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祠堂的窗吱呀响了一声,金鱼儿探出了头,低着声道“还好没被我娘发现,嘿嘿,金诺你别忙着哭了,快扶我下来,我手里拿着创伤药呢。”金诺忙抹掉泪水,迎了上去,把金鱼儿接下来。金鱼儿先是帮书辰公子处理伤口,一边忙乎着,一边不忘数落金诺。“你这小子,就是个小娃娃,什么大风浪都没经历过,这算什么,一点点事就哭鼻子,我每次被爹揍都不当回事儿,不过书辰公子文文弱弱的确实受不了,我皮糙肉厚的都习惯了,好了,好了,这下我给书辰公子处理好伤口,待公子醒转吃点东西就能振作一点了。你也快吃点,我给公子带了一小碗粥,给你带了馒头,差一点我就能偷到鸡腿了,咳,就差一点。你快吃吧,我得先回去了,免得被人发现,放心,有你小鱼哥罩着你呢,回见嘞!”说完便跃出窗外,消失在月色里。金诺吃着口中的馒头,眼泪仍止不住流,从前自己受委屈之时也没有这般难过,只觉得像书辰公子这般顶好的人就不该承受半点委屈,何况还是为了自己……还好有金鱼儿这个好兄弟,不然眼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晌书辰公子醒转,金诺听到些微动静凑过来,伸手试公子额头温度,幸好烧已退。估摸着公子也饿了,想着喂公子喝粥,刚送到嘴边,公子却挥挥手虚弱地说:“不必了,既已说过不会吃分毫食物自然要说话算数。”而后书辰公子整理好仪表便又方方正正地跪好,并不多言语。书辰公子虽为人谦恭,可执拗起来也远非常人可及。金诺明白劝说无用,唯有随公子一同跪好。祠堂一片寂静,只依稀听见窗外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金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算平白被委屈,被罚跪,可只要在公子身边做什么都觉得心安,其他的,重要吗?不禁闭上双眼,脑海里没来由地响起这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好像在这一刻,顿悟了这句话的含义,茫茫人世,一切早晚会沦为一场空,而即便两手空空总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拥有一切。
罚跪期满,金诺随书辰公子回房稍作休息,吃过便沉沉睡去,这几日着实疲累不堪,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倏忽几日而过,书辰公子教金诺念书,每每有疑金诺都照问不误,因为他知无论他问些什么,书辰公子都会仔细回答,并无敷衍。诸如:曹操为什么明面上赞誉臣子聪颖当众戳破他一合酥即为一人一口酥的玄机却暗自不满心生妒意,为日后赐其死罪埋伏笔,一个人怎么能明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又如为何农民起义翻身为主之后,却又变成他曾厌恶的剥削阶级;还如既然多行不义必自毙,为何仍有坏人逍遥自在而往往是好人死于非命;读越多的书,金诺的疑惑便越多,有段时间似乎又全都明朗了,可当他探索得越深便越发糊涂,真真叫他怀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啊!书辰公子开导他“人性最为复杂也最为矛盾,世间上的人和事并非是非黑即白的,阳光暖人亦刺眼,叫人无处可逃,阴影处寒冷却也安谧安全。所有的纷纷扰扰绕不开恩怨是非,可既然是恩怨是非的纷扰又怎会有尽头啊。何谓幸福?何谓痛苦?皆是比较间的错觉而已,蜉蝣一世,当如辛弃疾所言“谪仙人,鸥鸟伴,两忘机。”倘若心怀不轨机心内萌,则鸥鸟不下也。”书辰公子温言道:“我只求你一生不以世事为怀,忘却心机,这也是我教你《鸥鹭忘机》这首曲子的缘由。可我知这又谈何容易呢,你我相见那日,我便知你一生难以避开俗世纠缠,为其所累,所以赐你诺字为名,盼你为诺守住本心罢了。这番话,眼下你并不能全然明白,直到有一日你发觉自己迷失所有再来参悟我的心意吧。好了,今日便到这,你退下吧。”“是,公子的话我记下了!”言毕,金诺走回房去,有些闷闷不乐,总觉得公子有些怪怪的,眉宇间的愁绪也越发深沉,教诲似乎也都变成托付一般,叫人摸不着头脑,想为公子分忧,却又不知公子忧从何来,冥冥之中感觉似乎有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