茝媖大惊,忙道:“你说什么?”敖滢天真烂漫,并未察觉茝媖异样神情,便道:“那晚上狂儿诛杀了那恶蛟之后,发现你们二人躲在暗处偷看,便猛冲过去。狂儿身上煞气太重,你身子柔弱,便晕了过去,往海面上坠落,是桀骜哥哥过去喝住狂儿,把你接住。可那个白衣少侠,却趁机马上逃走了。若是他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不赶紧过来救你,反而扔下你自己走掉?”
茝媖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怔住,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一般。敖滢吓坏了,忙抓住她的手臂摇了几下,叫道:“茝媖姐姐,茝媖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说话呀!”见茝媖脸色惨白,眼睛盯着前方一转都不转,却又是什么也没看到那样无神,敖滢不由吓得大哭起来,连声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茝媖强自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父王见你不回去,定会着急,我们回去吧。”
敖滢点点头,又问道:“姐姐,你真的没事?”茝媖摇头。敖滢便又化回龙形,驮着茝媖飞回鎏火岛来。刚到鎏火岛上空,敖滢还未落下,便觉背上一滑,只见茝媖竟从半空中直摔下来。
敖滢大惊,急忙纵身去够茝媖的身躯,却见下面海滩上黑色身影一闪,狂儿已飞身而至,在半空一口衔住茝媖的衣襟,随即落下地来。桀骜已赶过来,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敖滢落下地来,化身回小女孩形貌,见桀骜问,忙道:“姐姐她刚才不知怎么了,就像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都没有反应。可把我吓死了,桀骜哥哥,你快看看她吧。”
桀骜忙接过茝媖,横抱在身前,赶回木屋之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敖滢跟进来,见桀骜试了试茝媖的鼻息后眉头紧皱,不由哭道:“姐姐她,她是不是死了?”
桀骜瞪了她一眼,伸手在茝媖两肩和腰腹部点了几处穴道,又一只手按在她的顶心片刻,舒了口气道:“没事,她只是气血逆流,不过这会儿已经抑制了。”见敖滢眼泪汪汪的,便道:“别怕,没事的。你们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茝媖她是受伤了吗?”
敖滢哭丧着脸道:“我带姐姐去了小岛上玩,看景色看花,跟她聊了聊天。本来聊得好好的,可是后来,我告诉了她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整个人傻掉了,就一直这样子,我就赶紧把她驮回来了。”
桀骜心中暗道不妙,便问:“你都说了什么?”敖滢小声道:“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不过后来我说到那个太华门的白衣人扔下她自己逃走了,她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桀骜仰天长叹一声,道:“我就是没有来得及嘱咐你一句,你就把事情都告诉她了。”敖滢瞪着大眼睛道:“我不能说吗?姐姐她说那个白衣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将来要嫁给他。可是我觉得那个人不能嫁,所以就提醒她一声,我说错了吗?”
桀骜默然不语,敖滢见他的样子,也不知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当下也不敢则声。忽然一转头,见门外面一个虾兵探头探脑的,长长的虾须晃来晃去,便大声道:“鬼头鬼脑的,什么事?”
那虾兵忙躬身道:“小的见过三公主,见过上仙。”桀骜轻轻点头,敖滢道:“你倒精,知道来这里找我。是不是父王叫我回去?”虾兵笑道:“龙君新得了宝贝,请公主马上回去看看。小的斗胆猜了一猜,便知道公主可能会在这里。”敖滢一听,忙道:“真的?什么宝贝?”又忽然想起茝媖,便回身道:“不行,我得过一阵子再回去,等姐姐醒了,我再走。”
桀骜笑道:“没事的,你快回去吧,免得龙君着急。茝媖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呢,我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睡一会儿,这样也有利于导回她的真气。你快去吧,等以后再和她聊天,机会多着呢。”
敖滢望着桀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道:“那你好好照顾她。”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她,她也知道了。”
桀骜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敖滢便一阵风似的从屋中飞出去,那虾兵忙跟上去。远远只见一条小白龙转了几圈,便一头扎入海里没了影子。
桀骜呆了半晌,不禁苦笑,见茝媖睡得沉沉的,便起身走到屋外,坐在门口,思量着一会儿茝媖醒来,可该怎么跟她解释上官沧浪之事。不一会儿便听身后动静,转身见茝媖已经翻身坐起,忙起身进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心口烦闷不烦闷?”
