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笑刚能开始直播，已经天色渐晚，临近下班。
注册的时候写的是脱口秀类，开始试播。应该说平台给了很大幅度的政策倾斜，不断有人点进来看。
也不是说紧张吧，方笑刚就是一下不知从哪说起，要光靠他的嘴早就扑街了，幸亏有Cindy坐在旁边。颜值加滤镜，他们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Cindy带动了两下，简单起了个头，然后就看方笑刚的，然后就是不断的冷场，越来越冷。他没有那种亢奋地状态，偶尔几个冷笑话抓不住人，也逗不笑观众。
喜剧的核心是悲剧，其实别人想看的往往是主播出丑，特别是男主播，不打游戏不唱歌，也不带货，你还能播什么呢，脱口秀你有源源不断的包袱笑点吗？
连Cindy都坐不下去了，告辞离开，直播间里的人瞬间减少十之八九。
失算了，方笑刚原来还想，自己好歹有个前世是大先知，世界三大宗教创始人，做点脱口秀还能成问题？然而当世界和当时不一样之后，前世的经历、观念和激情都已经不在了，人脉和客观背景也变化了，放到这里来一点作用也没有。刘安也是同样的情况，前世种种早已烟消云散，只能当看过两场三维立体人物记传类的电影。
无奈只得仓促下播，看看时间，也好，E17应该到达了，该下班回去了。
等方笑刚离开公司，Cindy呆的直播间门立刻被人敲响。
等她开了门，Sarah、伊丽莎白和琳达三人快速钻了进来。
伊丽莎白在最后，把门关紧，琳达看着Cindy露出询问的神色。
Cindy明白她们是来问一件事，今天她反常盯着的男人是不是玄后想要寻找的主神。如果是，还要防止说话被主神的人听去。
Cindy看着她们也不说话，眼珠子一转，笑着在肩膀上又架起小提琴，快速拉下一句：3455555654，然后一甩头发，笑着看她们。
琳达没明白，Sarah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抬起一根食指试着敲拍子，按刚才的旋律唱道：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Cindy点点头，继续拉一句：34553212。
这回她们直接同时跟着唱：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明天会更好？她们立刻想起了歌名。这么说她的意思是今天还不能确定，明天说不定能有结果。
看她们似乎明白了，Cindy点点头继续把这首曲子拉下去，Sarah她们两个则把琳达拉了出去，打算晚点再告诉她歌名和意思。
她们的行动也确实起到了效果，E3和E17只凭声音，看不见房间里这几人的眼神交流，无法准确判断出危险临近。
方笑刚走到街边的公交车站，E3装作路人又在这里等车，他们一起站到站台上，E3故意摊了摊手掌，露出好几枚一元硬币，意思是要坐交公的话有钱。
方笑刚看着站台边的大牌子上，一块块不同号码的公交路数牌，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几条能到自己家的线路。
他不禁默默地想，还是有家不能回吗？我这是大禹治水吗？
“E17在对面。”E3传音给老大。
抬眼处，马路中间的栅栏对面，反方向的快车道上，晚高峰的车水马龙之间，一位黑衣女骑手正慢慢地开过。
“叫她过来，我要坐她的车。”方笑刚突然转头对身边有E3直接说。
E3一惊，肩膀一动，立刻扫描了一遍附近人对他们的反应。环境嘈杂，站台上没人注意他们，大多数人都在盯着手里的手机呢。
不用E3传话，E17在老大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听见，身子一伏，机车骤然加速，在堵塞的车流间穿动，去前面十字路口调头。
和五天前的晚上一样，他又坐到了姚星男的摩托后座，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这车的性能没之前那辆好了，姚星男，哦，不，E17传音给他问：“老大去哪？”
“我忍不了了，带我回家去看看。”他看着马路的前面，快车道里看不到尽头的汽车在用蜗牛般的速度挺进，一个个延伸过去的红色刹车尾灯比路灯还要亮眼。
晚高峰。
就在他们前面两百米处的一辆皇冠轿车里，Mist烦燥地喷了股鼻息。她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托着下巴，手肘搁在车窗沿上摇头。
面对堵车，她也是空有一身好武艺。
副驾坐着杨丹，拾得坐在后排，安静地默视窗外。
今天，杨丹在家宅了大半天之后，才被Mist喊动了身，出门去装修中的新家里见刘颖。
