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想想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自从这个胖弟弟来到了这个家里,就好像天上派来了一个哭八精,把整个家都搅得人仰马翻的。这不,胖弟弟已经11个月了,却好像整整哭了10个月一样。就最初的一个月忙着喝奶长胖,剩下的日子都在哭。
爸爸对黄想想说,“弟弟的名字叫黄默默,你以后叫他默默就行了。”
“黄墨墨?墨水的墨?表明他很有文化?”这是黄想想的第一反应。
“不是。”爸爸还没来得及说。
“黄馍馍?馒头的那个馍馍?表明他永远有的吃?”这次黄想想是故意的,他如果不对这个名字发表点意见,好像不舒服似的。
“沉默的默。”爸爸并不理睬黄想想的各种狂想。
“你是想让他少说点话?”黄想想没完没了的,“我又不叫黄说说,你干嘛叫他黄默默啊?”
爸爸终于忍无可忍了:“我看你现在马上就叫黄说说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以前也就是狂想想,今天怎么狂说说?”
“爸爸!”
黄想想大叫了一声,把爸爸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发什么神经?”
“都是你这个名字起坏了,你知道吗?——”黄想想故意拖长了声调,满脸的表情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义正言辞。
爸爸“啪”地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还顺势翻了一个白眼,他知道黄想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黄想想开始滔滔不绝;
“黄默默,黄默默,你越想让他安静,他越不安静!对不对?每天晚上按时按点地大哭一顿,那是他想说话啊!你为什么要让他沉默?你凭什么要让他沉默?——这下可好,每天都跟你理论一番,而且,挑选的时间是——半夜!”
爸爸颓废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的睡眠严重不足啊!我已经连续几星期,每天睡半堂课了!被英语老师叫起来罚站,她问我为什么只在她的英语课上睡觉,为什么不在语文课和数学课上睡觉?我当时觉得这个问题这么简单,怎么她还要我回答?”
“嗯?”爸爸觉得不对,“怎么简单了?”
“连你也不知道吗?”黄想想质问爸爸。
爸爸茫然地摇头,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
“哎呀!”黄想想恨铁不成钢,“因为语文课和数学课是我的母语啊,英语是美国人的母语,我又不是美国人!听母语讲课,再朦朦胧胧也能听得懂,可是英语就不同啦,一朦胧就睡着啦……”
“哦……”爸爸一脸黑线。
黄想想做出流汗的动作,对爸爸的智商表示汗颜。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爸爸和黄想想对望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谁会来啊?
爸爸问了一句:“谁啊?”
“对面的!”外面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友好。
“对面的?”黄想想满脸疑问地望着爸爸,突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对着爸爸比划这嘴型:“找上门来啦,找上门来啦!!!”
爸爸看着黄想想哑语了半天,并没有完全领会,而是站起身来开门。
门外站着对面的邻居,老李和小李母女俩。还没等爸爸开口,小李先说了:
“黄大海,”这是黄想想爸爸的名字,“我跟我妈可是几个星期都没睡好觉了,你们家这儿子就像闹钟一样,每天夜里嚎啕大哭,咱们住的这个小区,隔音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好像你家儿子在我眼前哭一样。我本来就有神经衰弱,这下一晚上连三个小时都睡不了,我妈——”小李指了指她旁边上年纪的女人。
那个女人立刻开始了:“我可是一辈子的神经衰弱,比我女儿严重多了,这几个星期,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了。请问小黄啊,你家儿子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哪儿疼哪儿痒啊?为啥半夜哭个没完,一哭最少一个小时呢?你们也带他去医院看看啊?”
