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等等，站到这里来。”她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指着路灯下的位置说，“怎么了?”我有点羞涩起来，还是将身子挪过去。
“我想看清楚你，我怕你又消失了。”随即我脸涨红起来，心里涌起一股疼痛让我不禁咬紧牙腮帮子。我靠前伸出手用大拇指肚轻轻揉去她脸上的泪痕，“当年消失的可是你，蒋小程。”她听后低下了头，尔后抬起头抿嘴轻柔一笑，双眸闪着柔和的光亮来，“从现在开始，不会。”说着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夜越来越深，我把她送到楼下，几分钟后收到信息才安心往回走。直到凌晨两点多，发信息发累了我们才道声晚安睡去。
早上我如约和程子一同出发跑向地铁站，我们一时手牵手小跑一时前后互相追逐着，路上碰见踢腿晨练的大爷主动向他打招呼，惹得他停下来望着我们一脸懵圈很快又似乎明白了开怀地点点头。
“方小原，你都得跟我说说，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
“还要重复吗？”望着列车窗玻璃上不时闪现的我们俩的脸，我不禁舒心笑起来。“兜兜转转，没想到这么年后又遇见你，也许是上天安排吧。”
“不是上天安排，是因为——执念。”程子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一直渴望着等待着回归过去纯真的自我世界。”
我点点头，“知不知道？我曾在这条线上多次遇见你。”程子露出惊讶的眼神，“多次遇见我？那你怎么不叫住我？”
“每一次遇见你时你都是低着头或侧着脸的，第一次遇见时心里就有一种电击或突然被针刺的感觉，可我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程子缓缓抬起头望着我的双眼，我看见了她眼眸深处闪现着一丝泪光，她轻抿着嘴说：“我懂的，我心疼你这样，特别是在读书的时候你就那样。”
“是不是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嗯，其实所有的故事都是重逢。”她抖动着长长的眼睫毛微仰着头注视着我，“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到我看不到的地方。”说完她双手挽着我的手臂扬起嘴角把头埋入我的胳膊窝里，呼呼的穿堂风吹拂起来令人格外舒畅。
星期六早上我还沉醉在梦乡里，咚咚咚敲门声响了，我爬起来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蒋小程。
“你终于来了，不过再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睡吧，睡你的。”
于是我又卷起被子呼呼睡起来。不久，我被一阵阵酥香味诱醒了。我爬起来睁开蒙蒙的双眼看，程子正在俯身拖地板。我揉了揉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她似乎一边扫一边很享受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回过头来看我，我们相视一笑。
“我说哪家的姑娘这么勤快，原来是我们家的蒋小程啊。”
“我说是哪家的男人这么懒的，原来是我们家的大叔方小原。”
“大叔？我比你还小两天呢。”谁料她故意发怒，撅着嘴赤着脚跳上床扑过来。
“那你还起不起床呢？”
“好吧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再睡一会，昨晚赶稿子熬夜啦。”
“没门，想不想让我帮你洗洗脸？”说完她扬起了扫把，我像个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很快，小小的房间响起我们的追逐打闹声，串串笑声穿透墙壁回荡在外面楼下长长的巷道里。
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饭，程子出其不意地端出一小碟煎得黄灿灿的酥香的秋刀鱼。我惊叫起来：“哇噻，我就说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我夹起一条还冒着油嗞嗞响的秋刀鱼轻咬一口，满嘴的腐香味漫延开来，细细咀嚼酥嫩的鱼肉再喝一口白稀饭下去，全身蛰伏的细胞如吸吮阳光雨露后舒展开来。我冲着程子喊：“程子，你太让我意外了。你怎知道我还好这一口？你煎出咸鱼的那种味道竟和我奶奶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是我记得，是你忘了吧。我就想看看你还会不会留恋那种味道。对了，你奶奶现在还好吗？还有阿妹——”听到这我突然迟疑了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程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很快就转移了语题。
