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劳斯浑身冰冷,自己的体温仿佛一瞬间被抽干,那不是普通的害怕,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远古时期刻印在遗传基因里的本能。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这种感觉是菲尔劳斯第三次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一个人在漆黑的海里拼命地游,身后就是他的母亲。第二次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他当时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士,一枚炸弹在他身边爆炸,弹片溅了他一身,鲜血染红了他的军服。那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卑微至极的私生子,摸爬滚打几年,从一名中士升官变成了上校,也已经多多少少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战役,本以为这样的恐惧不会再有了。就算是在地下军火库,他的身子也没有再这样颤抖过,也从来这么无助过。
那大虫子的眼神诡谲而神秘,让人不得不直视,但直视又充满了恐惧,就像有看不见的无数触手,把自己拖到深渊里。
那绝对不是一只虫子会有的眼神!
中国古代有动物修炼成精怪的传说,就算在欧洲也有类似的传闻。但其实菲尔劳斯心里也没底,他也没有见过成精的动物。他是个无神论者,但今天他的信仰逐渐松动了些,确实对于无法解释的东西,用玄学来解释确实简单容易些。
这虫子身上最多的就是蜘蛛和甲虫的特征了,很像是某种生物的变种,当然也可能是远古时期的残族后裔。菲尔劳斯才发觉这虫子跟浮雕里的那只怪物长得太像了,除了体型小了一点以外,基本上都可以对号入座。
在昆虫中大多数的昆虫寿命都没有一年。但是,有一种天牛科甲虫能够以幼虫的形态在枯木中生活35年到50年。已知寿命最长的昆虫是非洲建造土堡的白蚁后,它们能够在建造的土堡里生存60年。而昆虫中蜉蝣可以说是寿命最短的,它从变为成虫时(出生之时)起,活不到一天的时间,一般几个小时就死亡了。
而节肢动物寿命就长了些,蜘蛛就有40年的寿命,蝎子、马陆、蜈蚣甚至都有六七十年的纪录,而现在人的平均寿命也只有六十左右。但很明显,这虫子的年龄恐怕远远不止这么六七十年这么简单。
这些小虫子和这大虫子看上去也并不相似,最大的也只有人的头颅那么大,但和这大虫子也是相差甚远。所以很难从肉眼上推断这大虫子的年龄。
一声冷笑打断了菲尔劳斯的思绪,只见劳伦斯在那里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挺欠揍的。
“有割炬就好办了。老朋友们,我先走一步,晚些时候我们再好好算算账。”大虫子嗡嗡了几声,一大群虫子像是指挥好一样,自觉排成了斜往上的阶梯,劳伦斯慢慢踏上去,回头看了一眼,便身手敏捷的踩着虫子从洞顶的出口跳了出去,其他一大群虫子也跟着一起飞了出去。
阶梯又一下散开,又跟刚才一样,把众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阿尔曼斯面如死灰,面对这样的敌人好像自己的胜算并不大,这真是一场难打的硬仗。那该死的虫母,好像真的能洞穿自己的想法一样。没想到风光了大半辈子,时至今日,却在这虫子面前栽了跟头。
菲尔劳斯看了看周围,阿尔曼斯坐在地上,咬咬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士兵戴着防毒面具,也坐在地上,应该也是非常绝望。而云英大师却从刚才的颓废,变成了满脸的痴迷和兴奋。菲尔劳斯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了,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又听到了些什么。那些虫子在大虫子的指挥之下,自动排列组合,加上他们坚硬的外壳,简直是战无不克的军队,就算是人类对付他们也是相当棘手。所以如果这虫母被放出去,不知道会造成多大浩劫。
正想着,菲尔劳斯突然脑子一疼。自己忘了那虫子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虽然不可能知道自己全部想法,但至少可以看出来一些,不然割炬的事情连自己都不知道,阿尔曼斯更是只字未提过,劳伦斯怎么可能知道。但问题是,阿尔曼斯为什么要带割炬呢?这山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种会用炸药炸石门的人这么谨慎,需要用的到割炬这种专业工具?难道是这老狐狸有什么情报?提前就知道这里有地方藏着宝贝?
菲尔劳斯做贼心虚的看了看那大虫子,那大虫子果然是在看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大虫子的外形,他甚至可能会把这眼睛当做是人的眼睛。
看一眼不要紧,但这么一看,菲尔劳斯就收不回去了,他试图闭上眼,但这次却不管用了。他的身体一直颤抖,似乎和自己的大脑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根本没有反应。菲尔劳斯心里慌了,血压和心跳猛然升高,简直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大虫子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震人心魄的恐怖,而是一种柔和而又熟悉的温暖。菲尔劳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他看见自己的生母在对着他招手,温和美丽,一如年少时那样。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懵懂,被家里排挤打压,想要投入妈妈的怀抱。
他又看见自己的养父母在跟自己招手,和蔼而可亲,他们看见自己收到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而高兴,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他接着又看见了弟弟,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自己视为亲弟弟的人。弟弟拿着军队颁发的勋章,跟自己说已经升职了,也要报效祖国,为国争光。
他又看见那些死去的战友,自己无能为力挽回的弟妹和侄女,看见那些因为自己无能而失去的一个又一个亲人。然后又一次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消失。
自己又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