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你阿爹阿娘又丢下你一个人在家，去给你生小妹妹去了，你不伤心吗？”
凤惊虞刚刚稳住自己，就听到自己耳畔传来了苍老的调侃声，然后有个稚嫩的声音从自己的上方传来。
“不伤心。阿爹说，他们下次回来，小凤凰能看见妹妹了。”
凤惊虞抬头，看见枝繁叶茂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小丫头，一身脏兮兮的金色衣衫，一把头发乱糟糟的束着，晃着两条小短腿，认真的对着大树说话。
这个小丫头，正是年幼时的她。
“你就这么喜欢妹妹？”那苍老的调侃声原来是这棵上了年纪的树，刚刚虽是在调侃金衣小女孩，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实则是在关心着她。
老树的话，看似在埋汰她，却是在为她担忧。想来，这棵老树应该是知道她不是那对凤凰夫妻的亲生女儿。他在担心，若那对夫妻真的如愿诞下了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凤凰蛋，以后怕是会对她更加的冷漠吧。
小凤凰用力的点点头：“喜欢妹妹，也喜欢弟弟。”
“你呀！”老树也是无奈，那两只凤凰捡回来这只小丫头，守着她破壳而出，精心照料孱弱的她，养到了这般大，原以为是当做亲生女儿养了。谁知道，兴致勃勃的去了一趟族地，就变得冷漠起来了呢。
唉！
他看过，他们夫妻的子女缘也要来了，这丫头本就因他们陡然间的疏离被这山里的熊娃子们欺负，之后怕是更不得好了。这要怎么办哟！
“树爷爷，阿娘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小凤凰从树上一跃而下，没站稳，“啪”的一下撞到了树干上，疼的龇牙咧嘴，急的那老树忙伸出根树丫来，帮她揉着撞到的地方。
“还早着呢，你呀，就乖乖的跟着树爷爷身边，不要乱跑。”上次跑太远，被一群熊娃子欺负之后，也不做声。要不是那群熊娃子的大人找来，他还不知道这瘦瘦小小的丫头能将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少年揍成那个样子呢……
许是在梦魇中，凤惊虞居然能听得到老树关于幼时的自己的一些心声。
她有过这种经历吗？凤惊虞愕然，她怎么记得自己小时候很是乖巧啊，甚至还有些许的懦弱。
“我知道啦，树爷爷。”小凤凰跳下树之后，总算是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凤惊虞看着这张苍白带着稚气的小脸，愣神之间，记忆的闸门倏的打开，一幕幕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凤惊虞虚靠着老树，突然间就笑了。
原来自己幼时真的很是调皮呀。
她记起来了，这个时候的她因为阿爹阿娘的漠视，长得又瘦又小，经常会被同山头的幼崽们欺负。有一次被欺负的狠了，就发了狠，不要命似跟那带头的小胖墩打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被她的那股狠劲吓到了，还真被她得逞了，那小胖墩还真被她揍了个半死。
想到这儿，凤惊虞看了看幼年的自己，此刻的她正傻乎乎的坐在老树树丫圈成的秋千架上，毫无阴翳的傻乐着，丝毫没有一丝她会被丢弃的觉悟。还真是白费了旁人为她担心的一番心意。
小凤凰，傻丫头。
幼时的她，连名字也不配拥有。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老树满树的绿叶变黄之时，凤惊虞知道，她的养父母要回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她日后的师父凤栖梧。
“树爷爷，你的头发又要掉了吗？”寒风渐起，片片枯叶落下，如一群枯叶蝶，翩翩起舞。凤惊虞跟着小凤凰从不远处的小木屋，来到这棵老树下。
幼时的自己不知道，可凤惊虞能看出来。这棵树，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老树的脸在树干上浮现，一张历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深纹，深陷的眼眶中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到单薄的小凤凰，迸发出点点神采。
“是啊，树爷爷的头发又要掉光了，小凤凰的头发倒是越来越长了呀，是不是小凤凰捡了爷爷的头发变成了自己的头发啦？”
小凤凰小嘴一撅：“树爷爷这个话以前说过啦！”
凤惊虞哑然失笑，何止说过，那时的自己还傻乎乎的绞了头发，还给老人家呢。
老树呵呵一笑，浑浊的眼中满是不舍。凤惊虞能听到他在担忧，忧心他走了之后，小小的凤凰又该何去何从。她还听到他在疑惑，疑惑自己的养父母既然不喜欢小凤凰，何必养着，送回丹穴山自然会有人养得。
老树不知，但凤惊虞能猜个大概出来。那就是上一次的梦魇中，她没有听到的阿爹最后的话，应该就是她的身世。若是她的身世无异，单这山海间对幼崽的重视，她也不会过成这样。除非……
凤惊虞垂眸，看着幼时的自己，拖着编好的草席，将老树绕了严严实实。一脸满足的邀功：“树爷爷，我今年给你编了更厚的衣服哦，这样子下雪的话你就不会和去年一样冷啦。”
老树说冷，自然也是逗弄小凤凰的。
凤惊虞捂脸。小时候的她怎么这么傻白痴呢。
“多谢小凤凰啦！”老树努力探出枝条，像模像样的搂了搂厚厚的草席，做出很暖和的样子，沧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天冷啦，你快进屋吧。”
凤惊虞听到他的怜惜：还没成年的凤凰，可是经不住这冬日山风的摧残的。
“知道啦。”看到老树开心，小凤凰自然也就开心了。白着一张小脸，小嘴唇冻的到发紫。“那我先进去啦，真的好冷。树爷爷再见。”
“再见！”老树不舍的看着蹦跳着远去的小人儿，道了声再见。
他的再见，便是真的再见了。
别了，小凤凰。
凤惊虞没有跟着小凤凰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垂暮的老树身边，伸出手。如她所愿，她触摸到了老树干枯的树干。
“再见，树爷爷。”
老树似有所感，看向了她站立的方向，微微怔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满足的闭上了眼。
树干上的老脸隐去，这棵树，慢慢的失去了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