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怎么才来!”
怎料手臂搭了个空,先前那股温热竟突然消失了一般。
唏月心里一惊。
先前烟花放时,正是子时。
以往从后门走至这偏远后湖,大概是两刻钟。
烟花已尽,算算时辰,此时约摸着是将近丑时。
如今这会主子们团坐一屋守岁,要侍奉的下人自是寸步不离。
而无需侍奉的下人们想来是早早就歇下了的。
那这人是谁?
自然不会是相爷夫人之类的主子,但也绝不是与她相约的那人。
刚刚头脑一热,现下回想起来,这人身材似乎格外纤弱,身量也仿佛与她相当。
那缕鼻息是平直的喷开,没有像往常那样笼罩下来。
那么,便是个女人。
湖风一起,冬日的寒风,唰的一下,吹凉了发情的女人。
大元律法严谨,但民风很是开明,想来是随着文人的崛起,创作之风盛行,民众的思想得到开化,对有些事情倒也不那么墨守成规。
相较于男女私通的重罪,唏月想都不用想,自己该当如何。
唏月没睁眼,笑着往前扑去。
笑道:“冤家!又想玩什么新花样呢!”
扑了个空。
四周格外的静,落叶掉下的声音都格外的大,嘎吱嘎吱的。
心跳如擂,脚下没停,依是闭着眼,走的飞快。
背后突然掠过了一阵风。
下意识回头一看。
突然想起以前听府里的老人说话。
人的头顶肩膀上各有三盏灯,一回头,灯灭了,阳气一少,邪祟上身。
唏月猛的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湖面上头闪着寒恻恻的冷光,像一双眼睛。
心里头慌得很,猛的朝小树林里跑。
石子路上起了霜,滑的很,这么一跑,就直挺挺的向前狠狠一摔。
天冷反应不大灵便,起先还没什么知觉。
地上趴了一会,不知道是伤到哪了,疼的唏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青白着一张俏脸。
“咦?漂亮姐姐你怎么趴在地上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的一个小丫头,粗布衣裳,蓬头垢面,唯那双掩在额前碎发下的眼睛,勉强算的上是灵动。
唏月刚皱巴着一张脸爬起来,被这突然窜出来的丫头又下了一跳,险些再摔一次。
看清楚来者,唏月毫不掩饰的掩了下口鼻。
捏着嗓子嫌弃的开了口:“请四小姐安。”
唏月一向是个明白规矩的,知道主子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就算这主子她是个疯子。
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四小姐,生母肖氏,不过是一个侍奉婢子罢了。
一次相爷醉酒后,就有了四小姐。
肖氏生下四小姐后,没过几年就死了。
后头这四小姐不知怎的就得了失心疯,见人就说胡话。
原本一个玉雪聪明的小女孩,变成个疯子,再加之不得夫人的喜爱,又没了生母的疼惜,渐渐相爷也就不再管她。
不过为了相府的颜面,对外只说是四小姐病了,暂时不宜求娶。
这些旧事,唏月也是偷偷听府里的老人说起的。
毕竟,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四小姐好像也不过十六七岁,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装模作样行完礼后,抬脚就要走。
柳忠姒还站在那,没动。
虽说小姑娘身量纤细,侧个身好歹也能从这石子路上头过去,但唏月方才不知摔着哪了,站起来都有些费劲,遑论侧着身子在这滑溜溜的石子路上走了。
“四小姐,劳您移步,奴婢要回去伺候大小姐了。”
柳忠姒眨了眨眼睛,直接挪到一边草地里,留了好大的一条道。
唏月一看,忙想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那疯子还在一旁咯咯的笑,渗人的很。
“唏月姐姐记性怕是不好了,今晚不是香兰姐姐伺候大姐吗?我记着还是您跟她换的班呢。”
“再说,您怎么落了东西也不带走呢?”
唏月往旁边一看,那只黑黢黢的爪子上抓着的白布包格外显眼。
下意识往怀里一摸,空的。
那疯子姿态悠闲,语调闲散,有条不紊的拆着那白布包。
除了那一身肮脏,还是像个疯子。
“别!”唏月心里急得很,伸手就去夺。
那里头可是……
“嘘!”柳忠姒伸出一条腿。
“哎呦。”唏月被绊倒栽在草地里,混了一身的泥水和冰渣子。
这料子可是新赏下来的,刚刚才穿上。
“怎么?这时候还在心疼衣料子呢?”柳忠姒在趴着的唏月身上蹭了蹭沾满泥水的鞋,弯腰冲着她笑了。
“姐姐的身姿想必是极好。”柳忠姒抬手一展。
月光下,一件肚兜颜色鲜艳,乖乖的躺在疯子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