我们一起整理好房间，又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租房里没有单独的厨房，我们只好在房间里以一锅多用。当锅里发出“吱吱”声的时候，那袅袅的莱香早已浮了起来，糅合着我们的欢声笑语在狭小的房间里发酵着又从窗格子里溢出来。程子就像一位魔术师，用简单的材料做出花样菜式，油煎豆腐香脆嫩滑，竹笋小炒鲜甜美味，凉瓜炒蛋滑而不腻……
“原子，我还记得你小时特爱哭鼻子，特能哭的那种，一哭就能哭个两三个钟，呵呵。”
“你又来糊我了，我们读初中的时候才认识的好不好。”我不情愿地嘟起了嘴，程子从后搂着我的脖子，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说：“你小时候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你想起来了吗？那一年午休我们坐在在操场边上那棵百年老榕树下乘荫，我们玩的一个游戏。”
“呵呵我想起来，那个游戏就是两人互换小时候的糗事。”
“没有想到的是你说的糗事全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记得有一次我爸爸借大婶的水牛耙地后叫我放牛，我只顾着玩后来发现牛不见了。我找啊找，找不到又不敢告诉别人。在那个年代，牛是昂贵的家畜，要是我弄不见了，就连累两家人。我只好哭着一遍又一遍地找，哭到都没有眼流了。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发现岸边的水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哦，原来水牛就在水里阴凉的地方泡澡，那一刻我又激动得掉下眼泪来。
我记得小时候住在农场，去上学的小路长有很多很长的狗尾草，有些调皮的孩子恶作剧，故意把两边的狗尾草扎起来。后面的我一不留心，就来了个狗啃泥巴。他们哈哈大笑一边跑开一边唱着口水歌，而我一边哭着一边抚着疼痛的下巴去上学。在冬天下冰霜的日子，没有手套围巾，草地白茫茫一片，一不小心滑倒我就哭。想起下大雨时，水渠池塘狂涨淹没了上学的路不敢走我也哭泣，那些大孩子牵着我们的手一个个带回家。想起冬天放学回家，偷偷溜进甘蔗地里摘甘蔗吃，溜进番薯地里挖番薯……什么坏事都做过，当然每次被抓到也会哭，因为每次都觉得特委屈。”
“还特委屈哦？好像说得很有理。原子，我听说小时候哭得多了长大了就会少哭些了，你现在还哭过吗？”程子一边揪着我的耳朵一边戏谑道。
“嗯，自从阿妹走失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哭过——”说到这我们都沉默了，程子下意识地伸过手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苦笑了一下又说到：“大人每次进山就剩下我和阿妹陪着四只猪，最苦的事就是每天按时提一大桶加糠的泔水喂猪，最害怕的就是猪逃跑。每天回到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看猪是否还在。在的话我才心安，要是少了一两只的话，我只好忍着眼泪去找猪。去那些小巷找，大人看见了也会帮忙。每次父母回来以后，邻居们都来我家唠家常说方大哥你家的猪没有吃饱，天天晚上在嚎叫吵得我们都睡不着。”我们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没有谁会知道两个小孩在黑夜里如何排遣恐惧，如何害怕黑暗的到来，如何盼望天亮的到来。那些紧张恐惧的情绪，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起。大人们只会佩服我们的勇敢和坚强，但是没人会知道，早早懂事的孩子内心是如何一边崩溃，一边又在努力重新构造巩固的心堤。”我想了想下又说：“这些过去我从来没有跟其他人提过，一个字也没有，但唯独你除外。”
“是因为出于信任。”
“不但是，”我停顿了下说，“是因为这过去一直有你存在着。”程子听了靠过来抱了抱我。
“小时上学路边到处长着一种黄色的大朵野菊花，很丑甚至散发着臭味。大家都不喜欢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就一直留在我心底，久久不能忘记。”
“也许是它的朴实抚慰了你弱小的心灵，随遇而安的生长状态，给予你最简单的精神滋养吧。”
