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贤王治国宽民生陈余借兵驱恩师
回前词《丑奴儿近》
新王立国，决意宽待民生。疗战争伤痛，轻瑶减负兴农。整修城垣，盖家屋，恢复经营。不忘英烈捐躯，建墓抚恤赏功。兴邦大治，方始未艾，抚慰百姓。忽报军情，怨友借兵来攻。匆忙迎战，难打赢，撤入山中。人心难测，反目成仇，恩义告终。
话说汉王刘邦，举用兵道奇才韩信，却真是慧眼识人，经过询问考察，深信此将为战略家。谈到谋划出山东征谋略时，韩信透彻分析了项羽优劣之情，并为刘邦道出了针对性策略，使刘邦更为赏识其才华。当问到出山之路时，韩信竟答的跟张良相同，更加得到了汉王的佩服和信任，于是挥军从间道袭破陈仓，有了站脚之地，进而攻击雍王章邯。可章邯虽勇，却不明汉军诡计，以致未做任何防备，当闻听危情之后，才仓促应战，又兼将士人心向背，难敌韩信率领的汉军，接连吃了两次败仗，战心自衰。后守城又被水淹，在逃跑中无奈自刎身亡，另外两王见章邯败亡，更是不堪一击，只好投降称臣，汉王夺得了全部秦地。这时恒山王张耳，却在赵地意外遭袭，被那契友借兵暗击，逃出来后投靠汉王，刘邦欣喜不禁，言说大事将成，属下有些疑惑不明，听解释后均赞佩其高智。
且说恒山王张耳回国后，面对其国内纷繁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却听闻北面燕国内乱，东面齐国也互相攻杀，乱的更为糟糕。于是张耳分析了各邻国之情，并不认为本国，因此受到威胁，主要是看透了其内情，燕国本就是他暗中设计的结果，不会对自身产生不利。而齐国之乱主要是，田氏兄弟之间矛盾所引起，并不涉及本国之事，平日与齐国并无仇隙，也不会引起刀兵混战。再说南面殷王司马印，本是自己属下，又感恩于自己荐举为王，不会凭空犯境，就是有些摩擦，也没实力与己对抗。何况还有河南王申阳，乃为亲将友臣，两国夹其境，哪敢对己作乱。就如那陈余，只不过有三县之地，更无实力与己抗衡，何况自己还是其师尊好友，哪敢冒天下大不韪，来与自己为敌呢！所以他并不担心会出意外，还是照常忙国内的繁事，并未做任何防备，却还真的出了大事，使他始料不及。
原来陈余怀忿离开张耳后，带了数百党徒亲信，跑到了南皮地方，便以渔猎为生，但却十分关注各地动向，意图东山再起，只是等待时机而已。后来项羽在关中封王赏功，本来对他十分不满，认为其打仗胆怯，作壁上观，依他的勇猛性格，根本就看不起陈余，又因其未跟随入关，所以并不想给他加封。后经张耳说情，才勉强答应封他为南皮候，而且其三县封地，也是张耳从赵国土地划归所属，意为寻求缓和从前的隔阂，陈余今后能得到较好的生活出路。这些情况陈余无从知晓，张耳也不好明说，只是想给他些小富贵，也算没白跟随自己一场，本是好心所为，但却换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白费了恩慈之心。
当陈余知道项羽，只封了他个三县侯爷后，便愤怒说道：“我与张耳齐名，功业相同，最早追随陈胜王举义，到赵地来抗秦集军，本是出自我的主意，才获陈王发兵相助，后夺取赵地数十城垣，皆有我的功劳。同秦军大战我是领军统帅，虽然未获取胜，也是秦兵难敌，后来才有了巨鹿大战的完胜，我也是从中出过力的。就因故未能随其入关，项羽便如此偏心，封张耳为恒山王，得到赵国大部善地，就连申阳司马印两人，原都是我手下属将，也被封为河南殷王。唯独将我封成个邑候，只有三县地方，我要这三县地何用？令人耻笑，真是岂有此理！”他的属下跟随之人也觉不满，都恨项羽做事不公，却也只好隐忍待机。
恰好这时齐国内乱，不久齐将田荣率兵，便将新封三王驱除，自己便做了齐王，公开与楚霸王项羽叫板相抗。当时的南皮县，本处在赵地东部边上，正好与齐地接壤，陈余又派出多人到赵齐两地，了解国内情况，知道张耳回来正在整顿政务，并无军事准备，齐国内乱刚平，却需要相助抗楚之军。陈余从中看到了机会，便派出党徒心腹张同夏说二人，暗自跑到齐国去见齐王田荣，并带有陈余亲笔书信，以证真实。当时齐王田荣正在扩军备战，准备抵御项羽楚军的干涉进攻，也想联络其它力量，共同联合抗击强楚，保住自己齐王地位。当听说原赵将陈余派人来见，定知是有所谋划，因而即刻召见，看其是如何说的。
