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嘛?”
小家伙眼中的光跃动一下,止步的失败瞳孔微缩,沉默片刻,嘴角上扬,像是寂空中点缀的月牙。思虑片刻,应答道:
“失败,失是舍,败是弃,所以,我是被舍弃的流浪者。”
小家伙眼中有芒,可刺破岑寂与荒凉,涌动的热切与好奇无量,此词意愀然,大家伙实在不忍将乐染绘成阑珊。
“我没有舍弃失败哦,所以,大家伙并没有在流浪。”
小家伙微笑一言,却让得大家伙眸间,晶莹点点。
行走的狼儿知晓,失败便是从小被冠上令同伴唾弃的骂名,一谈失败,所提是它。然而这般讨嫌的名字,却在小家伙满目可爱的瞳中,成了不离的证明。
孤傲如它,却承蒙一位猎物的慰暖。或许它这位游子,已经找到归属自己的世间了。
爪下,犹有花间余香。芳菲团簇,蝶蜂曼舞,云浅天淡,风和日煦。春光正恰,可闲谈桑麻。
它们明明是见面就得追逐厮杀的两物,却在颠沛中携手一对。桑麻谈者喜丰年,可两个家伙,谈论的都是彼此。
这几月的同行,又将亲密拉进了数米。大家伙也逐渐喜欢听小家伙烂漫的唠叨,小家伙爱上了大家伙宽厚的背脊与一袭温柔。
“失败,假若有一天我像昨夜星辰般,在破晓之中幻灭。那么,你会用什么花祭奠我?”
世间五月,纷纷点雨,润洗这如墨染的山川秀景。小家伙望着惨淡的森空,只有乌云朝自己张牙舞爪的狞笑。周围的绚烂也被这苦雨浇成惆怅,凋了几朵芳华。
大家伙耳际上的那般粉红,早已憔悴了容颜。但它一直倔强的将玫瑰的残朵保留,拒绝了小家伙更迭新花的要求。小家伙纵有幽怨,但还是打消了替换的念头。
那朵花是小家伙第一次送给自己的,即便现在早已被风雨打击的萎靡凋零,但其中的,粉红色的心动却是永不褪色的。
它们为了避雨,找了个略显狭窄的山洞等雨初停,雨势愈大,无数雨珠连结的雨幕密密斜织着晦暗的梦,原本视线中清晰的对面的翠树,也在雨幕中渐没了踪迹。如同被这张白色巨口蚕食一般。
“小家伙,我们先出洞。”
失败故作神秘的说道,外面凉雨霏霏,浓霭茫茫,小家伙心中淡淡的疑惑流淌。在此刻这片阴郁中,能望见什么惊奇?
但它还是义无反顾的跟随失败一起出洞。失败一只前爪托起这团怜惜,将它小心的放在腹下,像是埋藏珍贵,只能自己占有它。
小家伙望见的,只有下方随意生长的刚草,草已成熟,再不是芳春之节那稚嫩生怜的模样。它挺直墨绿的脊梁,和风雨对抗。
雨愈加猛烈了,成千吨水化作无数水滴进行猛烈的冲刷。势要摧毁一切污秽脏尘,风愈加急切,抽打在脸上恰如刀割,寒气也因雨的庇护开始肆虐,将炽夏硬是搅成严冬。
当凛冽到来时,小家伙这里却是温暖如春。所有的冰冷都在猛烈的侵袭失败。然而它却毫不在意,沐着暴雨,顶着疾风,淡然着和小家伙笑谈。
小家伙的心顿然揪了一下,那满是雨痕与伤疤的脸,却只对自己绽放温柔。它多么希望这场烈雨快点停手,或者眼前这个单纯的傻瓜回心转意。
可是,盼望是无用的,雨一直下,风一直刮,它还在说安慰的话。
“小家伙,我信你不会轻易逝去,但我们终有灭亡的一刻。假若你似星般遁隐,我携此花寻你。”
大家伙仰起头,脚微弓,瘦弱的身躯稍稍蜷缩,再轻手轻脚将小家伙放在跟前,头一直承受雨的愤怒,身躯一刻不停的惨遭寒气跗骨,可是面前的小家伙就连零星也没碰着。
它的身体成了一把灰色小伞,刚好可以容纳小家伙。将阴沉冷雨拒之门外,也让温暖阳春无处可逃。
兔儿的眼前,浮现的是一朵扎根于岩缝随雨摇曳的淡雅百合。百合的五瓣绽开,即便境况如此恶劣,也从未忘记微笑。润湿的俏脸是那般坚强,它从未放弃过成长。
茎杆像锐利的刀戟,刺破荒凉的心脏。嫩叶微卷,在花柄这堵密实的墙下睡的正香。鹅黄的花蕊朝向远方,似乎有一个落脚的新郎,正翘首以待风的流浪,会将未来的孩儿于这处安放。
“真美!——百合。为什么选这朵花呢?”
