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挚友当差安家计隐居外黄识陈余
回前词《前调》
寓所隐居,待天时,静默读书谢客。飞友天来,自乡邻,拜师诚意欣诺。共同爱好,形影难离,交谈喜不惰。声名鹊起,相传二贤情乐。论起诸家学问,探讨深邃,释疑并解惑。听闻朝廷喜文士,谁知坑杀避祸?睿智奇谋,槌击皇辇,竟使空躲过。报仇雪恨,雄志毕生设。
话说张耳让刘邦樊哙二人,在外黄县当差学艺,正做的有声有色之时,突遭秦军入侵韩赵两国,魏国也危在旦夕,为躲避战祸伤害,只好离开返回家乡。张耳待其甚厚,赠赏路资盘费,还对俩人嘱咐叮咛,使二人感恩戴德,不胜留恋。后来张耳辞官,惧怕秦军入侵后,会报复信陵君的从人,便与申阳离开外黄县,到北面齐鲁之地游历躲难。后天下归秦,返回转到陈县,恰逢县衙门招捕快班头,张耳便建议申阳前去应试,也好找到个适当差事,以解盘费不敷之困。
申阳听从张耳建议,便答应前去应试,并请张耳同去观看,张耳便道:“如今家中情况不明,我还是不宜在衙门前露面,万一碰到相熟之人,便会泄露行踪,恐也不得不防。我看你自去即可,不要说出在外黄之事,以免惹出麻烦!就连姓名也不要实露,我看就改叫‘陈亮’为好,倒也叫着响亮。今后也不必提起同我相识,要防言多语失,如今秦政未明,不可不虑也!”申阳忙道遵命。于是整理好衣物,收拾利落,便来到陈县衙门前,报说齐人陈亮来应试。
那县官当即召见,看其年纪尚轻,却气宇轩昂,腰挎宝剑,英姿挺卓,定是精通武艺之人,不禁心中赞赏。当下问明来历,申阳也是遵张耳嘱咐,刻意编造一番,说曾在齐地某县衙,担任过此职数年,自是驾轻就熟,想来为老爷效力。那县官便问些擒贼捕盗之技,申阳对答如流,显示其精明干练,无需考察,当为称职。后又召集衙中捕役,观看其武艺演示,由于其刀剑技艺精熟,自是出手不凡,赢得连连喝彩,在众应试者中脱颖而出,当即便被录用。随后办理了衙吏手续,领了吏服职牌等物,知其尚无家室,便在县衙内官房中,妥当安置好住处,自是办的很顺利。
当申阳换好秦朝衙服靴帽,更有一番英姿,走在城中大街上,也是别具威风。申阳便去见县官说,要去处置些住店结账等事,自然得到准允,于是便速回到所住店中,也是要到张耳面前告知结果。当他迈步进入店内时,那店家猛看到一个衙吏公人,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恭维相迎。申阳便道:“我便是在这住店的客人,今日入衙门做了捕头,回来见同伴兄弟。”那店家这时才认出他来,连忙点头哈腰,说大人请便。这时张耳正等待消息,料是或能如愿,就怕意外出些差错,当看到申阳已是穿上公服,便知事已办妥,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忙拱手向其道贺,口中连声说好。其实也为如今囊中羞涩,难结店钱而发愁,也真是人常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窘迫之情,可想而知。
申阳忙将应试过程,对张耳述说清楚,而后高兴说道:“还是仁兄高明,临机施策,料断如神,便将眼前的难题化解了,店饭钱自不用愁,我让那店家事后找我结账,量他也不敢说别的。您自可安心住着,我已在衙门内安排下住处,看今后将如何打算?”张耳便道:“这几日你要留心探听,看秦朝官方政略中,是如何对待像咱这样的人,便知那外黄县大致情景,办事还是谨慎为好,决不可贸然回去。等弄明情况后,再决定我的行止,如何?”申阳连忙点头说好。
于是,张耳便在店中住着等信,申阳即回县衙门就职公干,没等几日,便知道秦朝正在忙着推行政令,上面新颁法令不断,底下应接不暇,还没顾上细究从前六国的旧事。张耳听后便放下心来,决定还是回到外黄家中,再作今后打算,也是出来日久,早已想念家中亲人,真是归心似箭。申阳便相机向县令告假,说是有个家兄同自己同来,单独行走不放心,想送他到大梁城去,数日内便会归来履职。那县令见申阳上任以来,干得非常出色,便破例恩准,嘱咐其快去快回,别耽搁了眼下公事,申阳忙答应说遵命。于是便陪张耳赶了数百里路,顺利回到了外黄县家中,看是安然无恙,只是如今赋税加重,民不敢言,只好忍受,两人也是无奈。而后,张耳取了些银两赠送给申阳,嘱咐其抓紧成家,也好传宗接代,有消息即便相告,申阳自是领命而回,自此书信常相来往。