张同夏说见到齐王后，便说道：“我主让拜上大王，有心腹话相告说，就是项羽专怀私意，不顾公道，所有跟随部将，尽封善地，独将旧王徙封僻境！如此不公，何人肯服？今大王崛起三齐，首先抗拒项羽，威声远震，四海归心。赵地与齐相近，素为邻国，今赵王被徙迁至代郡，也觉心中不平。我主陈余本赵旧将，愿请大王拨兵相助，往攻赵地，若得攻占赵地，仍迎赵王回国，定当誓为齐藩帮，永不背德！”说的是信誓旦旦。齐王田荣正愁没有帮手抗楚，听这一说，正中下怀，又看了陈余所写的亲笔信，大意也是如此，更加相信了陈余的诚心。也知陈余熟知赵地实情，曾也是风云人物，率军之将，四海皆通，并非泛泛之辈。于是当即应允，选派数万强兵勇将，趁楚军还未动手时，先去帮陈余扫清赵地，突袭那恒山王张耳，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利弊了。陈余得报后，便尽发三县军卒乡勇，许与按功奖赏，便跟随齐国大军杀奔赵地而来。
这时张耳正在做着一件遗落之事，就是在巨鹿大战之后，当时急着整军抚民，没有时间去做的一件要事，即为在城外奋勇战死的两位亲将，张黡陈泽同那五千赵国军兵，建墓立碑，拜祭英魂，以昭彰抚恤。当回到赵地时，也是百废待兴，腾不出手来办此事，这会刚办的诸事就绪，都有些眉目之际，才命为那些死去的英烈壮士，在巨鹿城北面不远处，选择个风水高地，建起两将军陵墓和一个大兵卒墓。分别竖起石碑，国王张耳亲自撰写了碑文，彰表其忠勇殉国的壮举，派匠工雕刻好石碑后，选择黄道吉日，亲率在朝臣将来巨鹿城边，进行立碑祭典仪式，也彰显国王对属下的恩义。同时也对两位将军家小亲属，给予了优厚抚恤，对战死士兵家中，发放抚慰资物，受到臣将民众一致称颂，凸显了张耳亲政爱民贤德。
可就在完结之时，忽然传来齐兵入侵的急报，说是陈余率领亲信徒众，还有南皮乡伍，跟随齐军打进了赵地，有好几万人马，很难阻挡得住，并直奔襄城杀来。张耳听到此信，不禁大吃一惊，便愤然道：“难道陈余无义至此！就不顾从前的恩情了吗？竟敢借兵侵境，犯上作乱，甘为乱臣贼子，被人唾骂于世吗？”在旁的丞相贯高急道：“看这陈余是不满封赏，才会做出这不义之事，咱们还是考虑迎敌为要！如今襄城军将不满万人，这巨鹿城也不过一万多人马，恐怕是难于抵挡突至强敌，得设法定下进退之策才好。”说的也是有些着急。军帅雍齿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好率军与之拼死到底，决不能让其攻占襄城！”说的也是斩钉截铁，体现了一个武将的忠勇之态。
张耳冷静沉思片刻，便对身边将臣说道：“陈余即来攻我，定然是对我国了然知情，否则不会轻举妄动，要想抗住敌兵，实在是力不从心。这也怪我太过相信此人，又忽视了齐国内乱后，与楚国相抗，必联络友军助力，陈余便会是其帮手。如今之计，我们不知齐军虚实，他们确知我们实情，又有陈余熟知道路，其来必快，调兵募勇已是不及。不若雍将军率巨鹿之兵，先在东面阻挡一阵，不必死打硬拼，要保存军伍实力，不行便撤军回襄城。我带其它朝臣回襄城调度，要做好撤出准备，免得会全军覆没，襄城被毁，损失必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余不过是想赶走我，好来抢占地盘。我军所用诸将，多是他的属下，也不会惨遭杀戮，留下走不了的，任其自便好了，能走的快马知会，就是我们撤离赵地，也会很快打回来，这个不必担忧。众将臣不明就里，只好听从王命罢了。
