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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反客为主

巴郡,过了一月,隗文已攻下垫江,而后回师江州城。

这日,邓定正于江边督造粮船,攻城略地自然是以水路最快。又战舰难造,只好先造粮船。城中守将萧恭往江边禀报:“左仆射,成都来信,说晋军已乘战船顺江而来。”

邓定出乎意料,问道:“可有荆州的消息?”

萧恭说道:“江陵并无动静,那桓温此时身在建康。”

邓定纳闷道:“周抚难道不怕中我调虎离山之计?”

萧恭说:“隗将军已攻下垫江,我军正好北攻涪城。”

邓定说道:“且命人多造箭矢,囤积粮食,以备守城!”

萧恭拱手称是。

隗文听闻晋军战船自成都东来,便请范贲做主,定应对之策。

郡守府的匾额已换作天师圣王府,大堂之内,萧恭启禀范贲:“圣王,有成都信使求见。”

范贲摸着白须问道:“周抚的使者?”

萧恭答道:“并非晋使,而是尚书令王誓遣人前来。”

邓定禀道:“圣王,臣与尚书令于晋寿起兵,因人少而败,尚书令或已死于乱军,只恐有诈。”

范贲说道:“你既与他相熟,可辨真假。”又对左右道:“宣信使入见。”

那信使进来,却是平常差吏打扮,拜见范贲后,奉上书信。

范贲一看,信中有言:“生灵仰德,四海归仁!今益州已属晋土,天师侍奉神仙,何以起兵革而使百姓遭殃?成都内藏精兵,外有关隘,起战船浮于大江,不日将破巴郡。天师何不束甲倒戈,以降大晋,仍不失朝廷尊崇,蜀人敬奉……”云云。

范贲面色如常,将信交给邓定,让其一辨真伪。

邓定看过书信,呵斥信使道:“贼子大胆,焉敢伪造书信!”

那信使睁大眼睛,辩驳道:“此乃官府文书,岂能有假?”

邓定问道:“你是何地官差,书信从何而来?”

信使答道:“我乃江阳郡差使,书信自然是从成都而来。”

邓定看他神情、话语不像故意为之,又和颜悦色道:“原来如此,此信自然是真的,你可回去交差了。”

那信使深入虎穴,正恨倒霉,听让他走,立马告辞离去。

等信使一走,邓定又对范贲禀道:“圣王,此信乃伪作。”

范贲不解,问道:“方才你与信使说此信为真,怎又说伪作?”

邓定说道:“尚书令之书法朴拙险峻,卓尔不群,而此信上文字虽有险峻之姿,却少了朴拙之意,定然不是尚书令手书,因此乃伪作。”

范贲又命他将书信拿来细看,言道:“果如左仆射所说。”

邓定说道:“周抚不过虚张声势,惧我前去袭取成都罢了。”

隗文说道:“既然如此,我军何不即刻出兵?”

邓定说道:“我军细作尚无回信,不知成都虚实。且我军欲取成都,必先下涪城,若冒然出兵,恐挫伤士气。”

隗文说道:“我已派船去涪城刺探,早晚有消息来报,不如早作准备。且我军几无战船,若晋军东来,扼住水道,那时便想出兵,恐怕也难。”

邓定说道:“我何尝不知,只不过我军一走,此城将被晋军所夺。且正当春季,我军在外,粮草难筹,不得不慎。”

隗文禀范贲道:“还请圣王定夺。”

范贲说道:“就依左仆射所言,先等成都消息吧。”

隗文虽不满,但也只好遵命。

过了几日,成都送来消息,又有常璩来信。送信之人是常璩的家仆,入堂中拜见范贲后,呈上书信。

范贲看信上言道:“晋道已衰,世家擅政,豪族专征。祸流蜀中,绝我宗社,焚毁宫室,荼毒百姓。幸得天师以大义举兵,今成都空虚,璩为内应,专候王师……”云云。

范贲看完,交给邓定,说道:“左仆射且看此信真伪。”

邓定看完书信,又问那家仆:“你家主人现居何职?”

家仆说道:“为刺史参军。”

邓定又问:“手中可有兵权?”

家仆说道:“虽无兵权,却有符节。”

邓定问道:“既无兵权,如何作得内应?”

家仆说道:“成都本无多少兵马,不过西门守卒多为汉王旧部,只要天师大军一至,我主便以符节开门相迎。”

邓定心中噗噗,总想抑制,却听隗文说道:“以时日算来,晋军水师该出犍为,再过五日可至城下。我已探得涪城守军只有数百人,正好攻之。”

邓定问家仆道:“你路经何地前来?”

家仆答道:“仆以快马经雒城、涪城,再乘船过遂宁、垫江南来。”

邓定问道:“雒城、涪城可有晋兵?”

家仆答道:“仆实不知,守兵该是蜀人,晋兵或守于成都,或乘战船在外。”

邓定心想这仆人哪里清楚守兵是蜀人还是晋人,只得作罢,让其退下。

隗文朝范贲禀道:“成都空虚,我军正好乘机引兵袭取。”

邓定说道:“不如等成都细作来报再行出兵。”

隗文说道:“那细作又不能飞鸽传书,等其前来,晋军已兵临城下。”

邓定思量一下,对范贲拱手道:“时不我待,那便请圣王兴兵,取道涪城,攻取成都!”

范贲见他们已有决断,说道:“既然如此,明晨出兵!”

