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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乾隆十年全蠲丁粮(1)

乾隆十年上谕,本年各省地丁钱粮,按次全蠲,与民休息。诏下之日,万方忭舞。自上嗣服以来,大赦积逋,再减浮赋;岁收稍薄,辄费天庾;水患偶乘,动支国帑,天地犹有憾,皇仁蔑以加矣!我侪小人,惟是祝丰年、急公税,稍申媚兹之忱,乃更沐非常溥博之泽于望外,苍生何福以当之!自惟草茅,无以报效,衢歌不足颂扬,只有清香一炷,祷祝上苍,惟皇子子孙孙永保民。

沮封不似晏子语《孔子世家》载晏子沮封之语:儒者滑稽不可轨法,倨傲不可为下,崇丧厚葬不可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为国。按语气不似晏子。试观《左传》所载及《孟子》所引,其对君称说,引古今皆合体要,何至诋儒若是?或是战国人伪撰,太史公援据故实,亦尽有此种。

士贵耆老以筋力用者谓之人,人求丁壮;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士贵耆老。此仲长统《昌言论》中语也。留心铨叙者当味此。

求嗣妹倩李天柱进香玄妙观,予亦附瓣香,登弥罗宝阁礼拜毕,临窗四望,忆王虹友先生诗云:“中天星斗悬窗户,下界乾坤小市朝”,杰句也。天柱幼孤,今年三十余矣,祈嗣甚切。予以天柱为人长厚,妹亦好善,天必有以报之,无用傍徨也。曾于其建醮时代作一疏,中一联云:“氵修氵隋奉晨夕,有缺慈亲弄孙之欢;俎豆祀春秋,尚虚王父为尸之愿。”见者称其诚恳。

谨慎非迂先君诸事谨慎,于场事尤小心,考具必亲检点,犹恐有戏之者遗以片纸,必搜括再三,然后入。去岁在金陵与友辈谈及怀挟者,为述先人谨慎状,众颇笑之。寻闻北闱以此获罪者甚多,须信过慎之非迂。

变形使者宜兴周启隽立五,其始颧削颐逼,面槁色,盖薄相也。年逾三十,犹困小试。一夜,偶宿南城外,梦一雉冠绛衣者,易其头,去其庞,顿改旧观。又梦一白须老人,命一金甲神剖周腹;涤其脏腑,而复纳之,祝曰:“清虚似镜。”自是文思日进,寻登第入词林。尝见笠翁著《柰何天》有变形使者,戏文耳;世竟有符此者,大奇。

七世为神予先世多潜德,自侍御公以下凡七世皆为神,迄今犹祭于社。其旁支之列于神牒者,不下数十位,故世传龚氏多神。有邑子以细故,与先曾祖西圃公争论者,公理直,彼不能屈,自负宦族,诟公曰:“尔祖宗不过多几个雕塑者耳。”公曰:“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以视当时则荣者何如?”

遇仙树真义旧有银杏树,荫下可布数十席,始祖遇仙公手植也。公讳猗,仕宋为殿中侍御史,以忤贼桧高隐,道遇一异人,授以枯枝曰:“枝生处定居。”行至真义植之,枯枝果生,乃银杏也,遂家焉。世称公为遇仙公,目其树为遇仙树,事载《中吴纪闻》。

欲为清视龚卿我宗自静轩公理以名藩谥清惠,世有廉吏,如海峰公瑾之令闽清,揽斋公承恩之判汉阳,鸣梧公起凤之令杞,子孙皆贫,不能自存。先是,邑人有“欲为清,视龚卿”之语,张元长先生曰:“此其为龚氏之世谣也哉,令后人动色相戒,谓廉吏安可为也?悲夫!”先生作《昆山人物传》于我宗独多,皆极咏叹淫之致。

