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分配？”
叶之舟又打了一个哈欠。临近十点的时候，他们走出开封菜。他背着他的妹妹，张奕文则扛着詹钱昊。
“……我觉得这有点不太公平。”
“那就把这个黑杰克交给我。反正这家伙开车。”朱逸伦伸了个懒腰。
黑杰克大概是在说《怪医黑杰克》的梗。黑杰克和詹钱昊的共同点，也好像只有同为医生这一点。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张奕文摆摆手。
“行。”
朱逸伦熟练地从叶之舟的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然后他们两个走向停车的地方。凌川再怎么被称为小城，车位也照样不好找。他们得沿街走上挺远。
对张奕文这个公子哥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只要走两步就能……找到他的电瓶车。但是他稍微有点懵。他刚才好像看到他最好的朋友很自然地把手伸进他另一个最好的朋友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他的车钥匙……呃……
没什么。
他也打了一个哈欠。该回家了。
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爱人的家。叶卡。
他费了点力气才把詹钱昊放到他的电瓶车的后座上。然后用后背托着他。虽然詹钱昊这厮看上去是有点胖来着……可是没想到他真的这么重啊。可能学医压力大，吃得多吧。他们都毕业了的现在，他肯定也承受着别样的压力吧。
谁知道呢。
毕业吗。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读不下去书”了。但是他现在却犹豫了。
或许回到校园也挺好的。或许……继续读点什么，学点什么，研究点什么，会挺有意思的。
会挺有意思的吧。
……
张奕文骑上电瓶车。发动钥匙。打开车灯。
橘黄色的路灯。暖洋洋地。但是现在是暑假。太热了。
有个胖子贴在背后就更热了。他怎么会想到要喝酒呢。这小子不是那种“如果大家都喝醉了谁送你们回家呢”的人吗。印象中，他从来没喝醉过。
好像有另外一个家伙也很抵触喝醉来着。
是谁呢。
不，不是阿伦。他很会喝的。但是也容易醉。醉了就会立刻趴在桌上睡着。但是他醉了之后会很怕窗台。窗户。他会躲开。现有几次，他没睡着的时候。也不是舟。他喝起来也很东北老哥。咕咚咕咚地灌，扔掉酒杯，痛快地骂上两句或者撂一堆中二话，然后开始哭。那是他自己吗？不是。他也是会醉的人。和叶之舟对着骂。骂到他哭。
是谁呢。
是谁呢。
电瓶车停在红灯下。橘色的路灯光。
张奕文想起来昨天他和詹钱昊的对话。校外考研……很难呢。考研这件事本身也很难呢。高数。专业课。政治。英语。哪个都是他不对付的东西！
烦躁的张奕文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里面一长串代办计划。呃，看看，求婚，考驾照，去马里亚纳海沟潜水……
求婚。
虽然有点尴尬，但是明明这一项排的位置很靠前，但是他一直拖着……明明做了那个梦的第一天他就猛地爬起来，把这件事郑重地写下来然后置顶……
但是一直拖着。
是没有好的气氛吗。是没有好的情话吗。还是没有找那几个呆瓜助攻……嗷，叫他们来帮忙的事情都吹了。瞧着他家的钱来的女孩子他都瞧不上，不会在意他的家事的妹子又和他对不上眼……
还是，是地位吗。
是因为少爷向女仆求婚有失体面吗。
明明下定决心要和那个家彻底决裂的。
结果他也是个意志不坚的孬种。
一边受着家里的恩惠一边骂着它的封建。
就是个双标的孬种。
张奕文这样想着。
电瓶车又到了下一个路口。
又是红灯。
///
“那我现在是在帮老板开车咯。”
Polo停在红绿灯前。
小城小城。十字路口不少。
你感觉会开很久，实际上明天晚上就会彻底歇业的店也很多很多。从街道的这一头铺到街道的这一头。而在十点刚过的现在，大部分就都已经关门了。夜总会啦酒吧啦之类的年轻人的地盘，一点也不伸张，不吵也不闹，只有霓虹的招牌无声地散发着微光。像是萤火虫。但是炽烈得多，持久得多。道旁密集的行道树，有些身上还残留着冬天刷上的白色油漆，据说有防寒的功效。学校和其他设施当然是早就锁上了，但即使仅仅是瞟上一眼，从栏杆和围墙外瞄上一眼，也能让很多回忆爆发。一个接着一个地。网上的每一个点。
红灯旁边的数字是52.从前最多也不过40.
时代不同了呢。
读秒。
“你要想好。”
叶之舟看了一眼后视镜，却和副驾驶眼神交汇。
“于我而言，我是很想要你来帮我的。但是对你来说，创业这件事不能很快来钱。没有多少保障。也可能不太合你性格……”
“我什么性格？”理所当然地，他追问。说到底，“你要想好”这话反了吧，应该是叶之舟这样反问他的。你才是，你有没有想好？好不容易拿到的offer……
“就是每次看后视镜的时候都要看一眼妹妹怎么样了的性格。你这死妹控。”
他小声地说。
他们坐在驾驶和副驾驶上。其中一个人血缘上的妹妹躺在后座，沉沉地睡着。
总觉得像是某一部公路电影的剧情。不过，这类电影，大概早就试过一到四人坐一辆车的时候的每一种组合了吧。
明明只有50多秒。
“舟。”
“嗯？怎么，阿伦？”
“你……想要去调查点什么事吗？”
“这事会让我们又被三五彪形大汉追十条街吗？”
“可能不会。”
“那你大可说说看。”
“绿灯了。”
“我知道。我看着呢。”
叶之舟踩下油门。polo继续前进。
这不是辆很贵，很大，很好的车。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是他父亲的。
“有个人在等我。”朱逸伦看着车窗外面。也或许也沉浸到了回忆中。
小城就是这样的。他会困住你。其实大城市也会。
这个时代叫你留在过去。
“我不能给她一间面包房，一声问候，一场无关紧要的聊天……”
“喂喂喂，怎么煽情起来了？”
“也不可能是一场婚礼。因为我必定要离开。傍晚入夜时分，或是黎明破晓时分。我就会离开。”
“喂喂喂。”
“然后我确实地离开了。但是……”
“我可没空去找你YY出来的老婆啊。除非你付我薪水。”
“也行。那就这样咯。那我现在就付你薪水。你多开一段……”
“我开玩笑的。”
叶之舟用双手抓住方向盘，“去哪里，你说吧。”
“墓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