成都,刺史府中,周抚召众人议事。朱焘已去雒城,堂中只有诸葛邪、杜云。

周抚说道:“斥候多有查探,叛军使大小船只六七百艘往涪城来,怕不下两万人。我已命涪城守军只许败不许胜,退往绵竹。”

诸葛邪说道:“以范贲的名声不该只有两万人,我料他登岸之后,敌军又会增长两万。”

杜云睁大眼睛,说道:“我军除却往巴郡的水师,只剩一万八千人,如何对敌?”

诸葛邪说道:“兵贵精,战贵速。敌军虽多,却是乌合之众。且其人马陡增,必使粮草不敷,行军愈缓,缓则有破绽可寻。我料叛军攻取涪城后,必借此水陆要冲筹集粮草。然涪城与雒城间相距两百里,可命人于半道袭其粮草,挫其锐气。”

周抚也皱眉道:“范贲果真有这等声威,蜀人甘受驱策?今大军已去雒城,成都仅五千守兵,倘若范贲以偏师绕过雒城来攻,城中百姓却作内应,该如何抵挡?”

诸葛邪说道:“刺史可张榜城中,言范贲被邓定所杀,又命人假扮道士以范贲之名于各家索要财物,百姓将闭门不纳。那叛军全赖范贲名声,一旦范贲身死,将作鸟兽散。”

周抚说道:“范贲身负绝学,又有兵马保护,实难以杀之。”

诸葛邪以食指摸摸唇上胡须,说道:“常参军使人送信于江州城,信使回禀说那范贲年逾八十,鹤发童颜,以为有不死之身。刺史何不出财帛收买细作,往叛军散布谣言,称若吃范贲血肉可延年益寿,此乃催命符。”

杜云一听,摇头道:“此计不成,想龟可活千岁,但人食龟肉也未见延年。那范贲修道法,通九窍,因此长寿,并非不死。”

诸葛邪说道:“安之学道自然明白,但天下愚者甚多,随附范贲者无非向往长生不死,定要求证。范贲本以道术蛊惑人心,敢言有假?”

周抚说道:“且不管它成与不成,只叫范贲寝食难安,费些财帛又算得什么?只不过周某仍旧担心寡不敌众。”

诸葛邪笑道:“昔日,将军以二十战船攻铜锣峡时尚且不惧,今日以逸待劳,坐守坚城怎反而胆怯?”

周抚脸热,说道:“攻守互易,却任重如山,焉能不惧?”

诸葛邪看看杜云,说道:“不如让安之去雒城破敌,也好安将军之心。”

杜云起身道:“卑职愿率先破敌,以挫其锐气。”

周抚被他激励,说道:“安之有鼓桴,定能立此头功,可速去雒城御敌。”

杜云遵命而行。

叛军以隗文为先锋,方至涪城登岸,守军即弃城而逃。隗文占住涪城,将范贲迎入城中,广纳民众从军,数日便增添万人。

隗文大喜过望,于城中县衙禀报范贲:“圣王声名显赫,义旗一举,从者如云,我军已有三万人马。”

范贲摸须而笑,神情得意。

邓定却说:“我军以两万人足矣,从者虽众,却无兵甲,且粮草不敷。”

隗文说道:“我军不及晋兵精锐,自然要以多敌寡。圣王在此,民众附心,岂能拒而不纳?粮草不敷,可四处筹集,好在涪城乃水陆要冲。”

邓定说道:“兵贵神速,何必多添累赘?”

隗文脸色由白而红,由红而紫,胡须抖动:“你……人言得道者多助,我军有道,深得民心,怎能称之为累赘?”

范贲脸色已变,不复慈祥,反露戾气:“孤素来敬天爱民,左仆射岂可轻视百姓?”

邓定自觉言语不当,且从未见过范贲生气,赶紧作揖道:“臣失言,还望圣王恕罪。”

范贲看他低头,这才脸色平和,说道:“罢了,且说如何进兵。”

邓定说道:“臣意以萧将军为先锋,急取雒城,而后聚兵于雒城,再攻打成都。”

隗文怕萧恭抢了功劳,说道:“臣愿为先锋。”

邓定说道:“哪有大将为先锋?”

范贲说道:“隗都督可领大军去攻雒城,以萧将军为先锋。”

隗文拱手道:“臣这便领兵前往。”

萧恭躬身道:“微臣领命!”

邓定坐镇涪城,对那些草草来投之众着实不放心,定要留下五千自巴郡带来的士兵把守涪城,其余人马尽付与隗文。又以范贲之名传檄四方,筹集钱粮。

隗文心道:“巴郡兵与这后来从军者多未经战阵,并无不同。”他以萧恭率兵三千为先锋,赶往雒城,自己则领两万多人马以及辎重缓缓而行。

雒城高两丈,北据沱江,乃通往成都的必由之道。萧恭抵达沱江北岸,望见雒城驻有守兵,便命人搜集民船,搭设浮桥。一边命人乘船渡江,刺探守军底细。

浮桥搭好,隗文尚未赶至,探子回报萧恭:“雒城城门紧闭,不知有多少守军。”