“嗯，有一次在梦里我突然发现野菊花开花了，黄黄的一大片，心里忍不住生出爱怜来，伸手想摘一束回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歌词。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记住我的心记住我的爱，记住我还天天在等待，等待着你回来……那是我母亲年轻时最爱唱的一首歌。每逢下雨天在家呆着不外出，母亲便教我们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黄土高坡》，那时阿妹才七八岁。妈妈那悠悠的歌声，黝黑的长辫子，姣好面容的妈妈和英俊的爸爸围我们坐着，一副田园惬意的美景，这些总是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别想那么多了，原子。以后我陪着你过梦想中的田园生活。”说完程子把脸深深埋进我的脖子里，我没有答话嘴角上扬着伸手摸着她的头。
“你还记得吗？原子，有一次我无意听你说刚摘下的板栗最甜最脆，我就以为你喜欢生鲜的板栗，于是就连续几天都带一包来上学，大费周章地挨个问所有人‘你们吃吗？’一个一个递给大家，其实就是为了递给你一个。可每次发到你那就没了，让我好懊恼。”
“傻瓜，难道你不知道我家就是产板栗的而且多到从今年吃到明年也吃不完。”
“所以那会害得我惆怅了许久也不敢正眼去看你。”程子嘟起了嘴，却羞红了脸。
“每次老师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全班同学都会有意无意看向你，我每次都会看到你嘴角上扬着好像也在看我，眼里充满鼓励的样子，同学总会‘咳咳咳’一起各种起哄。现在想起来心里也和那时一样甜丝丝的。”
“有一次早上起来去上课，看到黑板上有我和你的名字，中间还画了一颗心。我怒气冲冲地抓过黑板擦用力擦掉，转过头对着全班同学说，‘无聊，你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不要造谣。’其实心里乐开了花。那年从深圳回来的舅舅给我买了一部放磁带的索尼随身听，课间我当时正在听音标。你问我在听什么，我没说话直接往你右耳塞了一个耳机。你顿时羞得低下了头几乎把脸贴在了桌面上。后面的同学又‘咳咳咳’起哄着，我看到了你的脸红到脖根上。从时我就知道原子你是一个极度怕羞的男孩。”
“这都被你看到了，别这样揭人家短好不好？其实那个时候我拥有很多超能力的，比如满操场的人都穿着校服，但我能一眼就认出你的身影；比如发卷子的时候，不用看名字凭字迹我就能认出你的那份。”此时程子没有再说话，依偎到我的跟前，静静地凝视着我。我突然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伸手捧着她的脸颊，随即她抿着嘴强忍不让眼泪涌出来便把脸埋入我的脖颈里，我不由地紧紧抱着她。
转眼清明节到了，调休连放三天的假期我们都没有出外的计划。早上朦胧中闻到了鸡蛋卷的喷味道，醒来我就看见程子伏在书桌看着一本厚厚大开本的书，拿出手机一看才七点多便没吭声。程子不时用手捏捏眉头山根，尔后又耷拉着头用手托着下巴，我爬起来过去伸手轻轻揉着她两边太阳穴。
“你还没睡好呢，这么早就起来。你在复习吗？”
“嗯，不早不行，考注册会计师有点难度，我耽误了好多时间了。”
“看你样子好像昨晚没睡一样，有点疲惫。”
“你还好意思说呢，知不知昨晚你在干着什么？弄得我一晚上都没睡意。”她抬起头捏着我的耳朵笑嘻嘻地说。
“我咋了？打呼噜或是磨牙？还是噔被子了？”
“不是，都不是。”
“难道是去梦游了。”我皱起眉头来。
“哈哈，差不多。”
“不会吧，不可能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我清醒得很，我肯定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我家的原子咋这么自信？你昨晚说梦话了，好像在讲故事一样。”
“啊？不会吧。我说啥了？”
“嗯，我听不懂，不过你的呓语太让我兴奋了，好像有开头和高潮部分，但一直等不来你的结尾，以至我下半夜都没了睡意。”我怔住了，面露愧色，“抱歉，程子，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我怎会说梦话了呢？”
“逗你的呢，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偶尔会蹦出一两个词来而已，这只是我搬过来这么久第二次听见你说梦话。”
“你真没听出一个字来吗？我现在想想，以前我会整晚做梦的，每天从躺下到天亮，那梦里的故事会一个接一个像电影一样播放出来，但那些梦无法用语言来表述。自从你来以后这种现象少了很多，偶尔才会感觉做了一两次。”我伏下头摩挲着程子的脸，想说声谢谢，还是没有张出口。
“别想那么多了，只是梦而已，每个人都会做梦的。”
“要不我去医院看看，看医生怎么解释，要不以后老是说梦话会让你失眠。”程子却幸灾乐祸似地笑着点头。
下午我从医院回来累得进屋就直接躺在床上，程子扑过来大笑着，“我家原子还真的去医院找医生解梦去了？”
