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天成心中打着小九九,乙汜心中则正猜想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茅台酒坊的至尊酒卡,这可不是什么地摊货!
须知,茅台酒坊的酒共分三类:御用、官用、民用。
前两者自然不用多说,定是上乘的佳酿,而市面之中也罕有买卖。
至于第三者民用,虽于各大守城均能买到,但就只那一角酒,便需足足三钱银子!
这可是一个普通农户家,五口人辛劳一个月的收入。
故此,即使是这民用的茅台酒,也都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能享用得起!
“将军,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小老儿实难消受得起呀!”
乙汜终于按耐不住,率先出声。
“诶~前辈何出此言!难道本将军的命还值不上一张至尊酒卡吗?”天成玩笑着说道。
“不不不,小老儿绝非此意!只是——”
“前辈请万莫再行推辞,小子这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前辈的。”
还未等乙汜说完,天成抢先出声。
乙汜闻言,微微一怔,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天成呵呵一笑,回道:“小子初次行军打仗,一时之间,忘了回去了路,还要劳烦前辈将小子送到离此地最近的守城。”
“些许小事,将军吩咐便是。如此,小老儿也就不再推脱了。”
说着,只见他将那至尊酒卡小心翼翼地藏到了怀中。
“将军昏睡了许久,想必定是饿了。今日小老儿做东,些许粗茶淡饭、山野小食,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乙汜满脸堆笑,他此生别无其他嗜好,独好一口美酒,此时的天成,已然成了他心中的香馍馍。
天成闻言轻轻一笑,心道:“嘿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呐!”
一念之间,不经又想起了前日的那贼和尚,拿钱不办事,坑了自己的五颗金珠。
想着,想着,走了神。
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柱上!
“将军,您没没事吧?”乙汜急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天成摆了摆手,亦随着那乙汜的步伐出了房门。
就在他二人刚走出没几步,忽地听得咔嚓一声,似有一物断裂。
二人猛然回头,好家伙,适才天成与门框相撞之处,竟然出现了一条一指粗细的裂缝!
咔咔…咔咔…咔咔…
几个呼吸间,那裂缝如游蛇般布满了整个门框。
轰然一声,框裂门塌!
天成嘴角一抽,心道:“这是我干的?就只才轻轻撞了一下?”
乙汜双眼猛地一眯,神色一凝,但下一瞬,又眉角一松,换了一副笑脸。
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一个门而已——”
话音未落,地面一颤,眼前一晃,整座房舍都轰然倒塌!
目之所及,一片尘土飞扬。
“这……”
他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之中都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好啦!不好啦!凝哥儿,有人把你家房子给拆啦!”
屋外不远处,有几个孩童在玩耍,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什么——!是哪个没看开眼的王八羔子,竟然敢拆我家的——”
一个身影从一处巷子口窜出,高声怒骂,不过待其看清了房舍前所站之人时,却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中。
“阿爹。”
那叫凝哥儿的少年,耷拉起了脑袋。
“哼!是你阿爹我这个王八羔子干的!怎么样,你还想揍你阿爹不是?”
乙汜撸起了袖子,迈开腿,便欲上前对那凝哥儿好生教育一番。
天成面皮一紧,急忙出手拉住了他,好言劝道:“前辈万莫动气,这房倒是由我而起!小子愿出金珠十颗,以补救前辈。”
“十颗金珠?”凝哥儿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你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我天成向来一言九鼎!”天成傲然说道。
“你姓天?”
乙汜猛然回头,目露精光。
“是。”天成一脸疑惑。
乙汜闻言,轻叹一声,道:“天行九,现在还好吗?”
“哦~?前辈认识我爷爷?”
天成脸上的疑惑更加凝重,看来他果然没有料错,这老头儿绝然不似表面上的这般简单!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回到帝都,记得替我向他问声好。就说,当年苍山下的老友对他甚是挂念,还请他多多保重身体。”
乙汜目光涣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天成乃是个聪明之人,一眼便瞧出了乙汜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接口说道:“小子定当将前辈的口信带到。”
“你是帝都来的?”
凝哥儿脸色一改,跑到了天成身前,急切地问道。
“是。”
“帝都好玩么?”
“好玩。”
“帝都大么?
“大。”
“那帝都——”
还未等其问玩,乙汜一把将他拉到了旁边。
喝声道:“不得冒犯将军!”
凝哥儿闻言一个激灵,吐了吐舌头,嘟囔道:“不问便不问,干什么这么凶!”
