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蒙德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实验室团团转,他很惶恐,也很自责。
“博士,弥撒结束了。我们去把ξ带来。”
“等等”,阿克蒙德抹了抹头上的汗,“我跟你们一起去。”
怎么办?万一等会他不在监禁室怎么办?如果菲尔劳斯要杀掉自己怎么办?自己还不想死。等会如果菲尔劳斯在监禁室等自己怎么办?阿克蒙德焦急的挠挠头,心事重重的走进校场。
他满脑子都是应对盘问的说辞,一不小心竟跌了一跤,身旁士兵急忙扶住才没有跌到地上。他这才注意到,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自己难以揣测的命途。工厂的烟尘混杂着雪花,竟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倒是和这集中营的色调很是协调。
大概这就是给自己的送行吧,他想。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监禁室所在区域的门口。阿克蒙德不是第一次来这,但他现在才发现这里是那么的灰暗,那么的阴森,和这里比起来,简陋满是老鼠乱窜的实验室简直是天堂。
他之前也在集中营呆过,那个是真正的屠宰场,只不过屠宰的是他们这些羔羊一般的犹太人。而这里虽然也是集中营,但是实际上这里是研究所,所以并没有那么血腥。
来了这么久,他好像已经忘却了,战争、民族、国家,都与他无关紧要。他在这里只是个科学家,只为了自己的那份狂热而活。他甚至都盘算好了,在完成研究之后,他会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一起下地狱,他会在地狱里等着阿道夫·希特勒。但这里唤醒了他记忆中地狱般的景象。
走廊里只有一两盏昏黄的煤油灯,空气里满是潮湿、发霉的味道,甚至仔细闻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到处可见的虫蚁、老鼠竟一点也不怕人,挺着身子盯着他们看。
那个高个子的卫兵竟有些自豪地说:“以前这里是所监狱,我是这里的典狱长。那时候关着很多犹太人,不给他们吃喝,叫喊一声就拿鞭子抽他们。有男人也有女人孩子,有的活活饿死,有的不得不生吃老鼠肉才能活下来。”
阿克蒙德仿佛闻到了卫兵手上的血腥味,有些反胃,一阵干呕。只听那高个子卫兵叹了一口气,阿克蒙德只道是卫兵后悔,便问道“你为什么叹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阿克蒙德恨不得冲过去撕烂他的嘴。
“后来犹太人全死光了,这里就只剩老鼠。我也被降职成了护卫兵。唉,想我以前多么风光。“
阿克蒙德咬着舌头,努力克制自己。径直走向了关着ξ的监禁室。
他接过卫兵递过来的钥匙,颤巍巍的打开了厚重的钢锁。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童正躺在床上,闭着眼,仿佛是在酣睡。士兵过去一巴掌把他拍醒,他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挺直身子,还不住打着哈欠。
”ξ,你.......“阿克蒙德走过去,半蹲着凑过去脸。苏童伸着懒腰,偷偷朝阿克蒙德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们带他到实验室等我。“阿克蒙德转身对护卫兵说。
卫兵拉着苏童示意他跟上,苏童跳下床,穿上鞋子,站起身,用一个极快的动作塞给阿克蒙德一个东西。便跟着卫兵往外边走。
阿克蒙德看着苏童的背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他张开握紧的手掌,手心全是自己的汗液,导致他差点抓不住那物事。那是一块银白色的项链,上面还镶嵌着一些宝石,看起来是挺名贵的工艺。他不懂苏童这是什么意思。
他仔细观察,原来中间那颗红宝石下面有一个盒子,他把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心里一颤。那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美的像是一尊瓷娃娃。但是,她长得为什么跟那个她一模一样?
藏在心底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他仿佛回到了那天的日出。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她颤动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让人心碎。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给她擦掉。因为他知道,他和她已经结束,再见既是殊途。
脸上滑落的温热将他唤回了现实,他合起盖子,紧紧握着那项链,他不会再松手了。
阿克蒙德走出禁闭室。他看着墙角吱吱叫的老鼠不禁苦笑,或许自己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看起来也跟老鼠一样吧,卑微、丑陋、苟且偷安。他闻了闻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上也满是那种作呕的血腥味。但他不想这样下去,他想抗争。不,他要抗争,他要为自己而活,他要走出这牢笼,他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他不想再被这些大人物掌控,他要冲破这莫比乌斯一样的死结。
阿克蒙德走出炼狱一般的牢笼,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雪花在他身上飘扬、堆积、融化。
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人撞过来。阿克蒙德没有防备,被撞倒在地上,那人被这冲撞力也摔倒在地上。
阿克蒙德扶了扶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劳伦斯。
“少尉,你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博士,救我,救我!“
阿克蒙德这才发现劳伦斯双眼瞪得老大,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成一团,仔细看脸上有不少淤青,口角还有血迹。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那个德国佬要过河拆桥,他......“
话还没说完,突然几声枪声响过,鲜血溅到了阿克蒙德的脸上,枪声震得他耳鸣,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看见面前的劳伦斯瘫在血泊中,那种怨毒的狰狞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逃犯劳伦斯·莫斯利安精神失常谋杀帝国功臣要人,证据确凿,拒捕逃跑。试图杀害阿克蒙德博士,为保证博士安全,现已将劳伦斯当场枪决。“菲尔劳斯高亢的声音唤醒了惊魂未定的阿克蒙德。菲尔劳斯居高临下,向着阿克蒙德伸出手,”博士,你明白了吗?“
望着他鹰隼般的眸子,阿克蒙德点点头,扭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