婢名墨池姚夫人仲淑之婢名墨池,盖夫人善画竹,其宜于墨之淡者,俾受笔而口退其墨,故名。

舌耕笔畦更苦国有四民:农、工、贾皆自食其力,士则取给于三者,得食较逸。然舌耕笔畦,衤豆褐不完,往往视三者为更苦。

皎皎素丝在所染之娄东某太学本富室子,日与诸贵驰声骛色,家渐落,郁郁不得志,至自缢死。或云遇祟。予以祟者,心之所召,彼既不得于中,切切自期一死,鬼遂得以乘之。岂真有所冤抑不释耶?假使其不为习俗所染性,或轻财而正用之,则慷慨好施,岂不亦娄东一伟士哉!虽死生有数,亦何至自戕其命?予与某有亲谊,见其伉爽有情,美质也。皎皎素丝,在所染之。于此有深惜焉!

尹继善振饬漕政漕政关国民,米色不容不计,而横征在所必惩。往时,吏缘为奸,官分其橐。正数外有加头,斛见时有浮面;多寡视乎强弱,勒在于筛扇。粮宪以下,名为稽察,实属具文。康熙末年,吾邑有衣冠数辈攻其弊于上官者,卒以贾祸。自三韩尹公制两江,周知其弊,大为振饬,一切需索浮挡之弊,洗涤无余。十余年来奉行不怠,省民间之物力,可胜数哉!

淮南子文字犹近战国《淮南子》:亲母为其子治疙秃,血流至耳,见者以为爱之至也。使出于继母,则过者以为嫉也。事之情一也,所从观者异也。此与楼缓对赵王引公甫文伯母同,汉人文字犹近战国。

葬亲建祠乙丑岁之腊月初八日,葬考妣于溪南祖茔之穆位。时值严冬,天气和暖,操版筑者便于赴功,咸谓我考妣盛德所致。呜呼!泉壤已封,灵而不返,长依祖祢之体魄,永绝不肖之晨昏。痛哉!痛哉!既葬,兄炳建祠堂于节母祠后,望松楸其非远,庶灵爽之式凭。

魏文高贵均狃书生习气魏文以素书所著《典论》及诗赋饷吴王,又以纸写一通与张子布;高贵目裴秀为儒林丈人、王沈为文籍先生,事并风雅。然身为帝王而处极乱之世,尚狃书生习气,宁有远谟大略?

王某卖友求名虞山王某以画得盛名,其始则娄东王奉常先生成之也。先生故多藏画,有古画一卷,是其所最珍重者,某居先生家久,见之。已,游时贵金太傅门,泄其画。金遗书借观,实欲取之也。先生迟疑,欲不与,彼方怙侈;与之,则累世重宝,一朝轻弃,谊不忍心。知某献媚,犹以旧门下必不深辨,为临摹遗之。金得画大喜,而某则辨其新旧笔迹,曰:“此烟翁临本也。”金怒,书以诮先生,先生不怿者累月,作诗遗案间。后某至,见诗大惭,先生叙寒暄如旧。

懿训可传谭元春之母魏夫人,以诗画课其子,而于荣进甚淡。每于诸子下第,辄置酒劳之曰:“此自有定分,我亦不须汝曹有此也。”偶阅至此,于心有戚戚焉。少时试于学使者,已得复失,殊怏怏。先妣和颜慰之曰:“学求在我者耳,小挫乃尔介意耶?”正与魏语相类。事隔多年,忽忽若忘,有触斯感,觉一时慰藉之言,都堪不朽。以是推之,吾母之懿训,其可传于后者,何可胜道哉!