“那还假得了？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医生说的跟书上的一模一样？”
“不是了，是医院看病的人多得像早上的菜市场一样，排队挂号就排了一个多小时，等下去找医生时就要崩溃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得流感的人特别多。我现在感兴趣的是我家原子会去看什么医生。”
“挂号时那收费员问我挂什么科，我一时语塞了，又不好意思说我来看梦的。我一想做梦就跟大脑有关，那就看脑科了。那护士一脸懵逼，她说没有脑科，你是什么症状了，我就急中生智说失眠了。”
“太逗了，你还急中生智？”
“那不然怎么说，那么多人盯着我。那护士说那你看内科好了，要不就看中医科了。等拿了号我就突然想我这个情况应该去看精神科，对吧？”
“对头，你应该去精神科解梦去。”程子附和着。“可惜的那医院没有精神科，后来我就看了一个中医，那医生好年轻呀，我直接跟他说我会整晚做梦还会说梦话就像讲故事一样，他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好像我是走错科室了。他说做梦是正常现象，每个人都会做梦，只是有些人醒来就不记得了。然后看看我的舌头又把了我的脉，说什么脾湿之类的一大段中医理论，最后给我一个方子。”
“看来你是白跑一趟了。”
“我觉得来对了，他说睡眠其实就是做梦，这代表着你一直清醒着，不然就是只剩下一副躯壳而已。”
“不可思议，那医生会说出这么诡异的话来。”
“我倒觉得没什么，正合我心意，只有懂你的人才会说出你听得懂的话。”程子无奈地笑了笑，“那他没有给你什么实质的建议吗？”
“他说我想多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叫我调整下作息习惯，每天锻炼身体，然后多点出外活动，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解决了。”
“我看这话才靠谱。”
第二天早上程子提议说：“原子，放假我们去爬梧桐山，听说山上的木棉杜鹃开得正艳呢。”我没有回答，程子在折叠着衣服没有看我又说：“还没有爬过深圳海拔最高的山，听说顶峰常年山雾缭绕，好像仙境一样，早就想去爬一爬看一看梧桐烟云了。”见我还是没有回答，程子回过头来凑近我眼前来，“怎么了？原子，我发觉有时跟你说话时你总心不在蔫，好像没听见一样。”
“人太多了，爬上去很累的。我都爬N次了，不想再去了。”
“就当是为了陪我，你都不愿意吗？”程子抿起了嘴。
“不是这个意思，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去莲花山也好。”我们沉默了一阵。
“梧桐山是个令你伤心的地方吗？”
“什么？你怎会那样说？扯远了。”
“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我想问你原子，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女孩？”我惊愕地抬起头望着她。
“你问这些干嘛？都已过去了。”
“我？我没其它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还一直忘不了她？”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什么忘得了忘不了的。你吃醋了？”
“可是你有时半夜里会喊——”程子迟疑了一下，我蹲下去抓住她的双手说：“程子，无论过去怎样，它是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两个，我们的世界只属于我们俩个。”
“那我们这次还去不去梧桐山？”
“下次吧，好的不好？”程子紧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没有说话，我望着突然心疼起来，于是轻轻把她揽入怀里，房间里一时沉寂起来。
夜晚迷糊中我毫无意识地醒过来，脑袋闪现着早上去超市时看见的绿化带丛中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花猫一直躺着不动，一阵阵的细微的呻吟声让我脑袋欲炸裂开来。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已是凌晨四点，我想了想遂爬起来穿着衣服。尽管我轻手蹑脚的，还是把程子吵醒了，我告诉她要去看白天跟她提起过的那只小花猫。尔后我披了长袖外套出门走下楼，走到小花猫躺着的地方我打开手机光来回搜索了几回却不见小花猫的影子。我失落地呆站在那里许久，回头看见了程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站在身后。她径直靠到我的胸口里，尔后她抬起头扬起嘴角说：“原子，你一直都没有变，你一直都是我眼里认识的那个男孩。”
