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A市医院的走道上,咳嗽声和呻吟声充斥在这混乱的过道里,一个憔悴地妇人握着病人的手,家里的顶梁柱倒下,自己的女儿又在前几日突然猝死,接连的打击让这个妇人心力憔悴,她麻木地一次次轻抚着病床上爱人的手,神情涣散自言自语。
“梓雨应该见到了她爷了吧,这个孩子太傲气,就怕到那边让人训眼。哎,他跟饿们遭了太多罪咧。”
董家已经交不起医院的床铺费,只能和许多贫困的百姓一样,在过道中用几张椅子和木板铺一张临时床铺。债主已经将董家所有值钱的东西搬的一干二净,董父的医药费都是承蒙以前的一些朋友垫付。
“野个,那群二痞子又来咧,这群家伙张得太,说如果不撤诉,还要碟饿们,哎。”说着又叹起气来。
董父神情刚毅,强撑着坐了起来,“你怕个锤子,瓜弥十捻的真把老丝逼急了,老丝就跟他们拼咧!”说完捂着胸口剧烈地咳着。
妇人伤神地哭泣着,董父则咳完后也长叹一声,认命似地闭上眼躺下。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有两个穿着风衣的家伙望向这里,其中一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其声略带哽咽,“谢谢。”
另一个人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一般情况下,你只有在任务期间才能和你父母接触,但因为你已经加入白刃的缘故,他们并不认识你。而且释罪性质的任务,你所能击杀的凡人只能是任务目标,如果滥杀无辜会被驱逐出白刃城的。”
这二人正是贾不伪和董梓雨,师徒二人在孔文正的帮助下与他人交换了任务,贾不伪猜的没错,有人发起了释罪任务。查到接取任务的白刃后,以贾不伪的声望,很轻松的从其他白刃手里将这个任务换到手,更何况那个白刃是入职不久的新人,这是他第一次接到释罪的任务,大抵是抗拒的。
他掏出诺基亚手机,继续拨弄着老式按键,黑白屏幕上的六个信息栏,只有【任务等级】和【任务性质】发生了改变,其他的依旧是原样。丙级的释罪任务,按常理非常简单。可这个孙龙运住处发现了红雾客,以贾不伪的经验看来,任务等级至少是乙级才对,但任务已经交换,纵然他更改任务等级,奖励也不会提升。
贾不伪走到医院缴纳费用的窗口前,拿出从董母那里取来的医疗卡,从窗口递进去。工作人员接过医疗卡,在电脑中录入信息,“有医保卡吗?”
贾不伪不明白工作人员的意思,“什么医保卡?多少钱,直接告诉我就可以。”
工作人员诧异地望向窗口,这个留着长发表情严肃的青年,“你是病患的什么人?”
贾不伪不假思索,“叔叔。”这是他事先想好的,自己一个一千二百多岁的人,装作一个四十多人中年人的叔叔,还是比较合理的。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略带诧异地望向贾不伪,“额,您真年轻啊。”账单从机器中吐出,工作人员把打印好账单推到窗口外,“签个字吧,总共一万两千两百元,手机支付吗,放到这里就可以了。”小姑娘指着贾不伪右手旁散着绿光的付款机。
贾不伪半信半疑,他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付款方式,迟疑地从怀中取出诺亚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上去。
半晌,机器没有任何反应,工作人员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好了吗……”她诧异地盯着付款机上的诺基亚,那黑色的小方砖,是那样的突兀滑稽,小姑娘以为贾不伪在用拙劣的手法搭讪,礼貌地回绝说道,“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您不要开玩笑好嘛。请用智能手机出示二维码,机器会自动扣钱的。”
贾不伪已经好久没有执行和钱有关的任务了,这么新奇的付款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好在通古卷及时作出相应的改变,仿照在其他窗口付款的人的手机作出相应的变化,诺基亚手机的黑白屏幕上迅速做出补救,堆出现了一张紧张拼凑二维码,这个二维码导向白刃城在人间创立的一个账户。
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扣款完成。贾不伪淡定地把诺基亚手机拿起揣回怀中,于账单上签过字后,在众人的惊愕中离开了这里。
良久,才有一个人小声嘀咕道,“厉害咧,这怕不似在花搅(耍杂技),诺基亚都能付款咧。”很快就有人拿出手机,想拍照留念,可发现当手机抬起时,摄像功能竟然在此刻崩溃。
几个人责骂着手机功能太差,但贾不伪消失在视野中后,手机的摄像功能又恢复了正常。前后转变之奇巧,不扼腕也得扶额。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董梓雨依旧在那里偷偷地望着自己的父母,她想去相认,但贾不伪一再强调,任务之中不要逾矩,不然会惹到不必要的麻烦。贾不伪谨慎小心了一千两百年,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他。
“十二,医疗卡我已经放到失物招领处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该去执行任务了。”
董梓雨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提振了一下信心,强颜道,“走吧,应该会很快地结束吧?”