小家伙由衷赞叹着,也顺提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告诉你,略略略。”
失败装出冷淡的模样,可眼中盈满的笑意还是无法掩藏。
“讨厌!坏死了!”
小家伙故作恼怒的噘嘴,失败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带着兔儿进洞继续避雨了。
时间的齿轮不停转动,又到一年枫红时。它们在羊肠之道洒满欢笑,若光阴一直向前奔跑,它们可一路相伴直到海角。
这几天狼头似乎掌握到自己的一点行踪,失败和小家伙交谈之时,总能敏捷的在九月零落的鲜红中捕捉到同伴的脚印,足迹依旧清晰,未被寥雨抹去,它心生浓重的警惕。
它试着带小家伙涉水,就这样淌过几条渐凉的秋溪,让川流冲淡自己遗留的余味。也就这样,小家伙总能观赏到溪川的丽景,免不了赞叹雀跃。
这时,大家伙也放下绷紧的神弦,陪同兔儿一起共览言欢。
然而它还是低估昔日伙伴那灵敏的鼻子,两日刚过,时正下午,大家伙正和小家伙涉足枫林,失败一见旖枫,顿觉生厌,枫红总能勾起它那痛苦的回忆,故而,它的眼里全是小家伙惊奇活泼的身影。
于是,它的眉目冰冷悄融,只剩轻水温柔。
这时,从后方的树丛传来细微的窸窣,大家伙耳尖稍动,眼前的兔儿正捻落芳玩赏,它将枫叶当做温馨的棉被,细心的盖在飘零的淡紫花瓣上,将枫的翘尖展平,柔声道:
“安心睡觉觉吧,希望冬伯伯能降絮羽让你好眠,晚安!”
大家伙用前爪遮蔽了小家伙那双只会发现美与馨柔的眼睛,轻声说:
“猜猜看,谁在后面?”
兔儿嘴角勾勒出醉心的浅笑,它的长耳拨弄大家伙舒长的背鬃,很似疑惑道:
“是天使嘛?如果是的话,可以让温暖的冬降临嘛,这样,大家伙就不用饱受寒苦,所有的璀璨也不会化作阑珊。”
大家伙那初显威武的面孔竟是再也保持不了深藏的矜持,脸庞微红,轻言:
“只要是小家伙的要求,天使怎会不倾力满足?只是现在到了午觉的时间,一起去休憩吧!”