萧恭既是先锋,自然不能等隗文来了再攻雒城。因急趋而来,并未携撞木,只带了数十架云梯。萧恭引兵从下游六里之处的浮桥渡江,直奔雒城之下,往城头叫战。

城上并无动静,只见旌旗随风飘动。

萧恭心中疑惑:“难道守军如同涪城一般逃跑了?”于是下令击鼓。

一通鼓响,叛军呐喊着扛着云梯冲至墙下,将梯子搭在墙上,开始攀登。

忽然,城上也擂起战鼓,露出弓手来,纷纷以箭矢往墙下射击。叛军惊慌失措,被杀了三四百人,逃回本阵。

萧恭见城上早有防备,下令重整队伍,举好旗帜,前边为持盾甲士,后面列轻兵、弓弩手。旗鼓发号,再次攻城,轻兵扶起云梯,继续攀爬。

城上以箭矢、檑木应对,将云梯上的敌兵打落。叛军死伤枕藉,也未能攀上墙头。

萧恭心忖力寡,三十架云梯难以取城,下令鸣金收兵。又齐整队伍,高举旌旗,看似不乱,缓缓往浮桥退却。

行至半途,一个守桥的士兵狼狈来禀:“将军,不好,浮桥被晋军所夺!”

萧恭脑袋“嗡”的一声响:“这战法好熟啊!”问士兵道:“又多少人马?”

士兵说道:“怕有上千人。”

萧恭心道:“还好,人数不比我多。”忙下令急奔浮桥,再不顾队伍与旌旗是否齐整。

奔至浮桥,望见晋军背水列阵,浮桥完好。萧恭不禁发笑:“哈哈,我还道晋军知晓战法,竟敢学韩信,可笑,可笑!”下令列好队伍。

一通鼓响,萧恭率兵杀向浮桥边的晋军。

晋军首领正是杜云,见叛军杀来,命胡不二叫起鼓桴。鼓桴正躺在一排旌旗后面的草地上歇息,还不时用手摸摸草地,似乎在摸毛毡。胡不二将它叫起身来,敲响战鼓。士兵让出道路,旌旗一分,鼓桴提着狼牙大棒自阵前杀出。

萧恭刚才还笑,见晋军箭矢射来,又奔出一铁皮巨兽,面容立刻化作恐惧。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只见巨兽挥舞铁棒横扫,前边的士兵就像稻草人一样被砸得四散。萧恭两腿发颤,只恨身上甲重,忙不迭往后退却,生怕挨着那棒子。

晋军已收起弓弩,持刀枪掩杀过来。

萧恭一退,其他士兵也跟着后退。

这时,从雒城杀来一支人马,领兵者正是周抚之子周楚。前后夹击,叛兵溃不成军,萧恭被乱兵杀死,余者四散而逃。

胡不二抹抹脸上的血迹,见鼓桴犹自舞棒,无人敢近。忙命氐兵取腊肉、大饼来,抛至它脚下,高声安抚。

鼓桴有了吃的,性情安定下来,坐在草地上吃起腊肉、大饼。

张一笑将枪柄竖在地上,指着鼓桴说道:“此怪太过能吃,一顿能抵过你我兄弟十日的饭量。”

张三叹说道:“哎,兄长,它虽能吃,可你我再多十个兄弟也非它敌手。”

张一笑说道:“人言斗智不斗力,此怪虽力大,无奈智短,可轻易败之。”

张三叹说道:“哎,兄长未免夸口。”

张一笑说道:“只需将它引上船,然后驶入江心,再将船凿沉,如何?”

张三叹说道:“兄长怎知鼓桴不会水?”

张一笑说道:“看它体沉,定然不会水。”

张三叹说道:“小弟不信,兄长可引它下水一试。”

张一笑喉结一动,哈哈大笑:“我尚不敢惹它。”

张三叹说道:“哎,可见兄长只逞口舌之快。”

张一笑:“……”

周楚走到杜云跟前,拱手说道:“司马,我军是否将此浮桥拆除?”

杜云也学诸葛邪,以手指摸摸青髯,说道:“不必,即便拆了,叛军又将择地重搭。只留人看守,以烽火为号。六里之隔,可片刻被我军所知晓。”

周楚想想也是,两人率军回城,留十余人在此看守。

败兵乘船逃往北岸,往隗文军中报信。

隗文听败兵禀报:“都督,萧将军攻城不利,败死南岸!”

隗文大惊,问道:“晋军到底多少人马?”

败兵说道:“这……恐有数千。”

隗文又问:“几千?”

败兵说道:“守在城中的应不下三千,阻挡于浮桥的又有一千。”

隗文说道:“不过四千晋军,竟致大败?”

败兵将如何攻城不利,又如何在浮桥被晋军夹击一一道来,然后说:“晋军以逸待劳,设计于我,且那敌将杜云军中有一巨兽,无人能敌。”

隗文早听闻杜云彪悍无比,手下还有一巨兽,高一丈五尺,杀人如麻。他心想:“不可力敌,只宜智取。若能将杜云诱过北岸,重围而歼之,雒城守军何足道哉!”

率军至沱江北岸,斥候禀报:“江上浮桥仍在。”

隗文说:“敌人故意留此浮桥,怕早有埋伏。”命人再择渡江之所。又距浮桥不远搭营,无堑壕、望楼,使数十老弱士兵于营前防守。

守在浮桥的晋兵早以烽火示警雒城。

城内有一万二千守军,杜云善攻,所以领兵一千于城外游击,得斥候来报:“司马,叛军于北岸距浮桥两里扎营,外无堑壕、拒马,只见羸兵防守。”

杜云说道:“叛军是想诱我渡江去攻?”