两个机关枪在门口一阵扫射,黄大海和黄想想在屋内早已中枪身亡。
黄想想站在房间里看着老李和小李两个人滔滔不绝,后来黄想想只看到她们两人的嘴动个不停,却完全听不到她们讲话了,就好像他在课堂上马上就要睡着了时的情景。
这时,黄大海也开始对她们讲话:“小李啊,李阿姨,对不起啊,孩子晚上哭影响你们休息了。我们也带他去医院看了,有可能有点缺钙,现在正在补呢。夜里我和他妈都睡不好,以后我尽量把孩子哄好,尽量哄好,对不起啊,对不起……”
爸爸还说了些什么,黄想想没听到。他悄悄地来到里屋,发现王小溪躺在床上睡着了,而黄默默正躺在她旁边,一个人举着两个手在玩呢。妈妈一定太累了,先睡一会,等着夜里被黄默默哭八精蛋吵醒。
黄想想悄悄走到黄默默身边,用小拇指轻轻地勾了勾默默的小手,黄默默立刻“啊啊”地叫了两声,还满脸的笑意,黄想想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他简直就是个白嫩嫩的瓷娃娃。脸蛋上的肉鼓鼓的,右边腮帮子上还有个小酒窝,嘴里在牙牙学语,还有好多口水流下来。黄想想鼻子哼了一声,叫了他一声:
“口水帝。”
黄默默还特别高兴地答应着:
“哎,啊,哎,啊。”
黄想想怕再说话会把妈妈吵醒。他悄悄给黄默默掖了掖被子角,也帮妈妈把被子盖好,轻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也躺下睡觉了……夜里,黄默默如约开始哭泣。
黄想想听到的时候已经是黄默默嚎啕大哭的时候了。只听得黄默默一声狼嚎——直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换一口气,接着大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尤其在寂静的夜里,旁边伴随着王小溪无助的安慰声,可是无论怎么安慰,黄默默都不肯放低了声音,更不肯停下来。
黄想想睁开眼睛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听着黄默默的嚎啕大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听妈妈王小溪说,黄默默一般都是先哼唧两声,要不是想尿了,要不就是想吃奶了,总之是醒来了,然后就像是受惊了似的开始哭泣,开始声音小然后逐渐放大,任凭王小溪“嗷嗷嗷嗷”地抱着他在地上来回地转啊、抖啊、哄啊、劝啊,都不管用……黄想想起身来到爸爸妈妈房间里,推门看到王小溪抱着黄默默来回地走着,而黄大海却躺在床上鼾声如雷。黄想想走到妈妈身边,黄默默看了一眼黄想想,停下了两秒钟,随即又继续哭,王小溪冲黄想想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睡觉。
黄想想回到房间里,躺在那儿想,妈妈每天这样,会被黄默默累垮的;我这样下去也会被黄默默累垮的,这个讨厌的哭八精……草地上,黄想想在前面奔跑,黄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也飞快地跑着,眼前是金黄色的阳光的颜色,脚底下是绿油油的草地的颜色,天边好像还挂着一轮七色彩虹,像一座桥一样架在远方。
黄想想回头对黄默默说:“默默,别跟着我,我要去看彩虹!”
黄默默在身后“嘎嘎嘎嘎”的大笑,笑声仿佛清脆的银铃一般,可是又突然变成了嚎啕的大哭声,哭声让黄想想更加飞快地奔跑,并且堵起了耳朵……“黄想想!黄想想!”汪哈佛一边摇晃黄想想的胳膊,一边在他耳边大叫他的名字,“柳老师让你醒一醒,别睡了。”
黄想想被惊醒。
“你怎么困成这样?做什么梦了,一边咧嘴一边流口水……”
汪哈佛张着嘴学他的模样。
“唉,我在课堂上都开始做噩梦了,家里的每晚更是噩梦连篇啊……”黄想想苦闷地说。
“什么情况?你惨成这个样子?”汪哈佛自称是黄想想妈妈王小溪的忠实粉丝,爱屋及乌,他现在也很关心黄想想。
“实不相瞒,我现在完全是二等公民了,我们家多了一个哭八精!”
“哇,你家也来了二胎,弟弟还是妹妹啊?”
“弟弟。他每天晚上像闹钟一样按时放声大哭,我已经被折磨得要得抑郁症了。”
“好办!”汪哈佛打了个响指,“你要是不说,我今天还想找你呢,我爸妈都出差了,他们打算把我送奶奶家,说我家300平米我会睡不着,这下,你来陪我不就行了?让你踏实睡上一大觉!”
“嗯?”黄想想听到这个消息,眉毛飞快地一挑,“这么说,我可以离家出走了?”
“你想离家出走?”
“我早就想表达我根本不受重视的愤怒了!”黄想想没好气地说:“那天拿了个全校文艺汇演一等奖的奖状来,我爸妈连扫都没扫一眼,一句表扬的话都没说,好像我和我的奖状像空气!他们天天都围绕在哭八精的身边!”
“好,就这定了!”汪哈佛伸出手和黄想想打了一个Highfive。
然后汪哈佛又神秘地说:“家长最害怕什么?”
“当然是安全问题。”黄想想不假思索地说。
“那只要我们不出安全问题就OK,对吗?”
“对,到你家里绝对安全!”黄想想说,“我其实是假装离家出走,对吗?”
“对!”
“我只是试探一下他们,对吗?”
“对!”
于是黄想想好像突然清醒了,一天再也没有在课堂上睡觉,也不再做那种黄默默在后面狂追自己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