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的过程是艰难的。至少他这么认为,因为他的爱从来没什么结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她,那是在他差一点要失去她的时候。人都有最崇高的目标,红舟总想着能够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每当她说着自己曾经的美好,眼神中散发出亮晶晶的闪光,至少,岩武曾无数次恳求过她,接受现实,承认自己的一切。可她偏不,是个极度偏执,目的性很强的人。
其实对于人之领传说还有另外几个版本,另一个传闻则说人之领根本没有灭亡,他们只是抛弃了这个地方,躲了起来,可能在地底,也可能在天上。可事实究竟怎么样,也没人清楚。可相比其他流传的大毁灭版本,她更愿意相信这个版本。
曾有一次,在绵宗国,他们听闻某处有人之领的遗迹,便急忙赶过去。不过他想,这次估计也会和以前一样一无所获。可偏偏这次出乎他的意料,现场是一架飞机的残骸,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坏了,但红舟却非常兴奋,因为有一台完好的发信器。她曾无数次想着自己做一台,不过她只知道怎么用,不知道怎么做,由于教育年龄的问题,她并没有学到很后面的内容。
岩武用闪电给电池充能,虽然她常抱怨说,这么做会令装备迅速老化,损坏。可没有发电机,只能这么做。
那台发信器是个大家伙,像一根巨大的弩箭,又像一座铁塔,要把它搬出来,又不令它损坏可费了一心思。发信器的尖上圆圆的,是个发光的圆球,里头充斥着闪电。
“这是做什么的。”
“可以向整个宇宙发射信号。如果我的同伴还存活着,他们会听到我的声音的。”她略带兴奋的说。
虽然他觉得这很不现实,不过既然她那么高兴,也就无所谓了。不过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没有阻止她,发信器一开始运作,就发出嗡嗡响的轰鸣声,他能感受到那个圆球正在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场,他的脸开始发热发烫,体内的灵力开始狂暴沸腾,那东西用岩壁是无法抵挡的。
红舟告诉他,这东西只能用金属才能屏蔽。
他刚准备凝聚金属场,就看到天空中无数飞鸟掉落在地上面,森林中的野兽也开始咆哮,它们都因为这玩意的开启感到不安。
“停下来吧,”他朝她喊,“这东西肯定是坏的。”
“没坏,运行起来就是这个效果。”
“那一定是造这东西的人脑子坏了。”
“你怎么可以说伟大的开创者坏话,这是开启文明时代的使者,而你们这什么都没有,野蛮又落后,没有一点文明的样子。瞧瞧我们不在的时候,人类已经退化到什么地步了。”
“您不仅文明,还高尚。我可没想到文明人还需要我们野蛮人的帮助,这大概就是文明的本质吧。”
木年在一旁讽刺她,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让他不爽。就算和她一路同患难走过来,他还是对此有很多不满,是天大的不满。
“肤浅,真是肤浅。只能看到自己当前的力量,却总拿这个当做自己自豪的筹码,所以说你这种人就是目光短浅,没有大智慧。”
“你们就不能有一天消停会吗,别吵了,马上天黑了,我们要在野外过夜吗。森林里的异兽是很危险的。”
一不注意,他们又开始了日常的吵嘴。岩武想尽力避免这种情况,所以故意把情况说的很严重。不过这次他的恐吓居然成真了,一声咆哮响彻云霄,剑齿云兽扇动翅膀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剑齿云兽长的像老虎,不过背上却有长有一对翅膀,是独居型猛兽,体重达两吨,还是标准的夜行动物,总在夜间进行捕猎,几乎不会在白天看见它们,只是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打扰您睡觉真是过意不去,我们现在就走,您随意。”岩武打着马虎眼,摆出防御的姿态,示意木年和红舟先走。
剑齿云兽是强大的异兽,能听懂一两句人话,还能运用灵流,成年的剑齿云兽比一般的仙宗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木年冲到他的前面,说道:“我拦住他,你们先走。”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猛兽扑棱着翅膀就朝发信器扑去。猛兽的强壮与体重瞬间推倒了发信器,把这东西按在地上疯狂撕咬和敲打。
“等等,”他举起手势说,“它好像不是来找我们的,可能它肚子不饿吧。”
“别,别摧毁的我的希望!”