刘颖风风火火的办事风格和杨丹的慢慢吞吞反差很大，前者必须把自己节奏放慢，才能把需要合作的事情完成。
当然也不需要复杂的合作，刘颖只是报歉地告诉她，自己因为工作调动的关系没法再当她装修的委托监理人了。她可以另行选人来做这个事，或者直接取消这样的人，自己直接和施工方接洽。然后就是把厚厚的一叠帐单文件的打印件交到杨丹手里。
这事的突然发生让杨丹有些无措，以她的性子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颖看她的样子也有些替她着急，临走在法拉利车里向她提议道：你不如把这个工作交给石享天石老板。
于是Mist帮她联系到了拾得，这也是第一次由杨丹方面主动联系他。
拾得大幅调整了战术，变得更加含蓄有礼，说话节奏降得比杨丹还慢。一通电话打了近二十分钟后，才问她有没有文件要交给他，然后再约见面的时间。等拾得来到工地时，已是傍晚，该吃晚饭了。
杨丹不知道去哪里吃，拾得也不提意见，实在没辙之后，她只能让Mist再带他们去上次的湖滨饭店。
拾得的着装和仪容变得很正式，新买的羊绒大衣、西裤和牛津皮鞋透出一种身份地位卓然的感觉，当然他也戴着贝雷帽以遮挡头上的香疤。而且变得不苟言笑，杨丹不和他说话时，他也绝不说话。
车里沉闷的气氛逼着杨丹去和他客套几句，然后他会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回半句，营造出那种男神的傲骄感，和之前的舔狗风格完全不同了。
杨丹对他的变化很不适应，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与他相处上，同时在暗想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怠慢让他对自己改变了态度。改变就改变吧，这也没啥，可就是被这种“突然一个男人不把自己放在心里了”的感觉弄得不舒服，不自觉地就对他比以前好了很多。
Mist冷眼旁观着一切，心里对拾得这种拿捏女人心理的本事还是佩服的，刘颖选他来勾引杨丹绝对是有道理的。他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精，追个单纯的女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们去吃饭，家里就没人在了。
E17载着方笑刚扑了个空。
随后他去路上等了一会，就是杨丹以前坐厂车下班的下车点，到小区门口的这段路上。
一无所获。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E3趁着夜色用飞的方式赶过来汇合，远远地找个荒地降落，再跑过来找他们。
E17听从老大的指令，也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在摩托车边守着。方笑刚幻想着如果杨丹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他身边有女人总归不好。
等了大半个小时之后，他才沮丧地回来找她们两个。
不想说什么，他摇头从她们身边走过，进了小区门口的烟酒店，等看到以前常抽的烟前的价格牌，才又想起钱这个大问题。
“老大，你尽量买便宜点的，合成硬币太费能量了。”E3在外面传音给他。
“要买什么烟呐？”店老板也在这时开口问他。
“那就……红塔山吧……白壳子的，对，七块五的。”
“现在卖八块五了。”老板告诉他。
“不会吧，我这才没回来几天呐？”
“都涨了，没办法。”
“行吧，再要个打火机。”
“老大，打火机别买了，我帮你点。”E3赶紧又传音给他，看来她对合成硬币深恶痛绝。
“打火机不要了。”方笑刚只得补充一句。
等烟酒店老板把一包红塔山扔到柜台上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陌生女子，“啪”地一声，把握在手里的九个硬币拍到柜台玻璃上。
“这包烟的钱。”这个陌生女人用嘴努努边上的方笑刚。
“哦，你们一起的。”老板这才反应过来。
“别傻站着，找钱啊。”女人瞪着他，等他的五毛钱找零。
夜色中，方笑刚走在小区外的人行道上，边走边拆出根烟放到嘴里。E3立刻过来，一手挡着周围人的视线，另一手大姆指轻摁着露出烟丝的那头。
“吸一下，温度够了，能点起来。”E3传音给他。
于是就像车载点烟器一样，他用E3的姆指点着了这根烟。
E17开着摩托在他们边上超了过去，几百米后就停下来，装模作样地看路，实则在等他们。
“有点落魄啊？我这个宇斯。”吐出口烟，他有些落寞地说。
“老大，你这是失落情绪对大脑杏仁核的影响，做点别的事情就能好起来。”E3走在他身边说。
“做点什么事？”
“嗯，有成就感的事……要不你找个漂亮姑娘睡睡？”E3一点没开玩笑，很认真地说。
