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体型最大的虫子盘旋着向着他们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那少年提起柴刀,挥刀便砍。但那虫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诈,它以难以想象的灵活在空中急停,避开了会砍过来的柴刀。人类几千年以来,一直渴望着飞行,等他们掌握了飞行,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飞行本领,在飞鸟和昆虫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宛若小孩子的游戏对于成年人一样。
那虫子在空中盘旋,其他体型较小虫子只是在地面紧紧盯着阿克蒙德两人,仿佛在欣赏一场演出。
那虫子应该就是这群虫子的首领了,阿克蒙德和那少年不约而同的盯着那虫子,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都明白。
阿克蒙德此时已经完全用看人的角度来看它们了,他很清楚自己绝不能轻视这群虫子。这些虫子的行为,像极了古罗马竞技场。它们是围观的贵族,自己却是挣扎的困兽。
想到古罗马,阿克蒙德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它们会让这些小虫子
踏过致命的硫磺。古罗马帝国附近有一个城邦,名为斯巴达。那是个极度崇尚武力,甚至痴迷到变态的程度的国家。他们会在男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把他们丢进山洞,让他们独自面对野兽,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成为城邦的一员。
大型的虫子不怕硫磺,恐怕不是因为它们天赋异禀,而是因为它们以前就经历过硫磺粉的考验,幸运的活下来。其实人也一样,经历过死亡,经历过最大的威胁,最严峻的考验,它们便无所畏惧,但现在阿克蒙德并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还怕火,而且这个距离,很可能把自己也卷进去。他不愿意冒这个险,他相信那少年也一样。
但出乎阿克蒙德的意料,那少年并没那么冷静,他才15岁,他只是个孩子。他取出所有的硫磺粉,全部撒开来,右手猛的甩出火把。高纯度的硫磺,在这干燥空气中,遇到明火,立刻像火蛇一般吞噬了那群虫子。阿克蒙德立刻趁机冲了出去,他以为那少年跟在后面,但少年没有动。
他在火焰中大笑,像是肆意绽放的红莲。阿克蒙德意识到,那少年的意识已经崩溃了,根本没有理智可言。阿克蒙德试图冲过去,但无数着火的虫子盘旋、嘶鸣,像是火风一样包围着那少年,阿克蒙德的头发、眉毛被火焰燎着,根本没办法靠近。
少年绝望的嘶吼在山洞中回荡不绝,阿克蒙德在火焰中隐约看见少年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很快,那团火焰就焚烧殆尽,地上全是烧的焦黑的虫子残骸,天空中还在散落数不清的灰尘。
阿克蒙德赶紧跑过去,在一团灰烬中找到了那少年。少年跪倒在地上,抱着头,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烧没了,皮肤很多部分也已经被烧焦,发出一股臭味。
那些虫子易燃的像是炸药,这明显超出阿克蒙德的理解。阿克蒙德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并不全面,那些虫子并不是完全为了克服弱点而接触硫磺,而是它们会以硫磺为食。但戏剧性的是,它们自己的幼体也惧怕硫磺。
他不敢碰那少年,害怕一碰少年的皮肤就会裂开,但很显然不能就这么耗下去。他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狠下心去触碰那少年。
那少年突然开始动了,低着头站起来,一把夺过阿克蒙德手里的外套,罩在身上。阿克蒙德清楚的看见他全身的皮肤都已经布满了烧伤的痕迹,少年活下来简直就奇迹。
那少年动了动,抹了抹自己的脸,那脸已经看不出人样了,全是烧伤的伤疤,简直像是地狱中的恶鬼。
那少年站着不动,阿克蒙德不知所措,只能跟他对视。
“这是无间地狱吗?”那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喉咙被烟尘呛伤,还是声带被高温烫伤,声音嘶哑的像是老年人。
“你还活着。”阿克蒙德吸了口凉气,他很想承认这就是无间地狱,但自己做不到,这种话根本说不出口,一个俊美的少年,顷刻之间变的如此丑陋无比,不管对于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但少年只是笑了笑,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那种诡异的笑容阿克蒙德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一种充满邪气的笑容,只有地狱的恶鬼才会有那种表情。
他疯了,阿克蒙德意识到,这少年不知之前是不是受到了太多刺激,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阿克蒙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背起那少年。少年焦黑的皮肤竟然慢慢脱落,露出红嫩的皮肤,但脸上并没有一丝好转。阿克蒙德突然想到了苏童,难道说这少年和苏童一样?
但很可惜,这少年没有苏童那么理智,也没有那么幸运,坏死的皮肤只脱落了头上的很少一部分,其他部分还是一样触目惊心。或许苏童这个例,真的只是万中无一,这或许是好事,或许也是坏事。
阿克蒙德摆弄好少年的身子,提起柴刀,正欲离开,突然后背一股凉气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是有人在窥视自己的感觉。
他攥紧了柴刀,慢慢回头,环视了周围一番,空气中还是飘散着一股焦臭味。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又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阿克蒙德松了口气,收起柴刀,取下山壁上的一支火把,转身离开山洞。
自己还能去哪呢?
他没注意到的是,灰烬中那只体型最大的虫子正缓缓蠕动,火焰烧光了它的翅膀,它已经残缺不堪,火焰但没有带走它的生命。
它正要挣扎着飞起来,一把银白色的藏刀把它插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拔出来,利落地割下了它的头部。
“你不该来这的。”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正在山洞中缓缓轻语,刀光一闪,又归于一片死寂。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阴差阳错里,每个人都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