的话头，却向韦楷泽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该如此轻浮。”
韦楷泽根本没把姚元晖的斥骂放心上，只笑嘻嘻地对解子文说道：“不怕大人笑话，卑职出身自穷乡僻壤，孤陋寡闻，长这么大，这诸般异类可真是从没见过，就盼着有一天能一睹其风韵呢。”
“这世间有神、圣、魔、妖、怪、精、兽诸种类别，其中以精怪兽等尤为繁杂众多，其中偶有天姿俊秀者化人而为妖。他们常以人形隐于人间集市。仕、医、农、渔、工、商、衙等五行八作皆有所涉，诸般交流复杂，你就是见过也未必识得，可不能称为异类。”解子文借着教训韦楷泽岔开了话题，“就是神都，也有是娶了或嫁了人家的妖精，生了儿育了女过着寻常人生活的，可都是帝国子民。”
韦楷泽被他这番言语吓得脱口而出：“还有此等事？”
“大多妖精花费了千百年的修行，历尽险恶艰辛，灵智得聚，化为人形，已耗尽缘力。其中多数也只是做到行走无礙，与常人无异，于人世间走一遭，经历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偶然有些如气力异于常人，或容颜秀于常人，或思虑优于常人……诸类者就更是异数。”解子文不愧出身于辟邪大族，见闻广博。
韦楷泽吃惊得下意识说了句：“只是这非我族类其……”
“闭嘴！少说这等不开眼的话。”才说出半句话，姚元晖就吓得立马喝止住了他，一双眼牛大地瞪住他——你知道眼前谁就是个妖精或是其后裔？
“昔日我金殷帝国太宗皇帝发现有兽妖在本国化人隐于集市时，曾有纶音：天有规国有律，此等精兽能循天规而化人形，天既许之朕岂不能容耶？凡遵国律守人伦者，不问出处皆朕之子民。”解子文朝帝阙拱手，以示礼敬，“有此一谕，帝国自此各方人才云集，国力日盛，才能于四方豪强下不畏征战，独秀于林。”
韦楷泽怔了半晌才说道：“太宗皇帝圣明！”
姚元晖说道：“不要以为只有精怪兽才可修成妖，即是人，有追逐圣体者，一旦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亦终成妖孽。”
韦楷泽打了个冷颤：“如今此物不会就是这等妖孽吧？”
姚元晖一下被他噎住了，脸上一付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解子文见越扯越远不着边际，便排解道：“要知民间多有好大之言，三人成虎。此番扰乱神都的，其实亦或不过是具木魅山魈，灵智未成，才会祸害尘俗。”
“山魈木魅？”姚元晖听得有瞬息间的错愕，然后霍然惊醒，“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解子文问道，“莫非你已有所得？”
只是一言之后，姚元晖的表情却变得更迷惑了起来。
韦楷泽提醒道：“难道是刚才咱们遇到的骑驴者？”
解子文皱起眉头：“什么骑驴者？”
姚元晖略有些犹疑，然后说道：“适才在路上卑职一时间曾感觉到有气息纷扰，当时只当是卑职二人长途跋涉后饥渴疲惫之下的心气浮动，目下看来并非如此。”
韦楷泽这时候颇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当时那人……那物确实是行迹可疑，青天白日的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姚元晖自嘲道：“想来师尊们并未看走眼，卑职确实是资质愚钝之辈。”
“天下之学者，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解子文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叹，“只是我等肉眼凡胎，本是钝铁磨针、铢积寸累，坚忍渐进，虽不能指望超凡入圣，也要不枉来这人世上走一遭。”
韦楷泽不解地说道：“只是尝听姚头说，木魅山魈不过是木石成精，多有粗鄙陋钝，并不具有参修深玄太极的妖力，怎有能力惊扰神都？”
解子文说道：“兄弟你所言极是。木魅山魈最是鲁钝，但总有些异属，得天地独厚，能挣脱混沌朦昧，破脱桎梏，开悟成立。”
姚元晖说道：“大人适才说此物现身时披风带雨，卑职思想当是依水而生……恕卑职放肆问一句，可曾清查河泽？”
“水部曾遣人查察神都大小河泽，一无所获。”解子文说道，“此物能兴风作祟，修行年岁当有时日，它的道居若是在神都左近，多年来岂无痕迹……”
韦楷泽一下醒悟过来，说道：“莫非此物是出自远处？”
姚元晖没搭理他，只思索着：“若是此物的道居不在神都左近，此物在神都眷留所为何来？”
解子文一愣神，然后愰然大悟，一拍脑袋：“你老兄……所言极是！”
姚元晖远眺神都，似乎有些恍惚：“依水而生……”
解子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可是又想到了些什么？”
姚元晖被他拍得浑身抖然一颤，却忽然仰起头来，目光凛然地瞪着头上的一棵树稍，手中扶刀喝道：“何人袭营？”
解子文和韦楷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半空，就见到在篝火的影映下，那树稍头上立着一个矮小的人影，穿着一身古怪的异国宽大装束，但是依旧遮掩不住她的娇小柔弱的身躯，头上还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幽冷的月光下依稀看得出来是红色的。
那个人影就那么冷幽幽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用一双大得异于常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韦楷泽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似乎是失声了。然后他就感觉到那个人好像就是在盯着他看。
韦楷泽在这冷冰冰的目光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恐惧的感觉，这感觉他形容不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扭过头来望向身边的两个长官，想着能从他们哪里得到些能舒缓他这种恐惧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