胡不二笑道:“此等拙劣伎俩焉能不被识破?”

杜云说道:“可惜,我无意过江,倒要看叛军耗得几时?”

胡不二说道:“倒要放它由别处渡江。”

杜云说道:“那便遣人驾船刺探。”

胡不二拱手称是。

隗文将自己的中军营垒扎得牢固,粮草辎重皆以重兵防守,过了两日却不见晋军来袭营。

斥候来报:“都督,雒城四门紧闭,不见守军动静。”

隗文心道:“晋军不敢渡江,看来果真人少。”于是命人自上游四十里搭设浮桥。

帐下参军王兕问道:“都督,我军皆是步卒,往上游绕行四十里必然疲乏,且至城下恐天色已晚。”

隗文说道:“不碍事,我只为渡河扎营,以偏师去攻成都,且看雒城守军是否回师救援。它若回师,我便乘机袭取雒城;若是引兵来攻我营寨,则中我诱敌之计。”

王兕赞道:“都督高明!”

探子回报杜云:“叛军于雒城上游四十里搭设浮桥。”

杜云问道:“叛军可是以马车驮运辎重?”

探子说道:“乃是以牛车、脚夫。”

杜云纳闷道:“这么远?”

胡不二说道:“我料叛军定是以轻兵去袭成都。”

杜云对斥候道:“再去打探,看叛军是否以轻兵渡江,往南而趋成都。”待斥候走了,又对胡不二说道:“成都有征夫在,叛军以轻兵难以攻取。若是以大军前去,我便袭其辎重。”

胡不二说道:“现在叛军可自上游与下游两路进军,不如先拆去其下游的浮桥,如此我军不用顾此失彼。”

杜云说道:“无事,可以疑兵佯攻上游浮桥,敌军还道我中其调虎离山之计,必从下游来攻雒城。”

胡不二说道:“安之所言也不错。”

过了一日,斥候来报:“叛军已自上游渡过浮桥,正在扎营。”

杜云心道:“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夜,隗文使两千轻兵携带干粮去袭成都。次日白天依旧扎营、掘堑,以掩人耳目。

杜云的斥候竟没发现轻兵动向,回报杜云:“敌兵依旧修造营垒。”

杜云心道:“步步为营?”命人禀报城中,以五百疑兵去上游佯攻敌营,自己则率两千人埋伏于下游树林之中。

上游营寨,探马禀报隗文:“都督,发现晋军来攻!”

隗文说道:“速燃烽烟!”

营中腾起烽烟,信息传至北岸,叛军由王兕率领从下游的浮桥渡江。

王兕领一万人,以牛车载撞木、云梯至雒城东门之下。见城头旌旗鲜明,守军严阵以待。王兕列好阵势,一通鼓响,叛军开始攻城。

城上箭矢、檑木齐下,泼洒热油、火炭。

叛军攻了两个时辰,未能攻破城池,人已疲乏。

王兕看看天色,正要鸣金收兵。

斥候来报:“晋军出南门来攻!”

朱焘率一千精兵出南门,直奔攻城的叛军。

王兕大惊,匆忙鸣金收兵,又命弓弩手备战。

尚在攻城的叛军忽见侧翼被袭,又听鸣金,忙扔下云梯、撞木,撒腿逃往本阵,却也遮挡弓弩手的视线。

朱焘追在逃兵后面,突击王兕军阵。

王兕的阵脚动摇,又见雒城东门打开,周楚率大军杀出。

叛军抵挡不住,往后溃退。王兕见难以收拾,拨转马头,被裹挟着往浮桥奔逃。逃了一阵,中途又遭杜云堵截。

一番厮杀,好不容易冲破包围。赶到江边,却见浮桥已被拆断,后面传来晋军的喊杀声。

王兕赶紧下马,脱去盔甲,“噗通”一声跳进江水里,往半截浮桥游去。

叛军见首领如此,也纷纷下水逃命,有疲劳无力者被江水一裹,便化作一缕冤魂。

晋军追至江边,纷纷朝水里放箭。箭射了不少,却没能射中几个敌兵,反不如江水杀死的多。

王兕逃得性命,望向身后,只剩寥寥数百残兵。心道:“不如逃命去,若被隗文知晓,我命休矣。”不顾败兵,独自往野外逃走。

隗文的营垒遭晋军袭扰一番,毫发无伤。待晋军退去,天色已暗,江北有快马来报:“都督,王参军大败,我军只三百余人逃回。”

隗文大惊失色,喝问道:“王兕何在?”

快马答道:“不知去向。”

隗文脸色由白而红,又有红而黑,恨声道:“这败类真误我大军!”

问明败因,得知守军众多,并不似斥候所报只四千人,怕是有上万人。隗文赶紧下令,命所部退还江北,只留千人守寨,又以快马去涪城搬兵。

涪城,邓定于县衙中禀报范贲:“圣王大义昭如日月,城中又添一万将士,只是我军粮草不敷,若不能速取成都,恐难以持久。”如今方过春耕,他虽四处筹粮,但既需供给隗文用兵,又需守城,人马一添,着实入不敷出。

范贲摸摸白须,说道:“可暂缓招兵。”

邓定称是。

这时,小将入堂来禀报:“圣王,晋军水师已至巴郡,且入嘉陵江。”

邓定对范贲拱手道:“晋军水师欲断我退路,需急命隗都督进兵。”

范贲点头,让小将前去传命。

小将方走,隗文信使又在堂外求见。

邓定许他进来,听其禀报:“圣王,大都督被晋军阻于雒城,萧先锋已战死,又以偏师去袭成都。唯王兕攻雒城之时,轻敌不备,临阵怯战,致大军折损万人而独自潜逃。大都督请圣王准以立功赎罪,并派兵马往雒城助战!”