作财赋考有益周太翁安士作《江南财赋考》,于民生有益,其子植成进士,人多归美其父。

北园北园在马鞍之阴,因山为屏,疏泉为沼,有卉木亭台之胜,无嚣尘之扰。圣祖南巡,常驻跸于斯,御书“天光云影”颜其堂,非独东海隆遇,盖亦我邑盛事也。予生晚,不及睹车驾巡游之盛,然自少至壮,每至山间,辄往游焉,园丁犹必索钱然后入。后以登莱负帑入官,即时拆卖,我邑故贫,士大夫既无力以售此园,而官斯土者,又乏柳州公之雅兴,园之不保,夫又何尤!寻有买其地以葬枯骨者,改为广仁园。予赋一律寄慨,有“诸君创此诚高义,不记当年拜至尊”句。四方士有问及北园者,实不忍置对。

家贫出孝子“家贫出孝子”,谚语甚确。然孝子而家贫,其孝行必不能达于有司,并不能闻于里党。予尝留心博采,而乐道其事者绝少。表兄葛韶九曾述一市人,其父好饮,而怜其子贫,辄令减省。其子阴益之,不使父知。父临饮陶然,亦遂不自觉其多少。事虽微,而充此即可以言孝。

显晦如故太仓沈白氵娄先生,与颛庵公少友善,公登三事,先生以老明经游京师,相与呼字如故。近世无此风矣。

董宣不应入酷吏董宣令洛阳,格杀湖阳公主苍头,帝目为强项令,绝大风力。临死布被覆身,家惟大麦数斛,其清又如此。范史编入《酷吏传》,非是。

樊英可入隐逸樊英累辟贤良不就,其对顺帝岩岩不屈,可入《隐逸传》,不当以方术目之。

蔡伦良贺吕强东汉宦者蔡伦,可附文苑;良贺可附名臣;吕强可附忠义。

不逸有余可安不足境遇何常,在于善处;惟不逸于有余,乃可安于不足。南翔二妹家,夙称富厚,近颇艰难。而予不甚忧者,以妹当富厚时,亦未尝一日自暇逸也。

岱诞赛会三月二十八日,俗称岱诞,各乡之神朝于岱庙。庙有数处,石牌,介昆山、常熟间,赛会尤盛。届期水陆毕集,加以鼓游拳,飞サ竞渡,玉箫金管,蜚逸响于清波;翠袖红妆,流采葩于涟漪。洵贡俗之所不废,亦有兴者所乐观也。王父晚岁,颇赖丝竹陶写,尝于是日延客奏技,倾动知音。予时尚幼,游兴正狂,今当其时,况味迥殊,追惟往事,何可复几!

施襄夏与范西平伯氏以围棋冠邑中,四方善弈者辄过访。有施生襄夏、范生西平,皆浙中年少,与新安程兰如鼎足,莫有出其上者。施与范尝往来予家,予不明弈理,而默观其品:襄夏端坐凝思,落一子,神致悠然;范则抚掌摇足,以是定二人之优劣。

主仆贾子云: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名分严,国法重焉。而我邑之狼仆叛奴,无惮日甚,其故何也?一在主之不振,一在官之不明。处尾大之势,而无欲以持之,令即不行于仆,顾名而犹有虑焉;一利其资,则予取予求,受其笼络矣。此冠之所以苴履也。遇告主之案,而按律以治之,法先严于未审,闻风而知所惧焉;一居为货,则抗讦抗辨,惟所颠倒矣。此履之所以加枕也。嗟乎,冠苴履,义已荡然,履加枕,祸可胜道哉!

顾亭林言经学顾亭林先生尝言:“五经有大全,而经学衰矣。宜广集宋、元说经诸书,无论当否,悉贮之。”先生无书不读,而识力又高,宜其为此说也。愚以经衰于阙略,亦未始不晦于太广。若无论当否悉贮之,正恐识力不定者易误。

张文杜卷先君分校江右,得张君文杜卷,荐之主司;及阅二场卷,失一判,业已甄拔,主司不忍弃置,遂录之。夫一字错误,外帘犹必帖出,累累数行,阅几人而不及检,场中洵有神乎?张登进士,任蒙阴令。