在嘱咐过雍齿后，张耳便率臣僚将佐赶回襄城，赶忙做好撤出的准备，并派出传令将士，到各关要城垣，告知守将官吏去留密令，做好隐伏准备。丞相贯高不明张耳所言，于是问为何因，张耳便道：“因我得到密报，汉王已经出山攻下三秦，早晚要跟项王争天下，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就是陈余得到赵地，最终还得失掉。他满心不服气，已经失去理智，非要淌这浑水，弄不好会因此丢掉性命，这是大势所定。因我不想与陈余对阵拼杀，那将会反目成仇，落得两败俱伤，何益之有？使人会有非议，刎颈之交，竟至如此，当会落个不好的名声。我本以贤义闻名于世，却与自己的门生好友相斗生死，又成何体统！他可不义，我却不能不仁，这就是师不与生斗的道理所在，望君明白我的苦心！”贯高听后，这才有些领悟，其它人也有所闻，钦佩张耳的为人，却相信张耳判断不会有错。于是都听命遵从，只管做好分派自己之事。
这正是：封王数月奈何忙，因施德义治国殇。深悉战乱黎民苦，轻瑶减负新政昌。不忘英烈捐躯勇，追念祭奠抚恤偿。忽闻挚友成叛逆，贤师忍痛离国疆。
果然如张耳所料，陈余带着亲兵亲将，伴随着齐军一路杀来，日夜兼程，也是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将到襄城附近，遇到雍齿率领的军伍阻挡。陈余一见大怒，便挥军杀了过来，雍齿手下仅有一万多人马，怎能抵挡住数万齐军的猛烈进攻，只好率兵后撤，又怕齐军围城，所以不敢退入巨鹿城，只好向襄城溃退。这时张耳派亲子张敖，率襄城之兵前来接应，也是怕雍齿军有失，便在侧翼袭击齐军队伍，并非是与齐军决战。陈余正带领队伍追的高兴，猛见半途设有伏兵，只好放过败退的雍齿，指挥齐军先保侧翼安全，两下打了一仗，也是胜负各半，阻挡了齐军的追击，以掩护雍齿军后撤。待赶到襄城附近，便见有接应队伍告知，张耳王爷已命往西山中撤退，朝中将臣及家眷都已撤往山中避难，防止被围，难于求救，会断了退路。雍齿也是无奈，只好引着队伍赶往南面山中，与张耳所率朝属队伍会合，再寻今后出路，也显有些狼狈。
不久张敖所率的军伍，也败退到山中归队，清点人数损失还不算大，总共也剩两万余人，是张耳所留的家底，不肯轻易失掉。因这些军伍都为精选的将士，那些不堪为用的老兵乡民，大多都放回家去不用，也好减轻供给负担，却显得队伍精简过多，才造成了兵力不足之状。张耳曾暗中盘算，若是据城坚守，以待各国援兵，实与巨鹿大战不同，那时是抵抗秦朝军兵，各国定会发兵相助，而此时是内斗，就未必急着前来救援。心说就是周边燕国臧荼，和河内王司马印有心派兵前来，也是会怕得罪强齐，未必会出实力。申阳倒是会派兵来，却是相隔千里，远水难解近渴，且军力有限，三国合兵，也未必是齐军的对手，还有陈余本为赵帅，这些军将若看大势已去，难免变心投靠，城池也难守住，自身必处险境，退走还可保住实力。
陈余这时见赵地军队撤出襄城，却往西山撤走，本无心消灭张耳诸将臣，只是为了抢占赵国地盘，也算给自己转了面子，所以并不率军追击，只是占据襄城为都，巩固住成果为目的。于是让齐军暂时驻防襄城，而派出亲将赶赴代郡，接回赵王歇等臣将，再派所带亲军协同齐军，去各地城垣接收管纳，使之成为自己所管之城。因其本为赵国兵帅，便打着回复赵国的旗号，只要是不作反抗，愿意降顺服从他的接管，也不对原守城官吏抓捕，只是等待撤换任免，却能以怀柔之策对待。这样一来，赵地很快便被其平定，没有发生多少大的冲突抵抗，也是张耳早就派人，告知了亲信官吏军将，自行撤离寻路赶往西山会合。还没等陈余派人设法阻截，便很快赶上撤离队伍，因此损失不大，倒是较平和的，陈余便轻易夺取了赵地，也是张耳处在下风，实在是无奈之举。
这样当赵王歇在代郡，并不知道原赵国内的变故，却突然接到陈余的敬请，让他赶快回到襄城，还继续做他的赵王，恢复了原来的国土，岂能不欣喜万分。其它属将朝臣知道后，更是欣喜若狂，都心想可算是能回到家乡，省得在那山地中受窝憋了，竟都弹冠相庆，准备随赵王歇登程回襄城去。只有其朝中重臣李左车，不无忧虑的对赵王歇道：“如今陈将军借齐军的帮助，驱逐了张丞相，表面看是个不小的惊喜，或算是我们的胜利，还请大王还朝，恢复了原先国土，大王又可入襄城做王爷。这本是件大好事，可却隐藏着巨大危险，又无可避免啊！”赵王歇忙惊异道：“爱臣如何说这等话？汝不看众将臣有多高兴啊！谁不愿意回到家乡，那时国大人众，兵力自强，谁敢争锋？怎会有危险呢？”说的也是有些迷惑不已。
