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市没事,任叔和周姨很多时候是不来的。馨宁把大门打开,自己缩在屋子里。省得主任进来喊人都到哪去了,没人吱声咯。
这日,任叔不知怎地就来门市了。他和馨宁正聊着天,忽然见前面公路上来了一辆执法车,任叔望着那辆车,自言自语道:“去前面饲料厂的?”说完他就出门去看。馨宁没他那么好奇,进了屋子,泡杯茶喝。
一会儿,只听得任叔在喊:“馨宁,有人找你咯。”
馨宁从房间里出来,向大门口望去,一个身着制服的魁伟男子向她这边走来,她眯着眼睛想看清,只听得来人兴奋道:“馨宁,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这声音馨宁好熟悉,只是不记得是谁。她走到柜门出口一看,晓文?他怎么会寻到这来了?还穿着制服?馨宁非常惊讶。
晓文见她还没恍过神来,笑道:“毕业才这么长时间,你就连老同学都不认得了?”
馨宁高兴地说道:“晓文,是你呀?!”随即解释道:“门市光线到这天气就暗,你开始背着光,我看不清。你这是什么制服咯,穿上去好精神哦。”
晓文笑道:“怎么,你就打算在这里招待我呀,都不叫我进屋看看。”
馨宁笑道:“你这也太威风,一时把我吓着了。请到陋室一叙吧。”
说完向自己屋子走去,她边走边问道:“你现在在哪上班?”
晓文:“计量局。”
馨宁不觉他跟进来,回过头去一看,只见晓文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打量着房间。
晓文见她望来,别过头去把门稍稍带上,虚掩着。道:“你这里条件真蛮简陋咯。”
馨宁笑道:“那是,坐吧。”她正欲把椅子递与他,晓文却直接坐到了床边上。
她心里略有不适,但想到自己就这条件,这椅子他坐了,她也没得坐,随便吧。于是转过身去泡茶,问道:“你是来这边处理事情的?”
“不是。”晓文道。
馨宁手中的热水瓶顿时停下倒水。心想,他真是专门来寻她的?
“我问了好些个同学,他们都不晓得你分到哪了。”晓文道。
馨宁泡好茶递与他。晓文微倾接过,放在书桌上。然后两手支撑在后面再打量这房间,道:“你真打算在这地方呆下去?”
馨宁本欲问他如何知道她分到这的,听他这么一问,心里略有不舒服。他曾向红波打听过自己,便该知道自己情况。她看着他这生活滋润特别好的肤色,还有那气质,定是对这不屑的。于是戏谑道:“我哪能和你比,有个当局长的父亲。可以进得了那样好的单位。”
晓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也可以咯。”他的眼底一股期待。
馨宁别过脸去,道:“我哪里会有那么好事。”说完向晓文望去。
晓文见她似无半点上道之意,而是有心回避。浅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馨宁不想冷场,笑道:“其实按户口所在地分,我应是分到乡下了。能分到这已属不易了,能到这来得亏我叔叔帮忙。所以班上几乎没人知道我会分到这来。”
晓文笑道:“我真的打听了好久,就是没人知道你去到哪。后来一想,你和红波同桌的,关系那么好,说不定她知道。她居然没去单位上班,我又打听到她家,才寻到她。向她一问,结果她还真知道你的去向。我才知道你分到这里来了。”
她想起红波曾经说晓文喜欢她,自己未去多想,不想晓文居然为了她而这般费尽心思。自己本来朋友不多,而能来这里找她的,真还只有倾慕者。红波这家伙不但阅人了得,还真想当这个红娘?
馨宁向他望去,晓文一脸的心思全落入她眼中。她心里甚是感动,可是她觉着晓文跟自己不合适。他上位者的气势一不小心就流露出来,而她只是普通家族里的子女,真若走到一起,她心里会有很重的压力。父亲和自己都是那种即便再寒碜,心里却是受不了轻视的。但梁叔不同,朴实、亲和。他对她的关照,就象春风化雨,我接受起来,非常自然。宇峰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应是和梁叔差不多。还有,她没能读大学,在她心里始终是遗憾,她想找个读了大学的人。
她笑道:“你还真有本事,我毕业后就和红波一人联系过。你怎么到的了计量局的?我记得你父亲不是计量局的吧。”
晓文:“我父亲帮我对调的咯。”
馨宁:“你到前面饲料厂办事?”
晓文:“你为什么不想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他并不掩饰半点。
馨宁面对这片真情不能接受,所以,低下了头避开,不吱声。
沉默片刻,
晓文:“你有男朋友了吗?”
馨宁:“我在等一个人。”
晓文:“那个在大学读书的?当老师?”
馨宁很惊讶,虽然知道他定是从红波那里听到的,但她和红波是说宇峰在读大学,没说其它呀。他是怎么知道以后当老师的,难道他还去调查什么来着?
她也不想瞒他。道:“是的。”
晓文:“你为什么非要找大学生?难道你就那般看不上我吗?”他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咄咄逼人。
馨宁本可以实言相告,但面对晓文这片真心,她是真的不想伤害。她没有看不上谁,她只是想找个合适自己的人。而这种情况下,任何拒绝的话,再委婉都会伤害到他,所以她直接禁声。
晓文见我不说话了,起身走近我一步,道:“为什么?”