张耳自回到外黄县家中后,便深入简出,闭门谢客,悉心读书治家,练剑强体,也是暗中密切关注秦朝时局变化,及国家政略走向,却不张扬行事,韬光隐晦,生活逐渐安定下来。可是忽然一日,却有人主动到访,让他深感咤异。张耳此时已三十多岁,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自是有些持重。看来者却是个年轻后生,长得面润眉清,眼眸蕴光,颇有神采。且穿戴整洁不俗,看是彬彬有礼,状貌颇佳,但却不相识,在朋友中也没记得见过此人。于是惊讶问道:“贵客要找哪位?却有何事造访?”只见那人道:“吾是本地人,家便距此不远,名字叫‘陈余’,刚从赵地归来。听人说贵家主人叫张耳,从前是位贤官,学问出类拔萃,堪为人师!今特来拜访,求学请教,可否面唔,请为通报!”说得很是谦恭,一看便是个见过世面的读书人。
张耳当时在家,穿戴自然随意,听门人说有人来访,便即走出看个究竟,虽不相熟识,但也怀有好感。于是便说道:“吾就是张耳!您所说贤官,那是以前人们的褒誉之说,实非真切!徒有虚名而已。至于说学问渊深,更是不敢妄言,现在吾只是个平民罢了!”说完微微一笑。只见陈余立刻垂拜道:“公之名,响遍县乡,风传四方,吾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远在赵地逗留日久,未能亲近左右,实为渴望!这不刚回到家乡数日,就迫切前来拜见,实望有所教导,还请不要婉拒!”张耳见其谦恭诚恳,慕名而来,虚心求教,似无虚言,且为同乡相居,自然心内高兴。于是便请其进到家中客厅,命人待茶,自己入内更衣,以礼接客。
待张耳陈余两人分宾主坐定,张耳便问陈余家住何庄,陈余答说为邻村陈庄,张耳一听,忙道甚好。便问陈余善习哪家学问,陈余忙道:“曾受教孔子儒家之说,也兼习其它诸子之书,只是不够精通,想请名师点拨疑难,方好增长学识。”张耳忙点头说道:“欲学诸家之论道,若能融会贯通,即可成大学问者!只是本人学识浅薄,不堪为师,或可以友相待,互相切磋,相勉共励吧!”也是说的谦虚诚挚。陈余忙道:“听说公为当地名仕,曾在信陵君门下受过熏陶,也曾做过多年县令,执政驭民,经历丰富,必定是位饱学之士。且为践行之人,尊师无愧,愿从求教,追随左右,敬听驱使。”张耳即忙道岂可如此,但却心怀惬意。
原来张耳此时,也是显些寂寞,本愿交友寻朋,多年惯行之人,乍一闲暇无事,烦闷在家,难免心中不太舒服。感觉似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渐会消磨意志,前程理想颓废,实在有违初衷。正好这位年轻的乡邻书郎,却要来前求教,还可言欢交往,也真是打发寂寞的机缘。于是,张耳便爽口答应陈余,可常来家中作客,自会尽其所能,相互领悟各家之言的精妙,却可等待时运转机,或再有辉煌之日,陈余高兴说好。张耳又问了陈余年纪,为何远离家乡到了赵国,家中还有何人等常叙之言,陈余便一一作答,也倒诚实述说,不露任何虚语,由此两人更加显得亲近许多。
原来这陈余从小聪明好学,口齿伶俐,巧言善辩,且喜到处游览,因家境不很宽裕,便随陪资财丰厚的学友,到各地游历求师,指望能有大的长进和作为。后来便到了赵国一个叫“苦陉”的地方,从古代地图上看,大约便是现在河北省会石家庄市,所属的深泽县往北不远处。原为中山国所辖之域,后被赵国吞并,是个富庶之地。巧遇到一位富家乘公,却看上陈余年轻俊秀,长得一表人才,且能言善辩,腹有才华,在当地交友甚广,很有人脉声望,想此子将来或能发迹,当会不同凡响。于是,并不嫌其家贫,竟将自己美貌女儿,许嫁陈余为妻,并赠送丰厚嫁妆,相助巨资钱款,使其荣归故里。陈余当时欣喜不已,很快成婚,在岳丈家住了一些时日,后看秦朝渐稳,便携妻返回了外黄县家中,正在准备盖房购地,大整家业。