红舟冲了上去恳求着,岩武拦住了她。他不太敢在巨型猛兽的面前使用仙法,那是一种挑衅行为,会被野兽攻击。
“你过去会死的。”
“可我待在这里和死有什么区别呢!”
红舟挣扎着要从上去给那只野蛮的猛兽来上一脚,上来就砸东西,问过别人同意了没。岩武死死拉住她,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有力。
“走吧,能活命,什么能比得上活命,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些野兽的嘴里吗。”
“待在这里我没有一天开心过,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你们不当人,我也能不当人吗,我当过人,所以我不能不当人。”
他内心犹豫了一下,红舟抓住机会挣脱他的手,冲上去死死抱住控制终端,不过那东西太重了,她抱不动。猛兽甩着尾巴一个转身,将设备甩断成两截,扬起巨大的灰尘,半截的发信器将她的身躯掩埋。叽叽喳喳的恼火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剑齿云兽一脸满足的飞回去休息。
她死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为什么不拉住她,他握紧拳头,可她要走,要当人,能去阻止一个人不当人吗。
“嘿,她还活着,是真的天煞孤星,不克死几个人都死不了,这都能活下来。”
这句话在他的耳边震响,他急忙冲上去,扒开金属架。她的身躯被压在一个三角形的小空间里,一些尖刺刺穿了她的身体,让她浑身是血,可还留着三分气息。她用微弱的语气说:“别愣在那里了,快拉我出去。”
岩武的仙法特性能轻松控制那些金属,他扒开那些金属片,像撕开一张纸那么简单。只是要轻些,避免伤到压在下面的人。她被带回了附近镇上的旅馆里休养,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越修养心情反倒越差了。她成天抱怨这有多不好,那有多不好,像是怨妇。她要改变现状,很快她便行动起来,做了一个热气球,决定不再从陆地上走,从天上飞过去速度会快很多。
“你真就这么讨厌这里吗。”
岩武坐在热气球上,这么问她。
“你觉得呢,这里有多好,值得我流连忘返。”
“可我在这。”
她愣了一下,不知所以的回答道:“我瞎吗。我知道你在这,我看到你了。”
“可能你觉得以前好,只是你的错觉。现在我们在一起,坐在这飞天船上,望着底下的风景,难道给人的感觉很差吗。”
“以前每天都很快乐,怎么会是错觉。还有,这热气球不点都不好,以前我们去一个地方,都是直接乘坐直升飞机的。”她说着,捂着自己的胃,“其实刚才我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我好像有点晕船,而且似乎患了恐高症,估计是三百年的睡眠时间带来的后遗症。”
“这简陋的防护措施,从这掉下去,绝对要死人的吧。”她很怕高,却很喜欢往下看,看完又觉的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我绝不会放弃,我要重新体会现代人的优越生活,像小时候那样多好,一点烦恼都没有,现在每天都有数不尽的问题摆在眼前。我感觉我是不是衰老的过快了。”
木年拎起她,把她往边缘推,却又不让她掉下去。
“你怎么知道你的恐高症不是先天的。”
“别,尼玛的,我要是真掉下去,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红舟恶狠狠的骂道,木年才好笑似的把她从边缘拉回中间,“你看看你们近亲结婚,都生出一些什么歪瓜裂枣来。没有基因选择就把孩子生下来,在我们那里是禁止的,不完美的人是不会被创造出来的,更别提先天带有残疾,心理疾病的那种,所以我是完美的。”
她说着的时候带着崇高的敬意。
“我是看你要掉下去,勉为其难把你拉回来,你得学会感谢我。”
“可你不是说,你们那里女人都不生孩子的吗。”
“我是为了让你理解我在说什么,才故意用了一些庸俗的说法。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她用粗暴的语气回答岩武的提问,“只有野兽才会用大自然的方式孕育生命,所以你们野蛮,照这样下去,人什么时候才能脱离世界而生存。你明白什么是生命工程学吗,无数伟人用智慧构筑出最完美的人类模板,在最优制程中培育生命,从中诞生的人都是完美无缺的,而不是靠自然繁衍,从中碰运气,一百个人里才只能诞生一个天才。”
“别理她,”木年看向岩武,“像往常一样,她又疯了。”
“可她的确很漂亮。”岩武那时愣愣的,好一会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突然尴尬到脸红,胡言乱言的解释着,“我是说,你们都不生育的话,那你们谈恋爱吗。”
“如果为了崇高的目的,谈的,不过听说爱情都很短暂,时不时就要换一段爱情。”
岩武来了兴趣,高兴的问:“什么崇高的目的,生死相随,永结同心之类的。听上去感觉好像很不错。”