贾不伪摇了摇头,“纵然是击杀任务目标,也要让时间契合。虽然不要求年月契合,当相应的日期,也就是月亮的转动位置必须要契合,不然一旦与地府的生死簿不符,布文司那里会很难办的。”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已经有医护人员赶到那里,帮助他们把病床移到室内。在医院的欠款悉数还清,再加上贾不伪又预付了一部分医疗费用,医院方面的事情算是妥善解决了。“师父,一千两百岁的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迂腐。”
这句赞誉颇为受用,“自然,与时俱进吗。”
董梓雨忽然豁然笑道,“哈哈,我只是说说而已。”
——
WY区正南的酒店,停车场尽是豪车名流。酒店高层,透过玻璃幕墙,几个中年人围绕着圆桌坐着,摆盘精致地菜品大半已经凉透了,很多菜名贵到现在都没有被动过,倒是桌子上的白酒,已经下了三瓶多。
坐在首座的谢顶中年人点了一根烟,吐了口烟圈,皱着眉头颇为不爽地抱怨道,“你那几个人咧,瓷马二楞的,就是群生生,把事情搞成这样子,都成松咧?一点也不麻利,野个还跑到人家医院里,说要碟人。这要是让警察看着咧,我们都得毕嘞。”
一个看上比较机灵地家伙端起酒杯,“龙哥,您消消气,手下的人都是群青皮,办事莽撞没有分寸,但他们没有留下证据不是。再说了,若是真的查过来,小弟就说那姓董的欠债不还,小弟一人扛了,这又没超出债务的公道范畴,警察是没法查办我们的。”
这首座的人正是那奸商孙龙运,他今日召集过来的人,都是有些案底的人,这些人办正事也许不行,但做些阴损的勾当还是可以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花样没吃出来,话但是敞开说明白了。
孙龙运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凉意,他把西服紧了紧,拉到肥硕的肚子上,勉强扣紧。不免扫兴地站起来,“算了,今个就到这了,饿还有别的事,先走咧。”
其他几个人一同站起身,送孙龙运离开这里,直到看到这家伙坐上来时的黑色林肯,三人才又回到房间内,围着餐桌坐下。
“若不是看着这姓孙的还有点臭钱,老子才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呐,这要是上面查下来,这孙泥鳅肯定滑走了,到时候肯定咱们几个背锅。”一个人借着酒劲,没好气地抱怨着。
另一个稍瘦的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软中,挨个敬了一根,“别生气嘛,谁跟钱过不去,姓孙的油水多,咱们兄弟几个不趁机捞一笔,那能对得起谁。再说了,董家病的病,死的死,老陈也替我们顶了缸,咱们这比买卖还不是稳赚。”
最后一个中年人是被硬拉入伙的,他出宫后,一直老实本分,若不是急着用钱,这两个又以钱相邀,说什么他也不会入伙的。一想起董家那个孩子年纪轻轻就猝死了,他就如鲠在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这种事如果做多了,万一真的有报应该怎么办。报应在咱们身上还行,可如果是在咱们老婆孩子身上呐?我觉得就这样吧,董家都成这样了,咱们也可以收手了。”
敬烟的那个人吊着香烟,嘲讽地说道,“你还相信报应,董家大女儿死了,你告诉我这是报应吗?要是真的有报应,那还轮到他姓孙的活到现在。”
那人心中还是犹豫,他忧心忡忡地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惴惴不安地喝了下去。
老酒入胃,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