范贲皱眉道:“怎会折损这么多人马?”

信使说道:“那雒城守军不下一万,皆晋军精锐,且有巨兽助阵,我军难以取胜。”

邓定说道:“圣王,以隗都督之谋尚不能胜,可见周抚早有防备。今我军兵不精,粮不足,缺少车马。攻城所需大盾、坚甲、各类器械,皆嫌不足。《谋攻》有言:‘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臣以为不宜在雒城迁延时日,应北取汉中,再作图谋。”《谋攻》的意思是:“制造大盾牌和四轮车,准备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码得三个月。士兵死伤三分之一,而城池却依然没有攻下,这就是攻城所带来的灾难。”叛军乃乌合之众,能征惯战者少,善做攻城器械的匠人也少,准备不足,自然难以攻坚拔城。

范贲摇摇头:“去汉中关隘重重,只怕更难攻取,可使人先作刺探,却不能就此让隗都督退兵。”

叛军已无退路,邓定只得说道:“臣这便遣人刺探金牛道。”金牛道是西川通往汉中的首要道路,涪城往北自梓潼、剑阁、葭萌关、阳平关,然后出定军山,方可抵汉中,险要无比。这几处地方只要有兵把守,当真万夫莫开。

范贲又道:“时不我待,孤要亲领兵马前去雒城。”

邓定连连拱手道:“圣王切不可犯险,臣愿领兵出征!”

范贲说道:“有你在此守城,筹集粮草,孤才安心。”

邓定心道:“筹集粮草谈何容易,只盼圣王亲去,可激励士气,早日破城。”嘴中说道:“微臣领命,祝圣王大破晋军!”

范贲面无表情,缓缓摸了摸白须。

隗文的两千轻兵有裨将李萌所领,一日行八十里,夜间赶至成都,伏于野外。只吃干粮而不生炊,又命人扮作商旅天明入城中知会常璩,好赚开城门。

常璩告知李萌,明日将趁夜偷开西门,放他们入城。

李萌大喜,命大军好生歇息,只等入城攻打刺史衙门。

次日深夜,李萌果然探明西门大开,忙率军杀入城中。谁知街道上摆有三重拒马,忽然城楼上一通鼓响,亮出许多火把,箭矢纷纷而下。街道上也出现火把,有晋军列阵踏着步子持枪盾向前。两侧屋舍中,传出锣声,窗户里射出箭矢,捅出长枪。

李萌大惊,高喊中计,匆忙下令撤退。叛军一截在城内,一截在城外,冒着箭矢方退出城门。又见野外到处都是火把,锣声大作,只南面黑暗,悄无声息。

李萌忙率兵往南面奔逃,跑了半里,不少人绊住绳索,摇得铃响。前面喊杀声起,箭矢如雨般射来。李萌心下骇异,不知晋军底细,又率军往西奔跑。

跑了一夜,及至天明,李萌点齐人数,只剩三百余。也不知多少士兵被射杀,又有多少士兵逃亡。干粮将尽,只好领兵又撤往雒城,回禀隗文。

原来,常璩已将叛军的消息禀报周抚。诸葛邪设下埋伏,只等叛军入瓮。

范贲领兵一万前往雒城,又带走不少辎重,一路大军护送,倒也无虞。抵达沱江北岸,隗文亲迎于道,伏地请罪:“臣治军无方,多遭败绩,前以偏师袭取成都,又中常璩诡计,损兵折将,还请圣王责罚。”

范贲听袭取成都也不胜,说道:“此非都督之过,乃周抚狡诈,其反客为主,引我军前来。今已箭在弦上,我军定要攻陷成都,方可重主益州!”赦其败兵之罪,命大军即日渡江,移师南岸。此营寨离雒城四十里,范贲又命往雒城五里处再扎一营。

营寨尚未扎好,就遭杜云突击,叛军退兵而回。

隗文禀报范贲:“圣王,敌将杜云引兵来攻,我军难以扎营。”

范贲说道:“都督尽可多带人马,定要在彼处扎下营寨!”

隗文不敢有违,三更造饭,五更启程,又领一万兵马前去扎营。行了三十多里路,已至辰时。叛军不免疲惫,却遭遇杜云所部五千人阻挡。

两军对阵,相隔一箭之地。隗文见晋军衣甲鲜明,旌旗齐整。再看己方,虽然人多,但大半士兵身无片甲,兵器良莠不齐,旌旗少不说,还歪歪斜斜。相形见绌,心里已矮了半截。

晋军令旗打出,鼓桴走出阵前。

隗文一望,咽了咽口水,心道:“那怪果然可怖!”

一通鼓响,鼓桴当先,晋军冲向叛军。

叛军射出箭矢,只两发,便被晋军突入阵中。

一番厮杀,隗文不敌,率军撤退。

退回营寨,隗文禀报范贲:“臣又败,请圣王降罪!”