“你还是那个傻瓜，傻乎乎的，这么晚跟出来干嘛？”
“那你还不是像个白痴一样。”
“我是心里惦记着睡不着。”我们相拥着坐在天桥上，望着远处清扫车闪着灯慢悠悠地驶来，一切显得静谧而又喧闹。
早上我睁开眼来静静地看着程子穿着裙子扫地，我突然想起来从读书起她就喜欢穿裙子。我问过她：“程子，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穿裙子？”她回头笑着不答，“好看吗？”
“嗯，真的好看。好像你只有穿上裙子才是我眼里的程子。”
“大白菜，我是因为你才喜欢穿裙子的。”
“为什么？”
“因为我懂你啊。”
“我想有一天我要为你开一家服裙子店，一年四季里面卖的全是清一色各式漂亮的裙子，这样你每天都有漂亮的裙子可以挑着穿了。”程子听后惊喜地上蹦下跳，搂着我的脖子满脸深情地问：“真的吗？原子，你会开那样的一家店？”我想都没想使劲的点点头，她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故作嫌弃的把脸上的口水印擦了又擦，她大叫了起来往我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我跪地求跷才松开。
星期六晚上，我意外地接到红英的电话，原来她通过宏明得知我的电话号码。多年未见，我们约在了街边的一个夜摊见面。见了面简单寒喧后，她就开始猛喝起酒来。
“别喝了，已经是第三瓶了。”她无力地抬起头央求道：“你也一起喝吧，我一个人喝难受。”
“我看你是心里难受吧。”
“你怎么知道？原子，你还是那样善解人意。”说着她又一杯接着一杯像喝糖水一样把啤酒倒进喉咙里，几杯后她猛打起哽来。“好了，别再喝了。”我招手示意摊主买单，突然她拉大了嗓门似哭似笑地说：我没醉，清醒的很，比谁都清醒。”她晃动着脑袋伸手去摸酒杯，我连忙按住酒杯并把旁边剩余的酒瓶拿走。她站起来扑上来双手攥住了酒瓶，哐啷几声，地板上几个空瓶子被碰倒摔烂。我大吼一声：“够了。”她哀怨地瞪了我一眼哇啦一下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她伏在桌板上满头散发把头埋进手臂里，声音拉长令人揪心。
“为什么啊？你们都那样待我……我没做错什么啊？呜——呜。”我板起脸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作声，“你们都那样看我……我不是鸡啊！我真的不是鸡啊！”她又再次嚎哭起来，我伸出手拍拍她肩膀，“没有人那样说你。”
“可她们都欺负我说我是鸡，可我的钱是干净的啊。那美甲店是我一手一手开起来了，周围的人却给那种脸色给我看，瞧不起我啊……昨天隔壁楼上嘭的一声，掉下一个人来……你知道吗我还过去看了看，地上有好多血。我想——我怎么它妈的……就没有勇气去跳楼……”我说：“好了，别这样。要不我真想给你一巴掌。”
渐渐的红英呜咽声越来越小，我递过纸巾，她擦过脸又捋了捋耳际的头发，说话的语调慢慢变得匀速起来。后来我知道了她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经历我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清醒了。她说醉酒很难受，也许以后不会再醉酒了。“原子，你变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文尔雅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以前的你，现在变得好像很冷情。不过谢谢你今晚一直陪着我。”我无言以对，我明白说任何话都是一种狡辩了。
“不过这样也好，其实我们都变了。原子，我知道你这几年你也很不容易，对吧？这个世界就好像一个冰窟一样，再热的心也会被冷却下来。原来自己身边早已是一片清冷，一直陷在孤独的流沙里，竟然忘记了我也值得被人关心，也忘了自己也配被人在意。”我感觉鼻子一阵酸，咬了咬嘴唇说：“其实这座城市里有很多时刻让我们觉得孤立无援，或许是工作迷茫、感情坎坷、生活艰难，也许我们曾半夜孤独地瞪着天花板失眠，在最难熬的时候哭着哭着也就睡了。这个时候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以绝对自信的口吻告诉我们，撑一撑熬过去就好了。不要迷茫，去追逐你想要的，你的征途一定是星辰大海。对吧？”她点点头，眼眸清澈透亮泛起了柔光。
“我帮你叫车，回去吧。”
看着红英打上的士后我独自往回走，我突然明白没有人可以在面对这个世界躲在任何一个角落里置身事外。抬起头来发觉自己常常喜欢独自一人走在深夜里的大街上，虽然深夜里深圳大街上依旧灯火辉煌行人匆匆，却少了些许喧闹，这样不用顾忌所有人的眼光，独自享受遨游在自己的睱思里，虽欲罢而不能，还是喜欢这样纵情下去永远不会停止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