话音才落,他又扭头对着天成喊道:“可别忘了那十颗金珠!”
天成闻言不经莞尔一笑,想他堂堂一个郡王,又坐拥着整个天启的所有茅台酒坊,区区十颗金珠,他岂会不认账?
他想归他想,可那凝哥儿却不是这般想。
一颗金珠足足有一两之重,一两金可换十两银,一两银可换一千个铜钱,两个铜钱又可换一个大肉包子,这该够多少人吃多少天呀!
“去,去,去!快准备饭菜去,我与将军要一醉方休!”
乙汜推搡着,把凝哥儿赶去了别处。
“别忘了那十颗金珠!”
巷子深处,凝哥儿依旧心系金珠。
天成闻言,不禁感慨万分,想自己前世虽有那过目不忘的天终之资,但却因自己的身份低微,始终只能混个温饱,不至于饿死,亦对金钱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而在今世,若非限制于自己的那枚烂灵种,他早就步入修行一途,还忙活着赚什么金珠,搞什么茅台酒坊啊!
“呵呵!还请将军勿怪,都是小老儿教子无方。”
天成神色一凝,乙汜的话语将他拉回了现实。
“来,来!将军请随小老儿这边走。”
话不多说,乙汜引着天成歪七扭八,绕过好几条巷子,才停住脚步。
只见眼前是一个独户小院,院子连着房舍一起,用一圈一人高的篱笆护着,茅草顶上炊烟袅袅,院子里已然支起桌凳,摆上了不少酒菜。
他二人推门而进,天成四下观瞧,只见院子靠外处种了不少蔬菜瓜果,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几只生蛋的母鸡悠闲地散着步,刨着地,啄着虫。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天成蓦地吟唱起了陶渊明的《归园田居》。
“妙,妙,妙!将军出口成章,没想到居然还是位诗人!有意境,相当有意境!”
乙汜轻捋着胡子,夸赞道。
“呀!这是你写的么?写的真好,可比什么帝都八大家的强多了!”
凝哥儿正巧端着饭菜,打屋内出来,听到了天成所吟之事,顿时放下了饭菜,拍手赞道。
“咳,咳,这……”天成面皮一紧。
“将军不必谦让,小老儿对于吟诗一道,也是颇有研究的!似将军这般的,小老儿还是首见!不知将军师从何人,能获如此才华?”
乙汜抑扬顿挫,直把天成夸得飘飘欲仙。
“咳咳,小子师从陶渊明先生。”
天成面不改色,心不跳,索性一装到底。
“陶渊明先生?怎么小老儿从未听闻?”
乙汜皱着眉头,在脑海中苦思冥想,均是无果。
天成呵呵一笑,道:“家师闲云野鹤,不计名利,知晓他的人,只才寥寥数个。小子也是在年幼之时,有幸相识家师,蒙其指点,稍稍学了点皮毛。”
“了不得,了不得!只才皮毛就已如此,若是学全了,那还了得!岂不成了古圣再世?”
乙汜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道。
天成耳根子微微发烫,心道,这牛可吹大了,这乙汜口中的古圣,可是如他前世之中孔老夫子般的存在!
他就是读再多的书,那也是都是拾人牙慧,岂能比肩孔圣人?
“呵呵,与前辈畅谈,真是人生之幸事,不知不觉,竟已肚中空空!美酒佳肴就在眼前,不如你我边饮边说,边吃边谈,如何?”
天成眼珠一转,岔开了话题。
“哈哈!是小老儿糊涂,竟然忘了正事。来,来,来,将军请上座,小老儿先行自罚三杯!”
天成闻言入座,那乙汜说到做到,才一眨眼,三杯淡酒就已落肚。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乙汜咂摸着嘴,放声说道。
乙汜的话音还未落,一个妇人从屋内走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只见她指着乙汜的鼻子,笑着说道:“好你个乙驼子,明明是自己馋酒吃,却要偏偏赖上别人。”
“诶~小翠!有客在此,还请留我些情面。”乙汜低声回道,面皮微红。
那妇人闻言哈哈大笑,接着说道:“乙驼子,不要跟老娘整这些没用的话!说,你欠老娘的酒钱,要到何时还?”
天成闻言一愣,咣当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好家伙,搞了半天,这乙汜带着自己来这,竟是来吃霸王餐的?
双目微斜,只见那凝哥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呜呼哀哉~!怎么近两日自己尽是遇着些坑蒙拐骗的?”