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裳扶住没坐稳直直朝她撞过来的玉翩翩，而后又偷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心中叹了一声，真疼！
那茶盏子和长了眼睛似的，就往她这嗑，这么大个地方，那不好摔，偏偏盯着她头上这块风水宝地。
玉翩翩稳住身形，没注意到顾云裳的小动作，只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翻卷起的帘子。
她匆匆翻身下了榻，几步跨过掀了帘子就走出去了。
“别出来，等我回来。”
顾云裳瞅着就这片刻连影都不见了的玉翩翩，手还悬在半空没收回来。
顾云裳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还有些发懵。
看着玉翩翩那模样估计她是知道点什么，只是跑得这样快，顾云裳什么都来不及问。
顾云裳没犹豫要不要听话在这里等着，这个选择在她这里不成立。
尽管顾云裳知道玉翩翩可能有些她不知道的本事，但是在她这里，那就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没可能顾云裳躲在屋里让个小姑娘面处险境。
掀开帘子，水面的雾比上之前更厚重，连船也整个被笼罩进了，能见着的范围估摸着也就半米的样子。
顾云裳往前走了几步，满满的水汽粘附在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水腥气。
不知道玉翩翩去了那边，顾云裳辨了辨方向往师琼住的那间屋走去。
走了半响，顾云裳才突然惊觉，这一路太安静了些。
虽然这船不小，但是人也多，就算多数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也不会没有半点声响，但她这一路过来，见不着人就不说了，连声儿都没有。
顾云裳暗自警惕，放慢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奇怪的是顾云裳一直到了师琼的门前也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师琼的房门紧闭着，顾云裳想了想，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这很不对劲，但她没别的选择不是。
敲了门，顾云裳等了等，没人应声，她伸手推了一下，门没锁，直接就开了。
有人！
顾云裳瞬间抬头，然而下一秒就愣住了，没忍住直接走进了门里。
“祖父。”
眼前人发色灰白，此刻端坐在桌旁，面上是未消的怒容。
“你还知道我是你祖父！”
老人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快。
“不准你去浔阳是为了你好，还敢一个人偷跑出去，谁给你的胆子。”
顾云裳一愣，然后就想起来了，前几日她听闻萧亦染重病，一时心慌想祖父许她去浔阳，只是祖父拒绝了，她自己偷偷跑出去了，刚被抓回来。
这里是她的闺房，想来祖父一直在这里等她。
“祖父，我想去见他，您就让我去吧。”顾云裳哀求着。
顾云裳不是不知道浔阳危险，只是一想到萧亦染还在那里，而且生死未卜她就难以安心留在顾府。
“这事没得商量，浔阳是在发瘟疫，你去了还有命活着回来吗？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等浔阳的事有了结果再出来。”
顾老爷子见顾云裳不听劝，没和她多说，直接禁了她的足。
顾云裳和她父亲一样固执，顾老爷子知道劝不动也就不多费心力，好好关到那一天，那怕顾云裳怨他也没得商量。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孙女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顾老爷子出了门后直接叫人把门窗都封上了，还留了人守在这里。
顾云裳拍着门喊了几声，没人应她也就放弃了。
“先歇着吧，昨夜便没睡，再撑着身子可熬不住。”
四下无人，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音色喑哑，雌雄莫辨。
顾云裳没吓着，反而习以为常，她颓丧地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玉折扇，“翩翩，这下完蛋了，我被关起来了。”
玉折扇上徐徐飘出薄雾一般的东西，渐渐在上空形成一个人的模样，宽大的袖摆裙裾迤逦地陈铺开，白色的衣角腰间带着浅金的花纹，从袖笼中探出的一只手白皙如玉稳稳地攥着一把展开的折扇遮在眼下。
眼角狭长勾人，轻轻一眼瞥过来，让人心神一荡。
“你祖父不同意。”那人出声讲出事实。
“我知道，要是同意我还用晚上偷偷跑。”顾云裳嘟囔着。
顾云裳叹了一口气，捧着脸，手肘压在盘着的腿上，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跑出去。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道人影凑近顾云裳，只留出的一双眼睛直直地对上她的，清凌凌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算现在出口的是问句，也看不见有丝毫的好奇。
猛然出现在视野里的眼睛让顾云裳愣了愣，然后听见她磕磕巴巴地说，“萧亦染在那里呀。”
“那又如何？”
“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呀，他现在生死不知，我怎么能无动于衷。”顾云裳咬着下唇，偏过眼，“而且……”
顾云裳想起见过的那人的模样，想起那勾人的笑意，脸上渐渐蔓上红云。
“而且像他那样好看又让我欢喜的未婚夫只有那一个，满浔阳和九致城的姑娘都在羡慕我能成为他的夫人。”
顾云裳一直都知道自己与浔阳的那位少主有婚约，以前她听多了父母的故事，对着一纸婚约没多大的好感，但是在她见过了那位少主之后，之前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那样俊俏又出众的男子，很好的满足了她对日后夫君的所有幻想。
“好看，欢喜吗……”翩翩轻轻地念了一遍。
“会死的，不害怕吗？”
“想要见到他，就不觉得害怕。”顾云裳下意识地说。
说完顾云裳心里反而出现了丝丝缕缕的不安，但是一想她又坚定了下来，是的，她想要见到萧亦染，无论浔阳究竟有多危险。
“我帮你去浔阳。”
顾云裳听着翩翩的话，脑海中有一个画面与此时重合，她心里掀起惶恐的巨大波澜，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在心底嘶吼着。
不，不，她不要，不要去。
顾云裳心里拒绝了无数次，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听见自己欣喜的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