后听说名人张耳,就在邻村闲居,他早已在朋友口中,闻得其广有贤名,且曾为魏国信陵君的门客,还做过外黄县令,想必是一位高人。他本欲仗现有资财,在家乡当地广泛结交些名仕贤达,再借助他人之口,好使自己扬名增誉,出人头地,才不负岳丈和妻子的期望。若能进一步发达走运,还可乘机再起,这也是他暗藏些野心。于是迫不及待的便到张耳家拜访,也是与张耳交谈甚恰,且曾有过部分相同的经历,于是便距离拉近。由于其善于察言观色,谦卑恭敬,经常送些礼物,以表孝敬,很会做人,一来二去,遂成为好师友。张耳也投桃报李,借助岳丈和自己的能力,很快便帮陈余整齐了家业,使其风光顿显。
这正是:世事巨变露彷徨,韬光隐晦度时光。友任差事成家室,寓公苦闷向谁张?闭门读书练剑技,以待天机鸿运昌。岂料天降新朋客,从此更把贤名扬。
且说张耳陈余自相识之后,便来往频繁,陈余钦佩张耳的超凡才华,虚心求教不怠,时长日久,愈觉其知识渊博,兼具各家流派之道。因那时家有藏书者甚少,只有资财丰厚的博学者,或是曾任官职的俊杰之人,才能家有藏书可读,一般平民百姓却没资格条件收藏。因书卷册籍,经典著作,那是很珍贵的奢侈之物,拥有者也代表了高贵身份。而张耳便是乡下少有的这种人,自然得到人们的尊敬,陈余便时常到其家中阅览通读。张耳喜其好学不缀,倒很愿意在一起观文解意,诵读深悟,也是共同喜好连接友谊,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使然。这样便又逐渐聚起了一些喜读之人,陈余借助张耳的影响力,也渐声名鹊起,时人誉称之“二贤”。
就在此时,秦始皇经过了焚书坑儒后,便又在全国招贤纳士,佯说读书饱学之士,可到朝中委任官职。各地贪图名利的学子名士,便争相求当地命官保送,趋赴国都咸阳,竟有近七百人之多,初始都得到了郎官之封,喜自弹冠相庆。得到此消息传闻,陈余便同张耳商议,欲要同到朝廷谋取荣华富贵。张耳便劝说道:“吾闻听前时不久,秦皇竟焚书坑儒,其情惨不忍睹!如今却又幡然重儒,安知不是暗用计谋,诓骗诸生前去,吾料程途难卜,还是莫去为好!不如蓄势待机,看准了再作决断。”当时陈余并不以为然,只因张耳不想去,自己不便自往,也就依旧留在家中。后来的结果证明,张耳判断十分准确,那七百余名书儒,被骗至骊山观看冬日鲜瓜,竟全部被坑杀殆尽,做了回富贵春梦而已,却把命葬送在荒山野谷,尸骨无存。陈余闻听后大惊,方服张耳心机了得,神断之能,自愧不如,所以死心塌地跟随张耳身边,再不愿分离。
恰于上述事情发生之前,在外黄县西北不远处,有个叫“博浪沙”的地方,也就是如今的阳原县境内,竟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便是秦始皇喜欢到各地巡视,令在全国修建驿道,适合车马快速驰骋的大道,类似现在的高速公路。而且要求纵横成格,平整笔直,宽阔畅行,联通各郡,两侧栽种树木,以利车马行进中遮阳蔽日。在部分路段修筑完成之后,他便急不可耐,紧忙部署朝官跟随其出游,并由骑军前后护卫而行,一路旗幡招展,车马粼粼,风驰电掣,威风八面。皇帝行辇三十余辆前后排开,众大臣的车辆紧紧跟随,前有骑兵列阵开道,后有带甲卫士簇拥而行,真个是仪仗鲜明,旗幡猎猎,天子巡游,雄威海内。
可就在秦始皇嬴政第三次巡视期间,当车队走到博浪沙这个地方时,却忽然有个大铁锥,从路边的树丛中飞出来,直接砸向了其中的一辆帝辇轿车,顿时将这车击的粉碎。看其本意是袭击秦始皇嬴政的,可那皇帝确实命大,却坐在这辆车后面的车中,并未直接受到伤害,可竟亲眼目睹了惨景,却被吓得不轻。当时由于事发突然,护卫者均惊慌无措,顿显混乱不堪,由于都忙着前去救驾护驾,却无人去缉拿袭击者。等到众人清醒过来,遵皇帝之命到周围寻找,却已杳无踪影,竟让那作案之人逃之夭夭,只留下个一百二十多斤的大铁锥,因当时的一斤重量,相当于今天的半斤多点,却也有六七十斤大小,人们不禁惊叹那人的神力,竟能将此物抛出那么远,也真是个非凡者。