范贲皱眉道:“晋军到底到底多少人马?”

隗文说道:“晋军虽寡,然兵甲犀利,将士勇悍;我军虽多却衣甲不整,又少经战阵,因此难胜。”

范贲说:“孤何尝不知啊?所以才欲以守代攻,于城外扎营、掘堑,将其包围。”

隗文说道:“臣以为还需以多胜寡,需全军出击,方可一胜!”

范贲说道:“也罢,孤亲率大军前去一战,倒看晋军如何勇悍!”

隗文拱手称是。

范贲也不留人守寨,只多树旌旗,以作疑兵。亲率两万余人直奔雒城,于城西五里又逢杜云。

两军相隔一箭之地,杜云今次依旧领五千兵马,见叛军比之昨日更盛,心道:“叛军当真杀之不完!”

战鼓擂响,两军厮杀,晋军被围。但外有长枪盾牌,内有刀、弓,冲破枪盾而入的敌兵,往往被刀手斩杀。又有鼓桴在阵外发蛮,挥棒滥杀。杜云一身重甲,骑在马上,背着破月刀,腰悬赤血刀。旁边胡不二掌旗,号令弓手朝叛军人多的地方发箭,张氏兄弟持枪在前方压住阵脚。

杜云望见敌将李萌也骑一匹马冲击前阵,从鞍上弓囊里取出角弓,抽一支狼牙箭,距离百步,朝李萌发箭。一箭射去,李萌应弦落马。

晋军后阵,有隗文亲自领兵冲击,阵势已显不稳。杜云想射敌将,可惜太远,于是下马,穿过弓手。他比旁人高出许多,瞧准骑在马上隗文,张弓搭箭,“嗖”的射去。谁知隗文坐骑忽然受惊,前蹄离地,杜云的箭未射中隗文,倒是射中了马头。

隗文落马,站起身来,正了正头盔,兀自高呼:“不前者斩!”

杜云扔下弓箭,抽出双刀,独自杀出阵外。

隗文见晋军阵中,杀出一猛将,挡者披靡,知道是杜云。心中生怯,领着几个亲随往绕阵而走,继续冲着四周的兵丁高呼:“杀呀,有神明护体,不前者斩!”

战至午时,杜云难以取胜,但见鼓桴犹自狂躁奔突,心道:“退亦难退,且鼓桴恐为叛军所俘。”于是咬牙坚持,挥舞双刀,砍杀不止。

范贲身边站着两个年轻弟子李素、张九,领千余人马。望见两万人围住晋军军阵厮杀良久,仍不能取胜,反死伤惨重。晋军训练有素,兵甲精良,枪盾与刀弓相得益彰。阵外又有鼓桴,于叛军中一棒横扫能杀七八人,而杜云也勇悍无比,身负绝学、神力,刀刀无虚。范贲心中打鼓:“邓定所言果真不虚,我军远不及晋军精锐,若要取胜,只能以多敌寡。”

弟子李素说道:“师父,那敌将杜云也不知用的什么武艺,如此强横。”到底站得远,看不真切。

范贲摸摸胡须,摇了摇头:“似乎是葛氏道的武学。”

张九问:“何为葛氏道?”

范贲说:“葛氏道源出于葛仙翁。”

张九说:“葛玄?”

范贲道:“不错,只是多年未遇其门人,也不知是也不是?”

李素说:“弟子听闻葛氏道尚丹鼎,不知其武学竟也了得。”

范贲又说:“你有所不知,此道分作少微、丹仙二派。少微尚武学,好归隐;丹仙尚丹鼎,好修仙。为师云游荆州时,曾遇莫虚之,又逢葛阳子。莫虚之乃少微派传人,葛阳子则师从丹鼎派。二人皆有绝学,那莫虚之武艺不在为师之下。”

李素说道:“弟子也曾听闻莫虚之的名号,可惜无缘得见。”

范贲说道:“那已是二十年前之事,尔等年纪尚轻。”

范贲辞官之后,云游四海,及至归隐巴郡方收弟子。李素、张九不过二十多岁,师从范贲十余年,也学得不少武艺。

又战了一个时辰,叛军已折损六千余人,既无力且惊惧,几近崩溃。斥候来报:“有晋军出雒城,往此地而来!”

范贲唯恐大军疲惫,再遭冲击,恐将溃散,忙下令鸣金收兵。隗文倒是未能与杜云照面,挥师撤退。

杜云也不追赶,望着叛军纷纷退去,吁了口气。他满身已是血与汗水,连面目都看不清楚。手中的破月刀不大沾血,血顺着刀刃滴在土里,而赤血刀却染得通红,血凝而不散。

周楚率兵赶来,只剩清扫战场。而杜云折损一千多人,带着疲兵回师雒城。

范贲命弟子张九、李素以其威名于广汉、成都招举义兵,由此也可动摇官府势力。又派人往涪城催粮,以备不虞。

涪城粮食无多,只够半月之用,邓定好不容易筹集了三千石粮食,又从府库里凑二千石,命一千士兵押往雒城。士兵也不必回来,就往军前听用,城中好省些嘴巴。

运粮士兵行至绵竹,于途中过夜。谁知晋军趁夜突袭,将粮草皆尽烧毁。这绵竹的晋军本是从涪城撤退而来,伏于此地将近一月,之前叛军的辎重皆随大军而行,没有机会,今次终于得手。