他方才说的点昏睡穴之语,原是故意骗敖滢,想让她快回龙宫去。其实他也只是将茝媖逆行的那一小股真气压制住,让她稍事休息,便无甚大碍。见她醒来,料得应该无事,这才放心。
茝媖坐在床边,神色黯然,一双眼睛看着前面,却又空洞无物。桀骜走近前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忽听茝媖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桀骜叹了口气,低头不语。茝媖自嘲地一笑,道:“你是不是为了可怜我,才编出那些话来?”桀骜忙道:“不是的,我是......”
茝媖猛地站起身,道:“送我回去!”桀骜吓了一跳,忙道:“你慢些!真气若再逆行,可不是闹着玩的。”
茝媖摇头道:“我没事。咱们马上就走。”说罢起身便向屋外走去,桀骜无奈只得跟在她后面。二人来到海边,桀骜追上茝媖,见她抿着嘴脸色发白,便道:“你也别只听敖滢一面之词,上官沧浪这么做,其实也有苦衷的。他先脱了身,才能有机会来救你,不然......”
茝媖转头望着桀骜,桀骜正说着,见到她的眼神,知道自己说的话,其实自己都不信,便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茝媖忽然淡淡一笑,道:“你若想取笑我,就笑吧。”桀骜见她浑身颤抖,忙道:“我怎么会......”忽见茝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急忙过来扶住她,却见她双唇颤抖,眼中泪水哗哗流下,喃喃道:“他真的......真的扔下我?”
桀骜见她这个样子,知她神智归心,不由稍微放下心来,便道:“你心里难过,就哭一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茝媖扑在地上,双手抓住海滩上的沙子,泪如雨下。她自从上次在东海与上官沧浪分开之后,心下不止一次想过上官沧浪为何将自己丢在这里,他自己却回去,心里隐隐便觉得不快,总是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道理,却又总不愿往那方面怀疑。那日听了桀骜的话,本以为上官沧浪是有苦衷,心下还暗暗欣喜了一阵子,懊悔自己竟然错怪了上官沧浪。后来也曾想过若真如桀骜所说,那上官沧浪回去后为何也并没有来找寻自己,只是这个念头一起,便忙命自己不许再乱想,心里也隐约有些回避之意。今日听了敖滢说出真相,想明白事情前后,这才知道自己一片傻心思所想的,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桀骜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任她痛哭发泄,一言不发。半晌只见茝媖哭得缓了些,伸手拭泪,便道:“这海边风太大,你还是先回屋子里去吧。”茝媖慢慢收了泪,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回去。”桀骜知道她始终是要回去与上官沧浪面对,想了想便道:“好吧,我送你回去。不过你要答应我,回去先别急着去找上官沧浪对质,如何?”
茝媖一怔,细想之下也觉得自己若是直接去质问上官沧浪,难免又会给他借口疑心自己和桀骜,便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只为这事要回去。毕竟慧见大师托付咱们的事,还没做到呢。”
桀骜笑道:“这才是。你记着你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不过也不急,钟不迫一心要找咱们麻烦,若是这会儿回去,被他发现,反而不好处置。你虽是太华门弟子,但现在这个时候云惊雷肯定不会帮咱们说话。不如今晚,咱们先偷偷去看看,再见机行事如何?”
茝媖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道:“你说的也是。那钟不迫心思奸诈,咱们别和他照面也好。”桀骜又道:“走吧,回屋子里去歇息一下。我担心你方才这一走动,真气又会逆行乱窜,到时候再吐血,那可就糟了。”
茝媖苦笑一声道:“那就又要劳动你救我了。”桀骜笑而不语。二人转身回到屋中,桀骜道:“你好好歇着,等天黑了,我们就出发。”说罢转身出门。
茝媖侧身倒在床上,只觉头晕耳鸣,一时倦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一觉睡到日仄醒来,只觉浑身气力已经恢复,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再烦闷,这才起身出屋。
一转过屋角,远远便见桀骜倚在礁石上,望着远方不动。茝媖走过去,他听到动静,转头见茝媖脚步轻盈,神色自若,便笑道:“这下才好了,力气完全恢复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桀骜见茝媖神色平静,便问道:“你没事了?”茝媖叹口气,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好了吗?”桀骜转过头,笑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茝媖脸红了一下,不语。桀骜自悔有些失言,忙转头目视前方。
茝媖坐在他不远处,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山峦叠嶂,云烟缥缈,不知他在看什么,便笑问道:“你整日就是坐在这里发呆吗?”桀骜笑道:“不发呆我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