这件事风传甚远,原六国内恨秦始皇的人,都在心中暗自遗憾,认为这个暴君早该死,却没得到报应,也是老天无眼,却赞佩袭击者的雄勇之举。张耳陈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唏嘘慨叹不已,只见张耳叹道:“看来这是六国之人所为,不服秦者大有人在,所以便使出这等计谋。妄图以暗袭手段,一锥击死那皇帝,却谈何容易!不明那皇帝当日出行坐哪辆车?就是无的放矢,只好碰运气而已。不仅难于成功,且冒太大风险,定使那秦皇更为警惕,何能再行得手?或有些得不偿失,看来谋划尚欠周密。但却也为英雄壮举,能够潜身逃脱,也算是个高明之人了!就不知今后能见到此人否?”说的也是渴望一见。
陈余听了便道:“照这传说看,您认为是一人所为,还是俩人或多人所为?”张耳思索片刻,便说道:“按理说力雄之人多为莽汉,却要制作这等大铁锥,须财力雄厚才行。且要精于设计,能事先知道那秦皇出行情况,或曾看到其车队必然经过,再事先选择好袭击地点,也是精心策划才行,定是蓄谋已久,下了大功夫的。照吾看来,当与秦有深仇大恨之人,蓄意而为,或是雇人行刺,也有可能!”陈余听后,佩服张耳想的周密,于是道:“师公说的有理,但愿能见到这位壮士,也算是件欣喜之事。”张耳便点头说是。
此事过了数月之后,张耳家中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上门便说要见张耳,并说有要事相求。张耳请其进到客厅见面,举目定睛一看,并不曾相识。只见此人也就二十多岁,较陈余年龄略大些,长得文面白净,穿戴似为富家之类,虽显文弱体貌,双目却透出智慧之光,显出恭敬谨慎之态。张耳便问道:“汝为何方人士?急找张耳何事?可说来听听!”只见那人施礼道:“我姓张名良,字子房,原是韩国人,到此找贤公张耳拜师求学,不知能接纳否?”说的很为谦卑。张耳便道:“吾便是汝要找之人,名叫张耳,并未授教于人,更不便为师!汝既为韩国之人,地远人疏,素不相识,又如何能找到这里?”说的显然有些疑惑不解。
张良便道:“我本也不知您在此地住,是有位老恩公指荐,让我到外黄县来找您,便即打听到此处,是想拜师求教,万望恳纳!”张耳便忙问道:“你说的老恩公为谁?”张良便道:“我也不知其名姓,但却交给我一物带来,说是您见此物便可,定会如愿!也不知真假,望您观看而定!”张良说着,便从衣内掏出一块磨光的黄色石头,用手递给张耳观看。只见张耳一见到此物,不禁大惊道:“这石头的主人可好?你在何地见到他的,那也是我的恩公呀!”张良便说出了会面之地为下坯,使张耳不禁激动异常。连忙将那黄色石头托在手中,观看一番道:“此石一直跟随在那恩公身边,吾也一直打听他的下落,却始终未能如愿!这回他老人家让你将石带给我,便是将你托付给吾,定然不会有错!”说着,也显得象见到那石的主人一般兴奋。
原来这块石头虽不甚宝贵,却是那老外黄县令的心爱之物,夏日里整天不离手的拿着把玩,已将石头磨得锃亮。张耳跟随其数年,哪会不认得呢?心说此物竟交给这个年轻人带来,定是有托付之意,于是,才说出刚才那番话来。只见张耳随即请张良就座,唤家仆献上茶来,便好进一步交谈。也是先问了老县令的现实状况,身体是否康健?生活怎样?然后便谈到正题。当张良说出自己真实身份,却怀有满腹仇恨,想成就一番理想抱负,意欲求学信陵君所赠兵书战策时,张耳心中不由一咯噔。心想难道此子,便是那苦苦找寻的“得宜之人”吗?尚待考察后,再作决断。
这正是:博浪掷锥击始皇,
世人都道张子房。
谁晓黄石藏来历,
贤翁荐才识栋梁。
百般运筹乾坤定,
无限机谋推智囊。
聪慧灵秀论天赋,
尚需良师教导祥。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