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护院脸色立刻铁青一片,不由自己地握紧了手中的家伙。顾总镖头也赶紧溜下马,跟他站在一起。其他人也围拢过来,个个怒目圆睁,手中兵刃摇晃着,仿佛立刻就要一拥而上,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辗碎压扁一般。
而那位县令韩大人和县尉范大人均是脸色一变,满脸冷峻,杀气大盛。当然,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下子,这两人便清醒过来,心智恢复正常。
这里虽然有三条路,但路面都很窄,人多拥挤,相距又近,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官方的人虽有好几百,但绝对占不了多少便宜。刚才那小子说话的语气还算平和,态度也比较好,他们先进入宅院,让开道路,也是唯一的方法。总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全都悬挂在峭壁上,或是都滚落到溪水中吧,就算自己等人都是存心来找岔子的,也不能这般蛮横不讲理吧。
范咏心头有些不悦,自己治军甚严,即便遇上再极端的情况,麾下的众将士也绝对不会胡言乱语,刚才到底是谁添乱?没有自己的命令,就带头叫喊吵闹,违反军纪,眼中还有自己这个县尉大人吗?
范咏紧了紧手中的大铁枪,暗暗提醒自己,待此事一了,一定要揪出那人,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韩同韩大人眉头紧拧,心头也极为不快。今日自己在赴任的路上,竟然这般不畅,触了一个大霉头,有人堵了道,还有人喊打喊杀,根本不把自己这个父母官放在眼里,拦截、冲撞当朝官员,目无王法,这还了得?
再说了,这里是一个大户,要动手的话,那就进家里去啊,大伙儿打累了,顺便喝口水、茶、酒什么的,也可以弄点吃的填饱肚子也好啊,干吗非得干耗在这狭小的路上呢?
很明显,刚才第一个叫嚷之人,应该就是混在那队军兵之中,跟着第二个出声的,应该就是某位衙役官差吧。没有这两个带头起哄,破坏这里的微妙气氛,其他人不可能一呼百应,跟着叫嚷吵闹,局面也不可能越发混乱,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可恶!真是捣乱!
范咏和韩同恨得牙根直痒,真想当场发作出来,跟他们没完,非得好好收拾一番不可!
就在这时,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人人心中都在各自盘算着,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眼前的这僵局该如何收场,是否会大战一场,血拼一回呢?
忽然又有人振臂高呼:“弟兄们,这伙人必然是贼匪,存心跟我们过不去,与官兵们作对,目无国法王法!一定要抄家灭宅,将这等不法之徒,一举肃清灭绝,永无后患!弟兄们说是不是?”
这人的嗓门不高,但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极有煽动性和蛊惑力,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是那几百号军兵之中的某人所为。
范咏眉头一皱,回转头去,想瞧瞧又是谁在捣乱。但他还没能看清,又有人说话了,声音又快又尖又细,好像是在呼应刚才那人的话一般。
“不错,这帮人心怀叵测,故意阻拦,想劫持我们云茶县县令韩大人,简直是大逆不道!弟兄们,动手啊,将一干贼子擒拿归案,送入牢房,为县太爷立下首功一件!”
这个声音一响起,韩同骤然回首,看看是哪个家伙混在衙役队伍里。不过,轿子挡住了,看不到后面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衙役们和军兵们都被彻底鼓动起来,群情激昂,高声呼喊着。
“对,一齐动手,杀个片甲不留!”
“冲啊,全都拿下!”
在这嘈杂而震天响中,人群涌动起来,开始往前冲,声势浩大吓人。范咏连人带马,被推着向前。而韩同却是被轿子给顶着身后,不由自主地走动起来。
眼见得那几百号官兵气势汹汹地冲将过来,顾总镖头和梁护院等人脸色一变,立刻操起家伙,拉开架式,准备与对方厮杀,大干一场。虽然对方是官兵,人数又多,但这般不问青红皂白,找上门来,杀到眼前,大伙儿岂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范咏一见这般情形,也顾不得许多,手中大枪一挺,催马猛冲。而韩同也不含糊,伸手解下官袍上的腰带,向上一举,居然是一柄软剑,快步往前冲。
可就在这时,不知是何人,从何处抛出了何物,嘶嘶声响中,火光闪闪,天女散花般地四处纷纷散落,伴随着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响声不停歇。
“啊,爆竹?!”
有人惊呼了,去挡,去格,去躲,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哎哟哎哟”,惨叫声不断。有人脸上、手上挨了一下,发髻、衣领、袖子着了火,马鬃也着了火。那顶八抬大轿,以及几辆车都被鞭炮爆竹之火点燃了,窜起几尺高的火苗。
一时之间,人喊马嘶,你推我搡,它踩他冲,场面乱成一团。有人往别人怀里躲,有人往车底下钻,有人往溪水里跳。
范咏心头大惊,左侧的路上还有五辆牛车,不光车上的布料等着了火,燃了起来,而且拉车的牛一见到红红的火光,立刻疯狂了,挣脱缰绳,挺了尖尖的牛角,哞哞叫了几声,便开始又冲又扎又抵,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这一下可全乱了套,哭爹喊娘,怒骂哀嚎,不绝于耳。一根大旗倒下来,带着火苗和风声,正砸在范咏的马背。马受了惊吓,挨痛不过,向前一蹿,前蹄踢翻三名军兵,后蹄一蹭,将范咏掀落在地。幸亏范咏身手了得,身上的盔甲保护着,这才没有被人和马踩伤,勉强爬起来时,那也是盔落甲松,须发烧焦,狼狈之极。心头暗骂不已:“是哪个王八蛋在捣乱?”
韩同也好不了多少,前后都是衙役,手中的软剑施展不开,官袍上有几处火,左肩头还被炮竹给炸伤了。
官帽掉落,须发也烧焦了几缕,一点父母官的形象也没有了。韩同心中大怒,哪个龟孙子在捣乱,一会儿定然会把这干人统统逮住,扔进地牢去!
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个最为愤怒,此人一身夜行服,脸上蒙了黑色的面纱,一双妙目中透着森人的火焰,几乎随时都可能爆发,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这人正是十九姑娘,她不能不生气,不能不愤怒。刚才她和两位师姐藏身在于草丛里,趁马车在转弯之际,悄无声息地分别蹿入马车。
十九姑娘率先行动,一进入第三辆马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车内的一个大胖子、两个贴身保镖给制服住,没有发出丁点异响,马车继续前行。而后面的两辆马车同样如此,两位师姐肯定也顺利得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整个队伍照常行进着。
十九姑娘相信,自己等三姐妹的计划缜密严谨,行动敏捷果断,一切都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只要再过一小会儿,她们三姐妹就能顺利混在队伍中,成功进入那家大宅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事情的确如十九姑娘所预想的那样,队伍到了大宅院前十字路口就被截停,顾总镖头出面与梁护院交涉。而就在这时,范咏率领军兵,韩同带着衙役,一刻不差地赶到。在官兵的重压之下,果然梁护院等人不敢怠慢,主动提出放行,先将队伍撤入大宅院,不予检查过问,以便尽快让出道路,不愿与官兵们发生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