“为社会做贡献。”
她很现实的告诉他,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有崇高的敬意,并把高贵之名献给世界的荣誉感。
“呃,可人之领早就消失了,现在是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的吧。不如你别去当你那什么人了,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难道有什么不快乐的吗。野蛮与文明的界限,你为什么要分的那么清。”
“所以我现在换了个目的,为了重新回到美妙的现代生活而努力。”
“可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个,被你带上旅途。”
“所以我爱你们。”她说的时候,木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还是依旧保持着微笑,“虽然我的确很讨厌你,可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她说完就吐了,趴在船尾的角落里。
“这只是晕船的副作用而已,”她还是止不住的呕吐,“我是不会输给自己的!”
岩武递给她一张手帕,“可如果我不愿你回到那个生活里去呢,我希望你留在我这里。”
“那我就不爱你。”
你也太真实了吧。岩武满脸黑线,从那之后,他的恋爱之路更为艰难了。他一直陪着她,可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从来感受不到她的爱意,虽然她的脾气他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了,她可以说无数次我喜欢你,可那没用,他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爱意,爱情在她身上就是一件廉价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情感传染的原因,渐渐的他对爱这个词也没有那么深的敬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个喜欢的人,可他总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她,自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岩武把无挽狂意的封印剑放在祭坛的缺口上,这件东西是他从林毅那里白嫖过来的。他找了很长时间,不久前他才知道这东西在他哥的手里,他向他要了三次,不过他没给,说是丢掉了。
月牙湾的祭坛,样子有点像奇琴伊察,阶梯状建筑物,有四条楼梯都能到最顶上去,大概有百米高。远观算不上雄伟,可并不是只有雄伟才能称得上有价值。这里的石头建筑,可不是用仙法砌成的,据说是仅凭单纯的人力,为什么不用高效的仙宗,而使用低效的一般人,这点考古学者还没有理解透彻,不过有一点他们很明白,这东西很古老。
封印剑刚放在上面,就散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光芒散发出的温暖,轻易的穿透了人心,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别那样做,把那东西放回原处。”
有人叫住了他。
“为什么。”岩武好奇的回头,本以为来的人会是木年,或者林毅,不过这个人他是真的没猜到,凤凰部队的精神领袖,塞姆三世,因为是世袭制的第三世,偶尔也有人直接称他三世,“我们国家的事,你也要插手吗,你们是准备打破你们的宗旨吗。”
三世还较为年轻,相比岩武,他的气场完全比不上,不过他没有退却。
“日记上有写着,有关人之领的一切都很危险,我希望你能就此放弃,尊贵的君王陛下。”
“单纯的日记……就凭那种东西,你就凭那种不知道谁写的东西,要阻止我吗。”
“那又不是胡乱写的,是在大毁灭前写下的记录。虽说大半被烧毁了,可依旧能读出不少东西,其中一段记录证明封在这里面的东西,只是纯粹的邪恶。它支配人的心灵,让人坚信着什么,就像操纵玩偶一样,轻易能颠倒黑白,歪曲所有事实。实际上那只是一种障眼法,人们明明清楚,可还是甘愿被骗。”
他没有简单的听从他的辩解,只是冷冷的问他。
“所以,你是要在这和我一决胜负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遵循祖训来给你忠告的,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也别怨我们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三世的背后走进来不少人,从步伐和气息来看,都是不俗的高手。单论水平的话,他们也许不如拿过最强称号的岩武,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原本在外面的学术团队,估计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了,不然三世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可论起仙法奥妙之道,他还没怕过谁。处在纷争不断的王室中心,只会说好话的好好先生,是走不出这一片天的。