只见李左车道：“大王只看到好的方面，却没能看透如今的大势，所以看不出有何险危！如今齐国内乱刚止，却要助我复国，定是让我们感恩相报。而齐王为自立之王，且驱逐其它三王，皆为项王所立，那项王岂肯善罢甘休？必然会率兵讨伐，自是相敌抗拒，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必然要知恩图报，相助齐军攻打楚军。这样便成了楚军的仇敌，岂不是增加了危险吗？”赵王歇听后不禁一惊，确实佩服李左车想的深透，其它臣将这时只顾高兴，谁也没有想到此事，却也是面临的危险。不过他想到既是陈余所做，定然有所谋虑，只好靠他执掌国政，再出谋划策进行周旋了。想到这里，赵王歇于是说道：“此等国策大事，还是请陈将军主持谋定吧！我等也只有依靠他，才可站稳脚根，回去复国就位呀！难道还有良策吗？”说完自叹。
李左车知道赵王本无甚才能，难有智慧处置重大政事，也只是个傀儡而已，只好依靠别的臣将辅助才行，自己说话也未必能听，只得尽属臣职责而已，也是无奈之举。随即道：“大王说的也有道理，但我闻听汉王已经出山，正在秦地征伐三王，吾料三秦之地，不久便会为其所有，那时便会与项王争天下，中原定会大乱，我们不得不虑呀！”赵王歇听后便道：“汉王要夺三秦，哪有那么容易？何以见得三秦必为汉有，就是汉王与项王争霸，又与我赵国何干？咱们不必操心吧！”显然是没有想后面的事情。李左车忙道：“汉王身边能者甚多，要么能很快打进秦都，就是驻军灞上，却不抢夺秦朝财宝，便是其智士臣僚的高明主意，可见其身边定有高人。所以得三秦之地，实为不难！便有了与项王争锋的根基，且居高临下，依靠雄关险阻，进退自如，或会占据上风。”说的很有见地。
赵王歇便道：“即便如此，那又将如何？”李左车便说道：“我担心的是，咱们既得罪了项王，那张丞相自会去投汉王，岂不是又得与汉军为敌，两强国都为敌手，哪还有咱们的好呀？早晚会被强敌攻击。那时却难抵挡，将如何是好？恐怕必败无疑，这才是咱们的堪忧之处呢！”说的是忧虑自生。赵王听后，觉得他说的都是远虑，其实现在只能看近前之事，谁知今后会有何变化，也只能是先顾眼前了。于是对李左车说道：“爱卿不必焦虑那么多后事，咱就先忙眼前事吧！先赶快回到襄城去，复国理政，稳定住赵国全境土地民众，才是当今正事！”说的也是有些不耐烦了，根本没能理解李左车的话意，他也只得听从王命，即无奈的叹息一下。随后便打理行装，辅助国王完成回迁准备，便率众臣僚军兵将士，走山路回到了赵都襄城。
陈余闻听赵王欣然回都，也是早已让人整理好原来宫殿朝堂，都是张耳操持维修好的，如今虽不算完善，可也现成可用，然后安顿好群臣将佐，便在宫中设宴，大会原赵国旧属。事先早与赵王等磋商，拟好了封任名册，自是遵照陈余主意而定，只是由赵王歇下旨宣读。封陈余为成安君，并兼封代王，封地为原赵王所在赵郡辖地，还兼赵代两国的大将军，统辖两国军伍将士。因国内政局初定，军政不稳，乱事纷扰，陈余难于离开归国，便命亲党嬖臣夏说，去代地做丞相，帮他管理代国事务。自留在赵王身边辅佐，便将军政大权独揽，俨然是两国之主，稳操生杀之柄，也算是意气风发，自觉飘然意得。待稍稳定之后，便礼送回齐军队伍，他深知天下又将大乱，必须强兵训伍，以应对不测事端。随后便征兵募勇，大肆扩军备战，国库不敷便强征税赋，弄得民怨不满。
这正是：贤王仁政轻税赋，
减兵惠民两相顾。
彰祭英烈昌武勇，
抚恤慰助解难处。
不料风云突遭变，
恩友竟成叛逆徒。
借兵突袭驱师尊，
揽权封爵得意露。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