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炎热到令人难受的地步,静子发来了信息。
最近忙的怎么样?原本说暑假去深圳打短工看看海顺便去看看你,不过现在是去不成的咯。都不知自己这个暑假是怎么熬过来了,在公布分数线后我的一位同学跳江失踪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一起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他妈妈待我如亲生闺女一样。我几乎哭泣了整个暑假,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想通。原子,你说其实我有很多理由去悲伤对吧?以前从未考虑过生死离别的问题,现在一下摆在眼前却不知所措……现在我不再想了,觉得找不到理由来过度放大悲伤,现实也不允许我这样子做吧,我也明白好好活着不单是为自己,唯有继续沿着他未走完的路好好走下去,算是了却他的心愿吧。
悲催的是现在换新教材了,我真的想喊一句:我的神哪,快来救救我吧!要不你来拯救我吧。虽然知识点是一样的,毕竟换版本了这又要花费时间精力重新学习了。你说的对,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现在对我来说,唯一的任务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然后考一个好成绩。
感谢你每次都在听我倾诉,这两年向你倒这么多的垃圾你都没嫌弃过。有时我在想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是那种合上书本只会天真傻乎乎想象的女孩子,现在就把你当做我的小哥化身吧。有你这样的一位小哥,在背后默默地守护也是蛮幸运的。
看完这份邮件,我胸口揪紧了一下。她的心智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成熟,甚至比我这个自称兄长的还要担当。我不需要再跟她说些安慰的话了。
丫头,我为你感到很欣慰,因为你的坚强你的担当。生老病死会伴随我们一生,让我们一起互勉坚持走下去,所有的意义也许都在前行的路上吧。
如有机会真想让你教教我高数,我现在一看到那复杂的方程式函数就不知所云头皮发麻。要是你有多一套高中数学教材就寄给我,我就是死记硬背也要把它吃透。前段时间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实在没时间也没有体力去上夜课,就只好躺在床上啃一下书了。说到作文,你说咬牙也写不出来。呵,我也没什么高见,熟能生巧吧,多读多写,时间长了自然会写得顺畅一点,对付应试教育只能这样。我挑了几本高考作文方面的书寄给你。
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大海。
联想到前段非典时期,我们的表现太可笑太无知了。我写到了非典时我们的搞怪举动,也写到了第一次见到大海激动地哭了,写到了用一封匿名信把我们文主管臭骂一顿后他的脸黑了三天,也写到了附近人才市场工厂招工就像贩猪仔一样……
发送这封邮件,我内心感到有点愧疚不安。其实自己从未真正考虑过生死病老这些问题,同样会不知所措,同样会伤痛不已。
转眼又一个吃秋刀鱼的季节到来了,秀儿还是没有回深圳,我几乎每天都发短信过去。秀儿来信息说由于没条件进当地公立医院,只好去一家私人精神病专科医院当护士。
为了打发多余的时间,我又报了电脑培训班来充实自己。最近常常失眠,只要每天夜里3点的火车呼啸着从村边驶过后,我就再也睡不下去了。以前初到这里很不习惯夜里出现的火车,时间长了就渐渐适应了。夜晚时它总是固定凌晨三点到来,就算在梦中我也能感觉到它的到来,之后会睡得更加踏实。时间长了有哪一天夜里火车没有按时到来,我便会焦躁不安。可这段时候以来被火车惊醒后,便无法继续入睡。我突然想到我是在等待秀儿的到来,她回深圳必然会乘坐这唯一的火车线,如果哪一天她经过这里,我必会感觉到。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依然未能感应到她的到来。
休息日大宝突然来电话,“哥们我回来了,我想要租房子,你那边有合适的吗?”我说:“正好我隔壁有个小间前两天搬走了,要来抓紧来,我叫房东给你留着。”
“好的,谢谢你,搞定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喽。”
大宝总是来来去去,虽然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我还是喜欢与他打交道的。表面他油腔滑调,可内心很正直。在得知文主管和红英同居时,他就曾在其面前笑道:“老大,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比你女儿还小呢你也骗。你就不怕别人也用同样的方法来搞你女儿哦?”就因为这话文主管跟他黑了一个礼拜的脸,可他每天还是嘻嘻哈哈。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平日里就是满嘴跑火车不着调的人,文主管虽然当时心里很不悦,但也不好发作,只好默不作声敷衍了事。去年底的时候他突然辞职了,听说他跟随女友回了老家。没想到他又倒回深圳来了。想想他住隔壁以后大家会有个照应,于是我就联系了房东帮他垫付了押金。
安顿好后,见他孤身一人便问:“你女朋友呢?还以为你这次回家是结婚不来了。”他苦笑了一下说:“小宝又来深圳了,所以我又跟来咯。”他口中的小宝就是他的女朋友,长得苗条俊秀,一双深邃的眼眸常散发迷人的眼光。当然这一句话是大宝在我们面前时常挂在嘴边上的。那时我们常在闲暇之余取笑他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难怪我们都有点愤愤不平,大宝黑瘦尖腮小眼,更重要的是他跟我们也一样都是月光族。虽然是这样,仍然阻挡不了他俩在我们面前狂秀恩爱。他说当初追了上万公里才追到他的女朋友。他从学校追到老家,来来回回又从老家追到深圳。等我们以为他这回回老家会消停下来的时候,没想到他又兜了一圈倒回深圳来了。
“大宝,你还真行呢,小宝去到哪里就跟到哪。我想以后你会不会又跟到他家做上门女婿呀?”