外舅祈梦外舅王律庵先生歌鹿鸣时,祈梦于吕祖庙,引入一库中,按匮封识皆州县名。详之者俱谓他日必任藩宪。后宰丰城,以委盘库,卒于南昌邸舍。

如何作诗或问予诗如何可作?予曰:“不知也。姑就鄙见论诗,只有三字:情也,理也,景也。”而蔽以一言,曰:“真写得”三字。真,即村歌亦成绝调,不观古来谣谚,有载之史传,垂之后世者乎!然则学可废乎?曰否。真,是诗之根,非学无以殖之。须于吟诵时,得其真气味,然后下笔时可以发我真性情。何谓真气味?神在句外。何谓真性情?言出心坎。若意浅、神竭、韵粘、字呆,都不是真气味。热中人作高尚,富贵性谈场圃,伪君子讲节义,都不是真性情。知此,始可与言诗。

瘦马家和白蚂蚁郡人有收取妇女,涂饰卖人作婢妾者,谓之瘦马家,盖以娇养得名。居间谓之白蚂蚁,言其无缝不栖也。此辈相为表里,于是买妾者辄往拣择,中意则昂其价,否则犒以零星,谓之看钱。遂有浮浪者,但办看钱,故作拣择,以恣调趣。而瘦马家往往驱使蚂蚁百端诳驱,呈样者以丑易美,隐年者指妇作女,甚有鼓乐送至舟中,喜嫔诡言新人害羞,且莫相接,而又以遗忘箱笼为辞,登岸脱去。受诳者方施施自得,揭巾谛视,乃一冠带泥神;回顾从人多散,急往其家理论,邻舍皆云昨宵暂赁,不知所往。欲鸣官,又无指名,吞声忍气而已。刁俗幻变如此。

笛音何呜咽予于声歌无所谙,独喜笛音寥亮,每当抑郁无聊,趣起一弄,往往多悲感之声,泪与俱垂,审音者知其为恨人矣。今夜风和月莹,阑干静倚,意亦甚适,为吹古诗一二首,皆和平之词,而其声仍不免于呜咽,何也?

歌诗谱《歌诗谱》从琴中度出,宝臣叔得之陶若,陶受音律于徐湘州,吴中清客莫及也。

妇道刚柔或谓妇道尚柔,刚则必凶,愚以为不然。刚有善恶。恶则为猛为隘,妇人得之而嫉悍生焉,疾之诚是也。善则为义为断,节操因之,夫何不可?且柔亦未尽善也,或慈顺之不足,而流为暗昧,入于阴邪,其害更甚。即如《易》之《归妹》六三与上六,不得与于初二四九之吉,而谓妇道之专尚夫柔哉。

大观别业西山离州城不数里,王奉常公别业也。大观虽逊东园,而位置幽雅,兼远眺垂纶之胜。壬子大风,半就倾圮,近闻川东公颇事修葺,胜地可保,亦幸事也。

沧浪卖茶者壬寅七月,以府试入郡,偶至沧浪茶肆。其卖茶者年可五旬,有文气,为具述黄生员割势一案,脱口如泻水,心异之。叩其邻,云:“来未几日,亦不知何处人?”朱业师谓此必讼师潜迹者。郡城具五民,肆市寺观中定多可疑人。

曹髦讲经高贵乡公幸太学,讲论诸经甚晰,独于“垂衣裳”一段问对俱失。上古制作,原不成一圣人之手,大抵先其所急,渐臻大备。乃以衣裳有无,疑黄帝与羲农化殊,迂矣!而博士淳于峻,对以三皇时人寡而禽兽众,故取其羽皮而用足;黄帝时,人众而禽兽寡,是以作为衣裳以通时变。衣裳之作,岂系乎****之多寡,支离不更甚乎?又,当时司马权重,上下之分荡然,急宜讲者莫如《春秋》,诸经皆讲,而独不及此,何也?

知人未易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昔王湛有隐德,兄子济常轻之,一日,见湛剖析《易》理,乃叹曰:“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济之罪也!”噫,以济之隽爽,犹且久而后悔,而况其他!

君子亦党宋儒以南轩先生之故,而进魏公于名贤,不知攻李忠定,杀曲端,引桧贼者,谁之咎?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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