他出手的速度很快,而且让人看不出痕迹。每一招每一式,没有震撼人心的浩大声势,也没有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令人胆寒,有的只是善于倾听,审时度势,再迅速出击。他动,则大地也跟着一起动,只轻轻几下就错开了他们的攻击,向前垫步时从地面上延伸的攻击打断他们的招式,或是用土块绊倒他们,又或是直接撬起地面直接把他们丢出去。他不想闹出人命,凤凰部队虽然没落了,可还没有到和他们闹翻脸的地步。弄成外交事件,到时候别人又要头大了。他的一切招式行云流水,又光明正大,明明厚重沉稳,却又像水,让人抓也抓不到。塞姆三世翻滚到另一块地方,不规则移动的地面总是让他分不清自己的位置,有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地刺弄的狼狈不堪,而岩武王却好像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一步。
果然要克制密泽仙宗的唯一手段就是从相昭国那里学来的秘法吗。他向自己的同伴示意,滚滚的气流包裹着他们,让他们双脚离开地面,在低空漂浮滑翔。总算能调整自己的内息,他们迅速恢复了战斗力,他们的配合很默契,水流迅速覆盖了地面,冰封了地面,旋转的旋风卷起炙热的火焰,朝他卷去。岩武猛的一脚踩在地板上,升起的岩壁挡住了飞驰而来的火龙卷,炙热的气流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踩碎了地面上滑溜溜的冰块,随即躺倒在地板上,在石壁中遁行。两边立起来的石板迅速靠拢,要把他们全部埋葬在里面。凤凰部队里有一个人把手按在地面上,把坚硬的石板融化成了流沙,他们全都跳了进去,躲避飞来的巨石块。
岩武从岩壁中跳出来,站在最高点,其余的人把他围了一圈。戒备着看着他。
“够了,你们又打不赢我,别白费力气。”
“可……”三世还想说点什么,“我是说的事实,你不能不听。早前听闻,密泽王是有道仁君,现在看来完全是唬人的。”
他们还想接着战下去。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们了,身后的金光愈发的闪耀,丝状的透明粘稠物覆盖了大半个雨林,也同样包括他们。他们尝试用手拨开这些絮状物,可完全摸不到,他们的脸上显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这么恶心又挥之不去的东西可真是够了。只有岩武张开双臂,迎接这些东西,他有点高兴,这么一来,只要他能弄明白这是什么,终有一天能恢复昔日的荣光,也总算是没有辜负自己当初的承诺。
“什么都别想!”
三世朝所有人喊,可这没用。越不让别人心里去想什么,他们就越会想什么。一瞬间他们看别人的感觉好像都通透了,能更明白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本以为这能成为他们增进理解的契机,可是结果更糟糕了,八人所站的位置,形成的外部大循环瞬间消失,他们失去了团队间的信任。
来自内心的心灵尖啸,使得他们恐惧,只是挣扎着要离开这里,是这些东西让他们的内心变得奇怪。只有塞姆三世留在了原地,他的内心没什么杂念,受到的影响比较小。
本来他以为事情能很圆满的结束,只是看起来好像事与愿违了。他没有发疯般的向岩武展开攻击,只是一瞬间理解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他也明白,他也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他的缘由。理解敌人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开始理解,就会把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他向岩武致意,“我亲爱的朋友啊,你可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把这东西放出去,天下会大乱的吧。”
“为什么,我们能像现在这样互相理解,不正是这些丝线的功劳吗。”
“可不是自身努力的成果,又有什么意义呢。”三世拔出腰中佩剑,“如果你真的理解我的话,现在请你用我的剑自裁吧。也是给你保全了荣誉,难道不感到快乐吗。”
“可我不信,她是快乐的,她不会骗我的,也学不会怎么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