馨宁抬头向他望了一眼,他的眼睛润润的,还带点红。
她很想说自己喜欢的人是宇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这样一说,他会更伤心的。
最后,她嗫嚅者:“我爸要我找大学生。”
晓文:“一个老师,有什么好?”他说完便开门出去,门“呯”的一声合上了。
她还在想怎么关照他的心情,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馨宁心里很生气,但想到晓文心痛,便忍了下来。但也没跟出去送他。
心里苦笑道:我家里就是学校里的,你看不上老师,还来找我?
想到这,却又明白过来,这是晓文自尊心受挫后无法排解的气愤。他对自己那般用心,即便知道她分在这个地方,他看不上,他还是要来找她。又怎会看不上老师?不对,他是在和宇峰比。想着他刚才眼睛里的湿润,还有眼神里的热情,及刚见面时的惊喜,转而这般气愤。馨宁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伤透了他的心。
她在心里说道:晓文,对不起!我心里只有宇峰。老师的待遇我非常清楚,之前高中老师讲摩尔浓度时,说有同学写错了小数点,戏说如何不将他的工资小数点往右移一位。那时我就知道他们的愤愤不平,他们高等学府毕业的,如何还会比别人薪资低。这几年,老师薪水上去了,但是还没法和你们这样好的单位相提并论。可是那又怎样?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这个我都不曾谋面的人,即便我都不知道他见了我后会不会喜欢,但是我已经等了大半年了,我要等到他。
馨宁端着茶出得门来。
任叔看着我精神不振地出来,道:“馨宁,是你同学吧?你真有本事,他这样满腔热情地来找你,你居然把他给气走了。”
馨宁惊讶道:“嗯,你见着他生气了?”
任叔道:“我就在外边,他那气性可不是一般的大。为什么事?”
她故作轻松笑道:“没有啊,他自己要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任叔叹道:“馨宁,你知道你错过了一个极好的人选么?将来你会后悔的。”
馨宁:“他不过就是顺便来看看我的。”
任叔:“我看没这么简单吧,我们这样偏的地方,他都找来了,没有心,怎会特意地来找你。”
她知道瞒不过任叔,笑道:“他是很有心。”
任叔:“我看他气宇轩昂的,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子弟,工作单位又好,人又长的一表人才的,比起上回来找你的那老师,可强多了。”
馨宁:“上回来的老师我也没意啊。”
任叔:“那他,你又为什么不同意?是他说的,你喜欢大学生?”
任叔在外间都听到了?我不吱声。
任叔:“馨宁,他那工作单位就比老师强多了咯,那里几多油水。象我妹那单位,那福利好得不得了,比工资多多了,别人想进都进不去的。我听你刚才说他爸还是局长?”
任叔听墙角还听的个一清二楚,我笑道:“任叔,你都听到了?”
任叔嘴角浮起笑来,道:“我得帮你把把关,不是么?”
我“嗯”了一声,道:“是这样的。”
任叔道:“只是我被你气得快吐老血了。看到他气冲冲地出来,我真想骂你一顿。”
馨宁:“任叔,你那样看好他?”
任叔道:“那当然咯。你怎么不想想,他说你也可以,那就是只要你同意,他爸就会把你调到市里,不说进他同一个单位,就随哪个地都比我们这儿强啦。我们这单位你又不是不晓得,连工资都要拖上好久才发,就那么点钱。”
馨宁:“我知道他的意思。”
任叔:“知道他的意思,你怎么会让他气走?你这个人,我真拿你没办法,莫不是教育单位出来的人都这样死脑筋。这年头,文凭算什么?只有在你父亲那学校里才讲究,其它地方有钱有权有势才是好。他们家占全了。我劝你还是去把他追回来。”
她摇摇头,道:“不必了。”
任叔急道:“他不止家境好,人也很不错啊。你看他穿起那制服多威风八面。高高大大,长相多舒展,那就是一副官相。他的前程绝对比起一般大学生还要好。”
她笑道:“我有同学也这样说他。”
任叔:“那你快去呀,他肯定还没走。”
馨宁:“我对他没那意思。”
任叔:“我说的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唉,可惜了,只怪我家女儿太小,也遇不上这样的好事。”
馨宁知道任叔是真心为她可惜,在他们的言谈中,她多是听到羡慕人家有钱有权有势。这里的人多是这种思想。如果她现实一点,晓文确是一个好对象。
可她就和她父亲一样,要选个情投意合的。
没有钱的日子不好过,她也尝过。她复读时家里没钱,那是母亲不会当家所致。最初家里情况好的时候,母亲总是把钱源源不断给了娘家,养了那么多人。并不是经济来源不行。
她以后不会象母亲,因为父母不需要她的钱,她也会勤俭持家,所以不会沦到孩子读书没钱的地步。她只需找个经济来源和自家差不多的人家,那样,她应该还是会选到与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吧。那样相处起来轻松愉快,生活恬淡和谐,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权势于她而言,并非必须。
但是梁叔家是特例。梁叔朴实、亲和,还很有劳动人民的本色。这种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也是如此吧。至少不会给她压抑的感觉。所以等到与宇峰相见后,两人真是情投意合,以后生活必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