“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望着窗外脸色严峻不再言语,停顿了一下又说:“能在一起做不做上门女婿不重要。”
我说当初我们几人一起进公司,没有想到现在只剩下我还在原地。“你知道吗?你走后没多久,就应验了你那一句话——”他似乎漫不关心,“姓文的女儿后来竟然被一个已婚男搞大了肚子,当时他知道时可气坏了,像一个骂街的泼妇一样在电话里面大吼大叫甚至捶胸顿足,最后哭喊连天满面泪流。当天晚上就提了一把刀去找那个男的,后来就听说别人赔了一些钱了事了。”大宝听后不屑地说:“活该他那样,可怜了女孩子家。”我问:“红英走后有没有和你联系?”
“没有。”我们没有往这话题聊下去,我们都知道不管以后怎样,她再也不会跟这里有关的一切有联系了。
日子还是那样枯燥的飞转着。大宝每天都早出晚归,我也累得没有心思串门。
五月初的星期一秀儿终于来电话告诉我她将回深圳来,那一天我几乎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逢人就点头微笑。我突然注意到五月的深圳又下起花絮雪了,大街小巷公园草地平地山坡都布满了如雪的花絮。这是深圳木棉花絮飘飞的季节到了,这里不像乡村四季变化那么明显,城里就只能从细微的现象来捕捉四季交替的微妙。当满天木棉花絮开始肆意飞舞出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播种的季节开始了,这个时候乡村田野里的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着插秧。木棉花朵在凋谢后会吸收充足阳光,果子成熟开裂,小种子包在花絮里随风飘舞。缓缓旋转又轻灵抖飞,似朵朵欢快的小白云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飘逸洒脱。
从火车站走出来往公园方向一条幽静的小道上布满木棉花树,脚下就像雪花一片。秀儿忍不住俯身捧起了一捧花絮,“知道吗?就这样,这种长着翅膀会飞翔的种子潇洒的飘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这是希望的种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六月飘雪吧。”晶莹的花絮在她手掌心流动起来,透过幻影我看见她那双乌黑柔亮的眼眸发出深邃的又让人倍感温馨的光彩。我突然意识到这柔光似曾相识,这深邃的世界里我也曾遨游过。
秀儿似乎比以前瘦了一圈,“你在家里过的不好吗?好像瘦了。”
“真的?”她装作开心的样子,“其实从过完年来被我妈凶了几次,因为我坚持要来深圳。”
“原来这样,你受委屈了。在电话里你咋没有跟提起过。”
“哈,那好意思跟你提我跟家里人吵架的事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还是我爸开明支持我,我就回来了。”
“那你回来是因为我吗?”
“你说呢?哈哈,别臭美啦。”秀儿掂起我的耳垂,“你没注意到其实我是长高了吗?”
“不会吧,你都已经成年了还长高。”
“对呀,到了21,骨骼就停止生长了,我呢就刚好赶在这之前长了一小截。”
“要那么高干嘛啊?每天弯腰扎个针不累吗?再说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高个子顶着呢。”
“如果真有哪一天,天塌了下来,你会怎么办呢?”
“你又在做梦了,嗯,反正那时候肯定是有我顶着天,什么都不用怕。”
“傻瓜,如果天塌了,你应该来找我。你顶在哪里腰会疼的。”听完我哭笑不得,“我真服你了。”
“原子,幸好有你。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感觉比较自由安全又无所顾忌,不用整天拿另一面来伪装自己。在你这个耿直的傻瓜面前,我不会有任何约束。”
“另一面?”
“对呀,人都有两面性。”
“那么你在我面前显露的是哪一面?”
“笨蛋,我在你面前两面都有。因为我在你面前不需要隐藏。但我好像只看到你的一面,或者说你与生俱来就只有一面。因为只要是伪装的刻意的虚假的都会被一眼看透的。但你却不一样,你似乎永远只有一面,好像就一根筋一样。”我意识到秀儿分析的有道理,只好笑笑没再言语。
我们挽手穿梭于荔枝公园的林荫小道中。
“你的手心不再冒汗了。”
“是因为不紧张了。”
“为啥?你怕我?”
“是不再担心你会离开。”
“信心不错哦,奖励一个。”说罢,她又习惯性地用手掂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换个新工作,等培训课程完成后,出去先找个学徒之类的工作实习。”
“嗯,想法不错,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回头望着她绯红的脸颊,我抵前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躲闪,我又俯身想再亲一口,她小手亲亲拍过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公共场所。”我无奈瞪起了双眼,她咯咯笑着跑开了。
考虑到现实工作中一张自考的文凭实用不大,有一技之长才比较容易换一个好的工作,我从年初就开始了电脑设计课程的学习。每个月只有三天不定期休息而且每天早出晚归,这时间对我来说显得有点见襟捉肘,每天都熬到深夜,不过还是感到很充实,我开始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晚上在培训班上课,我登陆了QQ。静子的头像没有如期闪亮出来,心里有一丝失落。每一次我上线都习惯性的看见她的头像闪现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作最后的准备冲刺了,没有她的信息也是在情理之中。看看时间还没到点,所以我就随便给她留了几句。
我告诉她我最后一个高数科目还是没有过,想想还有时间又报了电脑设计培训班。我们算是幸运的,出来没有什么文凭,现在有机会去学习技能。这个城市变化太快,我们的起点又低,现在只有奋起直追。电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老师都是一对一教学。每次学到新知识,都会让自己感到充满能量。关键是授课老师是个和蔼的大帅哥,脾气出奇的好。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说技不压身,学就要学个精通。在深圳这个地方人才滚滚,如果学点皮毛只能装装模样。于是我在他的说服下从基础班接着又报了排版班,现在又报了个设计班。最后差点又报了一个动画班的。他说有优惠,我就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所有的积蓄拿出来把这全能班的学费都交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有趣的,目前我学到了设计班了。每个星期我还会抽出几晚时间来去补习素描班。我想,这应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