方笑刚一阵无语，摆手说：“不要，没心情。……哎，那我去看看父母和儿子吧。”
还是坐着E17的摩托车，几分钟后他们赶到了方笑刚父母家楼下。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老式公寓楼，父母家在顶楼。
方笑刚摸摸自己的脸，叹道：“我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来的长相了，E17，你能帮我易容么？”
“我不行，因为我好像也没见过你原来的样子。”怕被别人听见，E17小声地回答他。
夜空里人影一闪，E3直接从窗口飞进了无人的公共楼道，然后再下来，从一楼走出大门口，来到方笑刚身边。
“老大，如果你的人类身份被HH发现，你的凡人亲戚会变成她们的人质。”她传音过来。
“哎，人说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我现在别说返乡了，连亲人的面都不能见，看来混得很差啊。”他自嘲地笑笑。
E3和E17互相看了一眼，E3传音道：“老大，我和17妹妹的人类身份里，亲人更惨，而且有的还去世了。请宇斯大人以大局为重。”
“对啊，”他平静地看向别处点点头，说：“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也没得回头，是我情绪化了。”
这时E17从摩托上下来，走到方笑刚面前，右手轻轻放在他胸前肩膀上说：“没关系。你相信你，愿意接受你的领导。”
E3这时也急忙过来拉他的手说：“我当然更相信你啦。”好像一个得罪了老师的幼儿园小朋友。
“能帮我想办法见一见他们吗？就在楼上。”他苦笑着问。
“哎呀，我也想帮你啊，AI在就好啦。”E3苦恼地两手握拳一起往下甩，然后突然蹲到地上，捧着脑袋想办法。
“三姐，老大，他们要出来。”E17突然传音给两人。
方笑刚不知情况，E3也连忙站起来说：“对，我刚才没注意听，顶楼只有一户人家住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他们现在在穿鞋要下楼了。”
算是巧合吧，借着这个机会，方笑刚在楼下街道安装的健身器材区附近，等到了吃过晚饭带孙子出来活动的父母和儿子。
他远远地看久违的亲人，E3和E17负责全力警戒。
没过多久，E3传音给他：“除了我们，还有人也在监视他们。”
方笑刚明白，这极有可能是玄后王母安排的人，不得不转身离开。
而在长离文拓公司里，Cindy在自己的直播间里继续用小提琴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自方笑刚离开后，她的心情莫名急转直下，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的开始烦躁，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再拥有了。
拉完那首明天会更好后，她就开始一首首拉名曲，因为无所谓，直播她也没有关过，平台上看她拉曲子的人始终在二百人左右。
刚开始还拉了几首《爱的礼赞》《River Flows in You》这样柔美抒缓的，随后就越来越低沉悲哀《小夜曲》《G弦上的咏叹调》《爱之悲》……再后来曲风转向越来越快，直至疯狂，似乎在炫技，又更像是在自我折磨。在熟练快速的拉了两首巴赫的D小调曲目后，终于拉向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之一，E大调1号。
直播间里的观众终于开始减少，因为这曲子难听至极，除了专业学小提琴的人，吃瓜群众绝大部分会认为这是胡乱拉的，这姑娘只是在疯狂地抖霍琴弓罢了，没比锯木头好多少，锯木头还比她有节奏感呢。
Cindy闭着眼睛手上不停，继续挑战难度更大的曲子，引弓与拨弦混杂的演奏终于让小提琴弦不堪重负，猛然断掉了一根。
这个意外才终于让Cindy停了下来，心脏狂跳，胸口剧烈起伏。她低头看看自己拿着琴弓的右手腕，它因为长时间用力而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举起它用手背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擦，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流过眼泪了。
“卧槽，这家伙！”看到泪水她大吃一惊，在直播间硕果仅存的十七个粉丝面前喃喃自语，后面突然叫了起来：“他肯定睡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