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元月】天是湛蓝色的,云悠闲地飘着。西藏,人类还未曾玷污过的天府。一切都是那么干净,那么纯洁。这里人烟罕至,植被也很稀少。但这里并没有让人有荒芜的感觉,只让人感觉纯净而祥和。
难怪这里会有藏传佛教,这里本身就充满了禅意。
阿克蒙德站在山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来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每天都是这样单调的生活。
这里海拔并不算高,德军在山洞里建立了一个很简易的基地。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菲尔劳斯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菲尔劳斯的版本很简单,他们被虫子暗算。苏童和劳伦斯点燃了汽油,一切都烧光了。
阿克蒙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集中营的医务室里,一个面容祥和的中年人过来关照他。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中年人是当时德国首屈一指的医生,那个被无数人提起,那个给苏童做了脑部手术的阿尔曼斯博士。
他走出医务室,并没有人拦着他。地下室已经被炸的粉碎,到处是烧的焦黑的虫子。周围都是清理废墟的德国士兵,但苏童和劳伦斯下落不明。
但他找不到菲尔劳斯,一度以为他也死在了废墟里。后来他才从监禁室里看见了他,从他口中知道了一切。
他的计划败露了,毫无疑问的被抓了起来。阿克蒙德很好奇为什么没有处死菲尔劳斯,而是不断的对他施以极刑,但又保持不伤及他的性命。
他实在看不出现在的菲尔劳斯能有什么利用价值。没用的棋子,本应该会被丢掉。
他去监禁室的时候,菲尔劳斯已经奄奄一息了,浑身都是伤口,衣服也难以蔽体。原来的集中营最高领导、风光无限的德军上校,沦落到成为自己集中营的阶下囚。
原来的囚徒成了座上宾,原来的刽子手却成了别人手下待宰的羔羊。当角色互换,是不是同样的事情又会发生一次呢?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菲尔劳斯呢?
这是阿克蒙德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全是不甘。
但阿克蒙德没有丝毫的愉悦,他有些茫然了。权力、军备、生杀掠夺,换来的却是囚徒一般的卑微和豪渺。
他想复仇,但很明显他的力量并不够。他需要同伴,更需要筹码,但他一无所有。以前的他渴求知识,渴求追寻生命的奥秘,如痴似狂,孜孜不倦。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东西,自己几十年以来积累的知识,无济于事。深深地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虽然阿克蒙德对菲尔劳斯的说辞有很多疑问,但死无对证,他只能默默接受了一切。
正当他犹豫是不是要趁机离开的时候,阿尔曼斯找到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被胁迫的他只能选择妥协。他们就这么来到了西藏。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一起进行研究,民族、国家都与他无关。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行尸走肉,他厌倦了作为囚徒,厌倦了这名存实亡的卑微自由。
阿克蒙德每天都在营地附近徘徊,希望能看到苏童。虽然希望渺茫,但他每天重复机械的等待。因为对他来说,能够信任的只有普通了。
他拿出衣服内衬里的项链,手指在盖子上不断摩擦。犹豫了很久,他都没有勇气打开盖子。他闭上双眼,右手用力一掷,项链落入深涧,无声无息。
一切都应该放下了,一切都已经落幕了。是时候接受命运的安排了。再见。
顾不上眼里的浊泪,阿克蒙德转身便要离开。突然脚下一滑,他狠狠地摔下山涧。
或许,真的是该落幕的时候了吧。
带着前所未有的坦然,他微笑着面对死亡。
这命运是个牢笼,自己是永远逃不出去的囚徒。挣扎过、放弃过、抗争过、哀求过,但都无济于事。
身子在重力的牵引之下不断下坠,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剧烈的疼痛让他想要叫喊,无数的石子摩擦过他的身子。他知道,迟早自己会停下来,撞在大石头上一命呜呼。阿克蒙德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死神的来临。时间竟出乎意料的漫长。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怜悯。或者是自己命不该绝。阿克蒙德从山崖滑落了十几英尺就停止了滚落,预料中的石头出现了,自己也没有像歌剧里的主角一样幸运。
自己狠狠地撞在了山崖凸起的大石块上,下坠的力量撞得他眼冒金星。可惜撞到的并不是脑袋,而是自己的双腿。
时值寒冬,厚厚的冬装规避了很多冲撞力度,但还是撞断了他的右腿。
他用尽力气,勉强移动了自己的身子,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子平躺在岩石上,不至于会滑落下去。他还是怕了,他下不了决心死掉,他想过无数次,但他明白,他根本做不到。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对自己失望,他大声嘶吼,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喊着喊着,他终于忍不住了,放肆的大声哭出来。声音在山涧中回荡,听起来格外凄凉和惊悚。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嗓子已经被他喊哑了。他躺在岩石上,听着耳边呼啸的狂风,说不出的孤独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的冰冷,腿上的剧痛也慢慢变的麻木。自己快死了吗?死在远隔祖国的异乡,大概这就是自己的归宿吧。
但他不甘心,他什么都还没做。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像是被揉碎一样剧痛。
最严重的情况发生了,自己已经有了高原反应。他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无数画面在自己眼前飞过,开心的、沮丧的、生气的、哭泣的,一幕幕都是她。那个记忆里明媚的女孩,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