叛军失了粮草不知是去雒城,还是回涪城,途中又没饭吃,结果一哄而散。只几个小卒逃回涪城,将此事禀报给邓定。

邓定听闻粮草被焚,心中骇然,五千石粮草够一万人食用半月,简直肉痛。又有人从巴郡来报:“禀左仆射,晋军水师已陷江州城。”

邓定听了倒毫不诧异,江州城中只有一千守军,本就难以持久。

实则晋军水师只有两千士兵,许多战船空有水手。不过晋军也无需攻城,只需阻断水道,城中叛军孤立无援,一旦粮尽,自然开城逃去。

十余日,范贲又聚众四万人马,仍然嫌少,正在帐中议事,却巧涪城快马来报:“圣王,左仆射有信禀报。”说完,奉上书信。

范贲一看:“江州城已陷敌手,五千石粮草于运往雒城的途中遭晋军趁夜偷袭,皆尽焚毁,涪城已无余粮,请圣王早作决断。”范贲看完,起身对众将说道:“涪城粮草不日将至,诸位好生歇息,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进兵雒城!”实则军中粮草只够十日之用。

众将遵命退出大帐。

那信使满脸疑惑,依旧跪地禀道:“圣王,涪城已无余粮……”

范贲身形如兔起鹘落,眨眼便到信使面前,伸手一拂,点中其百会穴。

信使话还未完便一头栽倒,顷刻变作臭皮囊。

范贲往帐外喊道:“来人啦!”

两名弟子进来,见信使栽在地上,莫名其妙。

范贲一副悲悯的神色,说道:“信使跋涉而来,竟力竭而死,尔等将其好生安葬。”

张九、李素得令,将信使的尸首抬了出去。

杜云和朱焘在城中,十余日不见叛军来攻,只知其人多势众。这日,探马来报:“叛军汹汹,往此地而来。”

朱焘对杜云道:“可那范贲名声显赫,已聚众数万,不能力敌,不如你我守在城中。”

杜云说道:“若不能于城外挫敌,雒城恐为其所困。那时,敌军只需深沟坚垒,围而不攻,再引兵去取成都,你我奈何不得。”

朱焘说道:“敌军纵然要深沟坚垒也非一日一夜可成,且不知其粮草几何?”

杜云说道:“我愿领兵两千前去袭营。”

朱焘皱眉道:“只怕其营垒坚固,难以攻取。”

杜云回头问胡不二:“不二以为如何?”

胡不二说道:“司马可领一千人在外,使叛军有所顾忌。不必与之斗力,只作袭扰。倘若敌军围城,则城上以烽火为号,趁夜内外夹击。”

朱焘听只出兵一千,于守城无碍,说道:“也罢。”

胡不二又道:“烽火难免被叛军知晓,如西门燃起烽火,则攻打东门外敌军,反之亦然。”

朱焘点点头:“安之多备干粮,小心谨慎。”

杜云拱手称是,领兵出城。

叛军携带辎重,行四十里路,抵达雒城,将至午时。这次并无晋军阻挡,斥候禀报范贲:“圣王,城南五里有一支晋军。”

范贲问道:“多少人马?”

斥候说:“怕有两三千。”

隗文禀道:“臣愿率军前去破敌!”

范贲摸须道:“此乃疲兵之计,想让我军难以安营。不必使大军前去,只消出兵五支,每支五百人,张旗而进,晋军自退。”

隗文以大军围城,搭设营垒,又出兵五支,大张旗鼓去攻杜云,有如五爪。

杜云也是大张旗鼓,一千人看上去有两三千,都是虚张声势。听探马禀报:“叛军正于城下扎营,又分兵五支来攻我军。”

杜云琢磨道:“五支,多少人马?”

探马说:“每支怕有八百。”

胡不二说道:“我军寡不敌众,恐被其所包围。若范贲再以大军前来,我军必败。”

晋军是步卒,若被众多叛军所包围,想跑也只能是溃逃,不然跑不了。如果跑不了,就是被尽灭。杜云说道:“我军先退,引它远离大军。”下令往东撤退。

五支叛军追至五里之外,合并一处。裨将姜华勒住人马,却不受杜云引诱。只叫杜云难以袭扰大军围城结寨便好,又派出斥候刺探其动向。

夜幕降临,姜华引兵退回城南营寨。

叛军刚打好营帐,面城的一侧架设了拒马,阻止晋军出城。堑壕尚未挖好,只多燃灯火,叫弓手防备。

城南的中军帐内,范贲对隗文说道:“我军只消深沟坚垒围住雒城,再以大军前去攻打成都。”

隗文说道:“圣王,成都亦难攻取,只怕粮草不济。”他已怀疑粮食不敷,邓定送粮则已,不必提前禀明。

范贲听他提粮草,脸色阴晴不定,说道:“以我名声,大可召四方百姓献粮。何况我大军抵达成都城下,城中百姓必然心向道义。周抚若敢激起民变,我军则有机可乘。”

隗文自李萌奔袭成都失败,而与晋军数战皆不能胜,已觉得邓定的策略大有道理,应占据巴郡,广积钱粮,修兵甲、造战舰。如今被周抚反客为主,诱至此地,反而进退不得。他心中对于范贲所言实不以为然,嘴上却说:“圣王义旗一至,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成都早晚将破,只是我军仍旧力寡,不如先招降蜀中大族,用作辅弼。”