“好啊,天使也很辛劳,要乖乖入睡哦。”
小家伙微微颔首,随后失败将小家伙挽在怀中,一边轻唱儿时听闻母亲哄自己入睡的眠曲,一边将小家伙安放在树丛中,丫杈枝干成了绝妙的掩体。
天空显的更辽远,太阳此刻成了暖男,将温柔无私的对生灵供养。穿透云层的阳光斜照在树丛上,被茎叶剪成斑驳投在小家伙桃红的小脸上,酿成如此安详。
小家伙入眠以前,脑中依旧对方才大家伙哼唱的曲子念念不忘,曲调轻柔低缓,再配合大家伙那微酥的蜜嗓,即便唱功有些笨拙,但却为小家伙缔造了无比欢畅的好梦。
那首曲子,好像是:
“寂静的夜空里
有夏蝉歌颂它休憩的树皮
还有微风轻柔的呼吸
也有我的宝贝撒娇般的调皮
还记得第一次
上天没有舍弃我们
体谅我们的孤寂
赋予了我们最讨喜的你
第一次有了你
你有着绸缎般柔滑的皮衣
钢铁一样强劲的四肢
眼睛点缀着宝石的瑰丽
小耳随笑翕动玲珑精致
你是我们世界仅有的唯一
你学父亲捕鲤
也逗母亲欢喜
我们如此幸运旁有你
在这静谧的夜空里
点露枕着轻荷睡的甜蜜
鸟隼听着青竹踏进梦里
生灵都在休憩
做个好梦宝贝
我们是你身旁的羽翼
助你飞行守护着你
你是踏遍星河降临的天使
灼烧着我们冰冷的孤寂”
当这美妙的夜曲结束,小家伙已经将眼眸轻闭,好梦悄悄拉开帷幕,在梦中,它执手失败,乘云而起,彼此轻诉亲昵,随后到达天国,那个可得永恒安宁的宝地。
大家伙的眼,却不知何时,多了剔透的泪滴。曾经为它独唱的母亲,把无限关怀给自己的妈妈,却早已消失在岁月里,一向冷峻的父亲,但只对自己温柔淋漓的父亲,也在光阴中了无踪迹。
那年,它只有七个月大,却被迫变的成熟,曾经的稚嫩纯真,通通磨灭。
它的父亲每次耐心的教导自己时,总会说:“只有历经磨难,才能迎接闪亮的成功。就像丑陋的毛虫,要等待破茧的漫长,也要挣脱茧的束缚才能化作斑斓的蝴蝶翱翔天际。这其中的艰难无狼知晓,你若不想成为困在茧中手足无措的失败者,那就成为破茧成蝶终得自由的成功者!”
可是,它的蜕变,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比沉痛的。
那时它还在爪握丫杈于地上作画,它无比敬爱的父亲在那时是整个种群的领袖者——曾经的狼头!
它的父亲气势高涨,要进行一次捕猎行动,少时的它便立于褐岩之上,稚气的脸庞挂满期待,它期待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约定。
那个约定,是一位少年心中的枭雄,对自己所做的承诺。
“答应爸爸,等我这次回来,就告诉你成长的秘诀,这事情,只有咱爷俩知道。”
于是它为了这个看似并无多少份量的承诺,在同伴眼中微不足道的约定,痴痴的盼,苦苦的等,急急的寻,等他卸甲凯旋,等自己的小爪再被它宽厚的肉掌紧紧牵住,等那个秘诀的,答案。
然而,它再没有归来。
暖晴的天空,在临近黄昏时突然降下骤雨,雨声呜咽,雨点似泪,如泣如诉,有着不同寻常的悲凉。它倔强的沐着愈猛的雨,还在等那条熟悉的阡陌,出现熟悉的宽厚的身影。
“我回来了!”
它多希望能听到这预示胜利的号角鸣鸣。
母亲把心等焦了,便外出寻找,这一次离去,也再无归期。
直到三天以后,狼群里传遍了噩耗。它依旧犟劲的站在那里,一步不离。有些饥饿,就吃石旁的草,嗓子干涸,就饮天来之水。它因空腹和昼夜不停的久立疲惫不堪,睡眼朦胧。
这时从旁边路过的伙伴,正对它的一个同伴道:
“你知道吗,我们的狼头牺牲了!就是在和猎物搏击中不幸被猎物的犄角顶到头,血流不止而气绝。”
“啊…有这种事?!可是狼头不是号称骁勇善战,威震八方的血狼嘛?就因为这样的事…”
同伴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惊讶了片刻,毕竟狼头身陨这等大事的确摄狼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