范贲当然知道那些大族掌握土地、佃户,可借为助力。不过他当年正是由于大族在朝廷的排挤,才辞官归隐。起兵以来,光靠百姓箪食壶浆怎能支撑大军?李势败坏朝纲,各郡入不敷出,民生凋敝,哪有余粮?若非如此,百姓也不会踊跃加入义军。邓定重担压身又不能抢劫百姓,只能强迫各地大族缴纳粮食,美名其曰“筹粮”。

晋军则不同,可名正言顺收缴赋税,又从荆州调集粮草,一面安抚、起用蜀中大族。此时,这些人站在哪一边,不言而喻。

范贲点了点头:“待我军攻破成都,蜀中士民必然归心,那时大可起用有才德者为官,都督可做丞相。”

隗文听了悦耳,喜笑颜开:“多谢圣王,臣愿肝脑涂地!”

正说着,斥候入帐禀报:“圣王,晋军于东城楼燃起烽火。”

范贲面色不改,摸摸白须。

隗文拱手禀道:“晋军必是要从东门出兵,袭我营寨。”

范贲说道:“那烽火是知会城外敌兵,好里应外合。”

隗文说:“臣愿率弓弩手去城东御敌。”历经数战,叛军的弓手已所剩无几,又缺乏弩,而新兵则多不会射箭,因此隗文将所有弓弩手编作一部,共七百余人,以便调动。

范贲点点头:“去吧,切莫自乱阵脚。”

隗文称是,退出帐外。

杜云望见烽火,脖子上系上白巾,率部趁着月光,绕道城西。一声鸣镝,士兵杀向叛军营寨。城上见城西已乱,大门一开,周楚领三千人马杀出来,内外夹击。

夜里,叛军被攻破营寨,不知晋军底细,受惊而自相践踏,溃往中军。

杜云和周楚率军跟在溃兵后面,只管破营,好似摧枯拉朽。

张九、李素护着范贲出营,率军往南奔逃。好不容易勒住人马,命斥候前去打探。

斥候回禀:“晋军正攻城东。”

张九说道:“师父,我军是否回援?”

范贲摇头说:“夜里难辨敌我,且让隗都督与之厮杀。”

晋军遭隗文抵挡,战至天明,又从西门退回城中。

范贲赶回城下,辎重被烧去许多。隗文血染战袍,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下跪禀报:“圣王,我军已击退敌兵,只是折损许多人马。”

范贲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幸亏都督拼死力战,我军方无大败。”

命人收拾营寨,点算粮草,大军尽归于城东结寨,其余两面先放着不围。

眼看夜幕降临,叛军营寨却灯火通明。

粮官清点完毕,禀报范贲:“粮草只够七日之用。”

范贲挥挥手,让其退下。一夜无事,天又启明。

中军帐中别无他人,隗文劝谏范贲:“圣王,我军难以破城,粮草又不济,臣请圣王退兵涪城。”

范贲面露微笑,说道:“都督所言差矣,我军若不能破雒城,就该去攻成都。如今退兵,将不战自溃。”

隗文说道:“成都比之雒城更难攻取,且雒城之敌将乘机袭我军后背。”

范贲说道:“不然,只消留一支军在此,雒城之敌便不敢妄动。孤将领兵去攻成都,都督可愿守在此地?”

隗文心道:“圣王怕是糊涂,雒城守军上万,我如何挡得住?再者粮草将尽,难以为继。”嘴上却道:“军中缺粮,何以用兵?”

范贲说道:“粮食足够七日之用,都督只需守在此地六日。”

隗文稽首道:“圣王……切不可以身犯险,臣请圣王还师涪城!”

范贲拉下面孔,说道:“范某本隐居山林,尔等非要拥我举兵,如今骑虎难下,却叫我退守穷城,哪得脱身?”

隗文哑口无言,退兵涪城,不过是权宜之计,终究要被晋军乘胜讨伐,若不能足兵足食,必败无疑。他又说道:“圣王,恕臣无能!今攻成都胜负难料,不如重回巴郡。”

范贲说道:“哼,都督有所不知,江州已陷敌手。”说罢,将邓定的帛书从袖中取出,扔在隗文膝前。手中则暗自运气,眼瞧隗文顶门。

隗文捡起来一看,才知情势比之自己所猜测的更为险困,可叹范贲却秘而不宣。他面带悲色,说道:“如此一来,我军将败,圣王何不早说?”

范贲脸色诡异,说道:“只叫你做个明白鬼。”

隗文未及惊讶,范贲的手掌已至。“啪”,顶门碎裂,隗文一头栽倒,因有头皮包着,倒是不见他脑浆涂地。

范贲收手于衣袖中,脸色复又如常,心道:“有异心者将坏我大事,留之何用?”朝帐外喊道:“来人啦!”

张九、李素入帐来,见隗文倒在地上,大惊失色。张九向范贲行礼,问道:“师父,大都督他……”

范贲说道:“隗文屡战屡败,我每每恕他。今日又乱我军心,怯敌欲逃,着实军法难容!”

张九问道:“师父,隗文既死,何人领兵?”

范贲看着他们说:“就由你二人掌军,且在此牵制雒城之敌,为师引兵去攻成都。”

张九说道:“可是我二人从未掌军。”

范贲说道:“无妨,只坚守营寨便是。”

张九、李素不敢有违,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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